这些兰氏族人,自然是难以让兰令月有什么好感。
故此兰令月见到他们,也是极难将这些人当做真正的亲人,她面色顿时淡淡的,显得极为平静。只是兰令月虽然和这些兰氏族人的感情并不如何深刻,却也是毕竟是见过面。而在场的人也是有一些认识兰令月的。正因为他们都认识兰令月,故此他们面上都有一份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如此来迎接兰凤离,显然是给兰令月一个下马威。这些兰氏族人如此举动,无非是在昭示他们对兰令月的不满。可是便算是如此,他们也怎么也没想到兰凤离居然和兰令月一起到了,并且似乎相处也还算平静。
这些人心中,自然不会觉得,兰凤离会不认识兰令月。
实则他们想得错了,兰凤离居然当真不认识兰令月,并且兰令月也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有人想要询问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的事情,容蜜已然抢先说道:“各位叔叔伯伯,还盼望你们一定要为凤离哥哥做主啊。他,他实在是受尽委屈。”
容蜜那张美艳的小脸之上,一双深黑的眸子之中却也分明多了几分的潮润,那双眼睛轻轻眨眨,顿时透出了泫然欲泣的感觉,叫人看在眼里也是禁不住多了几分的怜惜。
“凤离哥哥一贯是与世无争,又是极为厚道的人,想不到却是有人这般不长眼来刺杀他。这一次我们可谓九死一生,若不是恰好有这位姐姐相救,只恐怕我们已经命丧黄泉了。”
说到了这里,容蜜还朝兰令月福了福。
容蜜心下自然是讨厌兰令月的,可是她分明也是一个心机深沉,能屈能伸的人物。于是她在人前做戏,自然刻意说得极为危险,仿佛当时已经是九死一生了。为了让兰凤离博得同情,容蜜自然也要说得绘声绘色一些。
兰凤离虽然觉得容蜜说得夸张一些,却又觉得容蜜只是一个小孩子,当时被吓坏了说话夸张了些也是一件并不奇怪的事情了。
兰令月朝她笑了笑,容蜜抢着说话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和抢着做那跳梁小丑一般。
容蜜的话也是让兰氏长辈都惊讶了,一则是兰凤离居然被人行刺,二则是兰凤离居然是被兰令月救了。有些人还没有听出这其中的奥妙,有些人却是已经听出来了,显然兰凤离还不知道兰令月是谁。
而容蜜的眼泪顿时跟断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的垂落下来,挂在白玉似的小脸之上真可谓是极为可人。
“更让蜜儿害怕的则是,我们捉住了一名刺客,他居然指认凶手就是令月小姐。凤离哥哥从来没有想过跟她争什么,想不到她居然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容蜜一番话说出来,在场知情人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他们情不自禁的向着兰令月脸上望去。这个兰家大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一时之间也是猜测不透,心下的答案各自不同的。
只是容蜜这一番声情并茂的哭诉,显然也没那么感人了,还有那么一点可笑。
容蜜不知道这些兰氏长辈为何不曾义愤填膺,来声明会替兰凤离做主。兰凤离心里也感慨一声,显然兰令月如今风头正盛,自己便是受些委屈也只能自己认了。
而容蜜很快就认定,这些兰氏长辈是不会对兰令月有什么真感情的,他们只是避忌兰因月,没有证据不敢乱说什么。
随即容蜜朝着那刺客上踢了一下。
“到了这里,你还不快招。”
那刺客苦着脸说道:“我早就说过了,是兰大小姐指使我的。这是你们兰家自己的事情,我只是收钱买命的杀手,又何苦为难。”
容蜜甚是伤感:“最初我等也是不信,谁能想得到兰令月这样子残忍呢?如今铁证如山,凤离哥哥也不知道多伤心。”
兰凤离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其实不提也罢了。”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的。
可是内心深处,其实他是希望容蜜将这些事情给说出来。
兰令月巧笑倩兮:“不错当真是铁证如山,这位刺客还曾提及他认识兰大小姐,只要将兰令月请出认人,岂不是真相大白。”
那刺客神色顿时多了一丝恐惧:“兰令月那个毒女心狠手辣,她若见到我自然会将我折磨得生不如死!哼与其如此,我倒不如自行了断。”
他蓦然牙齿一动,咬下了一截舌头,顿时舌尖喷血,竟然咬舌自尽!
兰令月总算明白这个刺客为何口口声声提及见过自己了,其实他非但不是一个胆小鬼,还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死士。只要他说了这些话,再自己死了,便是所谓的死无对证。
这个局不可谓不狠毒,只恐怕自己便是被泼了污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
可是谁让自己居然碰到了兰凤离,竟然误打误撞的破了这个局。
兰云溪眼见容蜜还要煽情一番,却不敢怠慢立刻截断容蜜的话,对兰令月说道:“令月,你也可算是回来了。”
容蜜本来的控诉顿时塞到了喉咙之中,一时竟然呆怔住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似的!
兰凤离面色亦是变得古怪之极。
“多谢四叔关系,若不是可巧碰到堂兄,今日令月岂不是被人泼了污水。”
兰令月红唇泛起了一丝笑意。
而兰凤离内心却翻腾不已,他真没想过刺客不是兰令月派的。而如今他自然无法再坚持这个观点,毕竟这个口口声声见过兰令月的杀手,竟然浑然不知这个绝色美人是兰令月。
太可笑了,他发现自己简直是跳梁小丑,今日是被很多人看了笑话。他俊容顿时涨的通红,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一样。
兰令月原本也没想到过容蜜居然会那么急,这般戏剧化效果亦并非兰令月刻意设计,她淡淡一笑,心中却想兰凤离便是不淡定也和自己无甚关系。
兰凤离果然心里不是滋味,这不仅仅是他当众丢脸,而且他发现兰令月并不是他所想象那种庸俗无知根本让人看不起的女人。不知怎么,他心里竟然有些失望。随即他一惊,难道其实他对兰氏少主的位置是有一些想法的?
兰凤离目光转动,心下也不是什么滋味。
容蜜悄悄来到兰凤离身边说道:“凤离哥哥,兰令月未免也太阴险了。她明明知晓一切,却什么也不说,这无非是刻意算计你,让你当众出丑罢了。”
兰凤离确实觉得颇没有面子,只觉得自己这一次当众问罪,显然是颜面尽失了。而他兰凤离,却偏偏是一个极好脸面的人。一想到这里,兰凤离就不是滋味。一个人心里不快的时候,就难免会迁怒到别的人身上。而容蜜的话则也是巧妙的引导了兰凤离内心之中的怒火。
兰凤离淡淡说道:“令月堂妹应该也有自己考量吧。”
容蜜听出了兰凤离言不由衷,心中暗笑。这个世上真正圣人又能有几个呢?一个自命感恩的人,也是未必不会有野心的。
杜莲却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她甚至禁不住有了一些联想,如果今日犯错的是自己,那么兰凤离必定是会不依不饶的,并且觉得自己不够大度。可是若这个人是兰凤离自己呢?杜莲妙目之中多了几分探索,兰凤离会想责备她一样自责吗?杜莲蓦然觉得,这必定是不可能的。一想到这里,杜莲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她也看到容蜜在安慰兰凤离,可是自己却也是提不起兴致。说她小气也好,她就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兰凤离自己做事不妥当,自己没勇气说什么还要给他安慰呢?
杜莲也听自己身边嬷嬷说过,夫妻之间的相处就是难得糊涂。可是兰凤离有没有对自己难得糊涂?
甚至这一刻,杜莲心下还有一种别样的念头。虽然兰令月显然是不够厚道的,可是兰凤离自己呢?这个刺客明明不是兰令月派来的,兰凤离却也是大张旗鼓的人前揭发,兰凤离岂不是什么也没查妥当就做出这桩事情。不错兰凤离也许不是刻意为之,可是不代表兰凤离内心深处没有这种想法!
杜莲突然不敢再细思下去,这些念头实在是太可怕了,也许自己应该糊涂一点。杜莲其实是那种小女子,觉得男人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回到了敦煌,一颗心就飞走了,只因为这个敦煌城中有一个她牵挂的。
她记挂的人名唤赵文浩,不过是敦煌一家寻常富户的儿子,出身是和兰凤离有所不同的。才回到家中,杜莲居然就收到了赵文浩的书信了。
接到了书信之后,杜莲却也是忐忑起来了。赵文浩对于她而言,确实有所不同,可是如今她还能如何?
毕竟她从来没想过做那对不起兰凤离的事情,虽然和兰凤离相处让杜莲极为痛苦,可是杜莲也知道两个人既然有了婚约,那也一定是不能作废的。
只叹自己已经不是自由之身了,就算自己更喜欢赵文浩,那又能如何?自己也不是那等下贱女人,能背弃婚约和别的男人来私奔。只是感情的事情,却总也是难免身不由己的。对于杜莲而言就是如此。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与赵文浩纠缠,可是却偷偷将赵文浩送给自己的玉佩给留下来。没有人的时候,杜莲就会将玉佩拿出来看一看模一模,心里也是甜丝丝的,仿佛日子再如何的苦闷,自己也是难免多了几分慰藉。
如今拆开了这份书信,杜莲看了心中顿时一紧。其实她虽然收了赵文浩的东西,却从无私会之举。可是如今,赵文浩就说了,想要跟杜莲见一面。而这封书信,赵文浩也是写的极为恳切,只说他不久以后就要随父亲一道去做生意,到了中原可能两三年就不能回来了。赵文浩便说了,杜莲就算无意,他也不敢强求,只想要在这个最后的时候见见杜莲。
杜莲知道了赵文浩要远行,心下也是吃了一惊,并且心中顿时也有些失落。她这才感觉得到,自己对赵文浩的感情比自己所想的深得多。只是便算是见一见,只恐怕也会惹来很多闲言碎语。杜莲心中就迟疑起来,毕竟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让她不敢做那等太为出格的事情了。
便是在这个时候,杜莲身边的丫鬟水儿却也是劝起了杜莲:“赵公子是守礼君子,姑娘去见见他也是无妨的。更何况赵公子这么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杜莲一颗心渐渐动摇了,其实她心里是想见赵文浩的,而水儿的话也是给了她一个去的理由,一个见面的借口。只要有了借口一些事情做起来也是显得理直气壮起来了。然而杜莲却分明没有看到水儿的眼神之中顿时透出了一丝幽光!
而杜莲也悄悄一顶软轿子到了约定之处。既然是私会,杜莲也不敢带什么人,她以为水儿跟在自己身边,那自然也是万无一失的。可是到了目的地,水儿却借口望风立刻出去了。杜莲想要唤可是也唤不出声,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当的时候,赵文浩已经是扑过来将她抱住热吻一番。
杜莲先是慌乱,可是对方的亲吻却是让杜莲一颗心都乱了!
那窗户雪白的纸上,贴着的是红红的窗花,蜡烛上红烛也是明晃晃的,这般布置其实也有一丝暧昧,可是杜莲心慌意乱的又哪里能知道呢?
赵文浩是个俊秀的年轻人,不过他的外貌和身份和兰凤离相比那也是远远不如的了。可是杜莲就是喜欢对方那种仔细和体贴,这让杜莲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她在兰凤离面前,实在是太压抑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啪的一下被打开,居然有很多人一下子走进来。杜莲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眼中顿时慌乱无比,只因为她看到了人群之中,兰凤离神色极为冰冷的看着自己。
而水儿就在一边咚的一下跪下来:“小姐求你不要怪罪奴婢,奴婢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只是这件事情,你可真对不起人家啊。”
杜莲顿时浑身冰冷,只觉得水儿这样子说,显然有些不对劲,仿佛自己是被人算计一般,故此方才落入了这个可怕的圈套之中。而她的一颗心顿时凉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心下亦是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而赵文浩更是咚的一下跪下来:“兰公子我是被逼无奈,是,是杜莲说喜欢我,又给了我很多财帛,我方才跟她私通多次。”
杜莲本来就大受打击,如今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文浩。这个赵文浩又怎么能这样子说呢?
她虽然谈不上聪明,可是也没有愚笨到家,稍微一想就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算计。
此时此刻,杜莲只盼望兰凤离千万不要误会自己了。
她禁不住拉住了兰凤离的手臂,俏容之上一片慌乱:“凤离,你莫要误会。我,我这是中了别人算计。其实这一次,我只是想跟赵公子谈谈清楚。我,我是一心一意想要跟着你的。”
兰凤离那清俊面容之上蓦然透出了一丝屈辱,他没有怀疑立刻认定自己看到的这一切是真的。真可笑此刻若是容蜜,兰凤离也未必会如此的肯定。而他之所以如此肯定,乃是因为杜莲在他面前表现的一直都是一个小家子气的女子。而这样子的女子做出这等事情,那也当真是理所当然的。
也唯独杜莲这等性情,方才能做出这等不顾名誉,不知廉耻的事情,这实在是让兰凤离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原本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既然是心高气傲又如何能容忍被人如此的羞辱呢?这一刻他对杜莲那点微薄的感情已经是荡然无存,他缓缓抽出了自己衣袖,冷淡说道:“说说清楚,你杜莲不是最为守礼的吗?你不是出门必定躲在马车之中,甚至连马也不愿意骑的吗?此时此刻,你怎么就能跟人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杜莲为之语塞,她突然发现自己真正也说不上清白。毕竟自己也是当真对赵文浩动了心,方才来了这里了,她告诉自己只是说说清楚,可是她心里当真是这样子想的吗?
杜莲一旦理亏,那嘴拙的特质便是又显露出来了。若是别的聪明的女子,此刻还不牙尖嘴利,生生将责任给推出去。可是杜莲不是这样子,她一理亏就心虚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般姿态落在了兰凤离眼中就是做贼心虚!
更何况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也是将兰凤离面子落得干干净净。要知道兰凤离这一次是与敦煌一些青年才俊一起出外打猎的,结果被水儿拦住揭发了这件事情,这件丑闻则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敦煌城的。兰凤离是个要求极高的人,他会因为杜莲平时犯了一些小错就对杜莲极为严苛,更不要提如今杜莲竟然犯下了这等不清白的事情!
杜莲此刻在他心中,泥土也是不如。他突然觉得极为可笑,看着赵文浩惶恐眼神,兰凤离心忖自己若是跟这些人一般计较,那可方才是自降身份。
“杜莲,你与我的婚约,就此取消吧。”
兰凤离不屑计较,顿时拂袖而去了。而杜莲顿时软倒在地,一双眸子之中隐隐透出了几分绝望之色了。
她也不知晓是怎么了,明明自己和赵文浩可谓守礼的,如今倒是成了奸夫婬妇。还有便是自己的丫头水儿,又怎么便胡言乱语,攀诬上自己。自己平时待水儿是不薄的,水儿娘亲生了病,还是自己命人送上银钱。她也不知如何,浑浑噩噩的走出去了,心中只盘算这件事情如何跟父亲提及。
杜莲心中又觉得,兰凤离说得也没有错,自己确实与赵文浩有了情意,所以方才来见赵文浩的。如果自己没有起这种心思,那也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她确实有错,但是若说她便合该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杜莲也是觉得委屈。只是既然心虚,杜莲又不是那等擅长口舌的人,一时竟不知如何辩驳。
“表姐,你这是如何了?”
杜莲一抬头,恰好看到容蜜好奇看着自己。她没有想着自己居然会遇到容蜜,一时之间杜莲也难免有些心虚了。
而容蜜眼神之中却亦是分明隐隐透出了几许不屑。自己这个表姐空负美貌却全无心计,如果不是出身好些,又怎么配有这样子的锦绣良缘。可惜如今杜莲已经是过街老鼠,已经是敦煌城中最下贱无耻的女人。
想到这里,容蜜那张美艳的脸孔之上顿时透出了一丝狠色。
碧水的水纹波动,倒映着两个出色美人儿的身影。容蜜知道西域缺水,而这条河是敦煌唯一的一条河而已。而杜莲自幼就是怕谁的。自己虽然收买了赵文浩,杜莲再如何愚笨可是也未必不会知晓真相,对方虽然一贯老实天知道会不会开窍然后对自己疯狂报复。杜莲正沉醉在自己思绪之中,浑然不曾察觉一旁容蜜眼眸之中分明透过了一丝狠锐之色。
杜莲忽的感觉自己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一时她顿时跌入了水中。不会游泳如她一时极为惶恐,挣扎之间却不知道发生何事。似乎感觉方才是有人推自己下去,只是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与自己一贯亲近的表妹容蜜!慌乱间杜莲挣扎了几下,手掌乱舞却是抓住了岸边枯草,一时之间她眼中透出了绝望之色。
原本盼望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只是当她抬起头来时候,却恰好见到了容蜜那冷漠的眼神。
只见容蜜唇瓣溢出了一丝惊心动魄的冷笑,却轻轻的弯,一根根的将杜莲手指扳开。
很快杜莲丑事就传入了兰令月耳中,同时亦是听到了丑事揭发之后杜莲投水自尽的传闻。对于兰令月而言,她对杜莲并不熟悉,故此亦不知杜莲是不是当真有这种女人。只是那杜莲是个拘谨的性子,她竟然私会情人确实也让人意想不到。据闻杜家亦是极为羞愧,亦不知如何处置此事,毕竟杜家虽然颇有些财帛,可是却只是区区商户而已。当初联姻也是为了攀附兰氏,谁又能想得到一贯守礼的杜莲竟然会行此这般不堪事情。
如此羞辱却也是兰凤离这堂堂男儿难以承受。谁不知道兰凤离在兰氏颇为受宠,甚至也颇得兰因月的疼宠。而在兰令月不曾回归兰氏之前,兰因月最疼爱的不是养女安以情而是兰凤离。比起兰令月这么一个正牌小姐,兰凤离还更得那些兰氏老臣子的喜爱。杜家女儿不守妇道,竟然这般羞辱兰凤离,当真可谓不知好歹。如此触怒兰氏却亦是令杜氏担心万分。
而杜氏被人提点之下便有心化解此事,杜家原本与兰凤离有婚约。便是没了一个杜莲,亦可以将别的女儿嫁给兰凤离。只要兰凤离接受了别的杜家女儿,如此一来杜家危机便也化解无形。可巧杜家却并无适龄女儿,且兰凤离盛怒之下未必愿意接受这所谓的婚约。
偏偏好此事此刻容蜜却站出来,只言她受杜氏大恩,故此亦是有心报答。以容蜜品貌显然亦是更配兰凤离,只可叹容蜜只是一名孤女而已。容家早就没落,所留下无非一些旁支血亲。容蜜留在杜家亦是杜家大度,加之杜莲对她颇为喜爱,故此容蜜亦得到杜家上下的敬重。而容蜜虽然亦是杜氏亲眷,却并非杜氏正经小姐。容蜜此刻站出来却只说杜莲平时待她甚好,她亦相信杜莲如此做只是一时糊涂罢了。而她亦愿意代替杜莲嫁给兰凤离,而她所作所为只是想为杜莲赎罪而已。
本来容蜜那孤女的身份与兰凤离颇不相配,只是兰凤离一直亦与容蜜颇有情分,并且与容蜜有那兄妹情分。兰凤离喜爱容蜜单纯善良,故此亦不忍拒绝,最后亦看在容蜜份上答应此事。如此一来杜家自是松了一口气,并且全家上下无不对容蜜极为感激。此事亦算是解决,皆大欢喜。
容蜜名声更是不错,只说她也是知恩图报。相比较而言,那死去的杜莲却分明不知好歹且不知廉耻。被容蜜这等仁义的举动一衬,杜莲所作所为越发显得极为不堪了。
兰令月却亦是似真似假叹息一声,纵然不知道杜莲是何人品,只是那容蜜本来心性狡黠,又岂如传闻中那般大方?如今名利双收,甚至得到了一门好夫婿。兰令月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可是容蜜所策划,并且得到一切。若是如此这丫头心计深沉,手段残忍,只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而兰令月亦不是有闲情逸致关注这等传闻八卦,她之所以留意这些自是有自己想法。兰凤离口中极为仁德,却未必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前世兰凤离态度极为大方,却不动声色将自己衬托得泥也不如。只可惜最后兰壁城在阙氏的支持之下得到了一切罢了。那杜莲性子内向,并且不善言辞,便是兰凤离娶了这门妻子也无甚妨碍。而容蜜若随了兰凤离,只恐怕以后敦煌则少不了一些风风雨雨。以容蜜手段,兰凤离便是没有野心,只恐怕也是会折腾出别的心思,更不必说兰凤离也未必对这一切无意。
大好江山,权柄风光,谁人不奢望呢?
只是兰令月却也是极为清楚的知晓,这些东西她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兰凤离若得容蜜襄助,只恐怕是如虎添翼。所谓的兄妹之情更是掩人耳目的说辞,当真是兄妹又岂有哥哥娶妹妹的。只恐怕杜莲还在时候,这两人之间也有异样之情了。如此一来,兰令月又更是觉得杜莲之事颇不单纯。再者杜氏虽然只是商户,却颇有财帛。如今娶了容蜜,不但让杜家有所亏欠,以后杜家更会倾力相助。如此兰凤离则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自己想要的财源。故此他接纳容蜜,只恐怕绝非是因为他对容蜜有所好感吧?
而兰令月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这等争风吃醋的事端,自己可是当真要理会?只是若杜莲之事当真另有内情,只恐怕兰凤离也是难以月兑身。到时候只恐怕他非但收服不了杜家,还会因为杜家而惹上几许祸端了。就是不知道,此事猫腻可是当真如此便轻易给寻出来。
就在此刻,却有下人禀告杜离求见。
兰令月若有所思,原来这杜离乃是杜莲的兄长。这兄妹两人虽然是长房血脉,不过父亲却也是早死。实则杜莲乃是妾室所处,只是杜家长房可谓人丁单薄,故此杜离也对这个唯一的妹子极为看顾,甚至为她说下了兰凤离的亲事。如今杜家却是杜离做主,对方于兰令月不过几面之缘,以兰令月的身份亦是不会多加留意杜离这样子的一个商人。印象中杜离倒是极为客气大方的一个人物。
此时此刻,兰令月亦是抱着见一下亦是无妨的心情来见杜离一番。杜离本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处事也颇有手腕。外人眼中杜离可谓对兰凤离处处退让又极为愧疚,兰令月却暗中猜测,杜莲之死也不知杜离可是有所怀疑。
及一名俊秀青年被领上,杜离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是极为难受的模样。如此姿态亦是不足为奇,谁不知道这些日子杜离可谓颜面尽失。
一旁丫鬟奉上茶水,兰令月不动声色轻品茶水,粉女敕的舌尖之上茶叶的甘甜味道缓缓弥漫。实则兰令月则是悄无声息的在打量杜离,在暗中猜测杜离的来意。
杜离眼眶微微发红,看来内心之中的情绪必定是极为激动。兰令月心中盘算着什么,精致的面容上却是冷若清雪,仿佛无论发生何事都难以打动她的心绪。
“杜离有一言,还盼能单独告诉大小姐。”杜离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
实则他也不能不带着商量的语气,兰令月是什么人,她若不肯见杜离,杜离亦只能被逐出门外。
兰令月一挥手,其余的小丫头都散去了,身边只留了雁子一个人。雁子这个丫鬟,不但很聪明,而且也是个懂事的。再者雁子一家老小都是拿捏在兰因月的手中,否则兰因月也不会让雁子来侍候自己女儿的。
杜离眼见雁子留下来,却并没有多说什么,雁子既然能留下来,表示这个丫鬟已经是兰令月心月复了。
没有多余的人,杜离也是撕掉了面上的矜持,只见他居然做出了一个兰令月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竟然向着兰令月给跪下来!
兰令月顿时一怔,旋即说道:“杜公子不必如何,有事就直言吧。”
说罢兰令月一使眼色,只见雁子顿时伶俐的将杜离给扶起来了。
杜离面上透出了几分的痛色:“其实我这次前来,是盼望大小姐能为我引荐城主,我,我要为莲儿讨回公道!”
“这话就未免过了,我可是听说杜莲背弃婚约,和别人厮混。堂兄对杜莲可谓极为大度了,亦是不曾追究什么。”
人前兰令月说话丝毫不透出自己心中所想。
如果不是别有隐情,杜离这种举动可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
“莲儿当真是冤枉的,大小姐我既然是有求于你,自然亦是知无不言无不尽。莲儿生性拘谨,自然不会与人有私情。那丫头水儿,还有那赵文浩,只恐怕便是有心人特意安排罢了。”
杜离悲愤说道:“最大证据,便是莲儿死后我让人检查过她身子,她还是个黄花闺女。”
兰令月顿时一怔。
如果杜莲还是黄花闺女,那么杜莲便算是私会也还是第一次,而就是这第一次就是被人当众给抓住了,说来也颇为蹊跷。
“最初我们杜家也是对兰凤离颇为愧疚,可是容蜜那代嫁心思一说出来,我便有怀疑了。当我是傻子不成?看他们两人态度,只恐怕是早有暧昧。而我妹子死了,倒是成全了他们两个人,试问一下这又是让我如何能不心生疑惑。容蜜最初是住在杜家,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实则也是我们杜家家生子。故此我敲打那丫鬟,方才知晓两人之间早就有所暧昧。这个丫鬟还拿出了一封书信,原来这两个人早就私通款曲。”
杜离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封信。
兰令月扫了这信一眼,这不过是一封情意绵绵的情书罢了。
而兰令月看到这般证据,神色也可谓仍然是淡漠的。
“便算是如此,为何这桩事情,你却寻上我了?”兰令月眼波流转,眼中清辉转动,似要看透杜离的肺腑。
杜离却神色迟疑,却似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却终于说道:“我妹子若真被人算计,只恐怕这件事情和兰凤离月兑不了干系的。而我们杜家只是商户,我想这城中唯独大小姐不怕兰凤离。实则我亦是不敢劳烦大小姐,我心下有所盘算,只盼望自己有机会能见到城主,盼望自己能对城主将这桩事情说明白,还我妹妹有个公道。只是希望大小姐能引荐一番。”
看得出来,杜离对他这个妹妹的感情是很深。
说罢,杜离还将一个盒子送上。这盒子本身就是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并且透出了一股说不尽的清香味道,盒子上一个沉沉的莲花图案怕不耗费半斤金子。这盒子一打开,里面的一串珍珠项链顿时露出来,而这项链上珍珠颗颗都有小指头大小,并且皆是光润照人,大小相差不大。这么一大串珍珠,估计是消耗了两百多颗珍珠完成的。而珍珠项链的端头,居然还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红宝石。兰令月在敦煌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不是那等没有眼力劲儿的人。不过便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串珍珠项链可谓极有价值。
可见杜离还是下了血本的,下定决心要告这个御状,并且要将兰凤离这个皇亲国戚给告倒。
而杜离也算是准备充分,也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显然也是看出兰令月和兰凤离不合,故此也是来拉兰令月这个靠山。
“这区区小玩意,只是我一点心意,还盼望大小姐莫要嫌弃。事成之后,大小姐无论有什么吩咐,杜家都是甘愿为大小姐去做。”
杜离显然也有投诚的意思,实则这也容不得他不投诚。得罪了兰凤离,如果不找个靠山,那只恐怕杜家也难免是有些危险了。
兰令月收回了目光,她虽然有些吃惊杜家的手笔,不过区区一名珍珠项链而已,倒也不见得当真能让兰令月动容。
“这份礼物,杜公子还是带回去吧,我也无甚兴趣。”
兰令月淡淡的说道,她可不想收什么财物。在杜离面色震惊并且十分失落时候,兰令月却是不由得话锋一转:“至于你的事情,我只能帮你引荐一番。我娘会不会相信你的说辞,那就与我无关了。”
兰令月并不放过这个机会,不过却不想牵涉得太多了。
杜离方才松了口气,却立刻感激的点点头。
随即兰令月就命人取了一套衣衫,让人给杜离换上去。便算是兰凤离当真有什么不妥,这桩事情也是要低调些许的。
就在这个时候,侍从却禀告杨丹来了。
兰令月知道杨丹便是宇文炀,心忖宇文炀来此也不知道有何打算。只见宇文炀潇洒的踏入,他轻带缓袍,样子看上去极为潇洒。那淡绿色的眸子之中透出了异样明亮的光芒,焕发出宇文炀与众不同的出色风采。兰令月亦不得不承认,宇文炀果真是西域难得的美男子,难怪阙妙朱那般骄傲的一个女子也是对宇文炀倾心了。
宇文炀目光落在了兰令月细瓷般肌肤之上,眼中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顿时一闪而没,却也是极快的恢复了正常。
原来今日宇文炀来见兰令月,是准备让兰令月领着她去见兰因月的。其实以宇文炀在西域名声,他求见兰因月那分明是一桩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今来麻烦兰令月,兰令月心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似乎看出了兰令月的心思,宇文炀对着兰令月微微一笑,那一贯神秘又冰冷的眸子之中,居然透出了几分脉脉的情意,这顿时让兰令月不由自主的侧过了脸孔。
重生之后,兰令月只对墨舒有过一点感觉,而且那种感觉淡淡的,一点也不似前世那般灼热。至于面对宇文炀,她更多是一种无措。她突然发现自己骨子里和一个普通的小女人没有太多差别,其实她内心深处渴望的是安稳平静的日子。故此墨舒那等温润如玉的无害气质方才打动了兰令月。也许她根本不是被墨舒打动,而是因为自己太渴求一份平淡的温暖了吧,兰令月如此想着。
只是她面对宇文炀的目光躲闪,落在宇文炀的眼中,那却分明是一种害羞。
宇文炀不知怎么了,心里居然一甜。其实对他倾心的女子也不少,然而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少女腼腆的表情而怦然心动。其实他不是长寿的人,就算对兰令月有心思又如何?这样子岂不是害了他,而且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想到这里,宇文炀方才突然一惊,原来自己内心深处居然是害怕伤了兰令月了吗?他何时居然是变得这般纯良无害了。
这世上有一些人,他们本性善良,如果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宁可将自己心情埋藏在心里,也不愿意去伤害那个自己喜欢的人。他们宁可什么也没开始,也不想要得到爱情反而让自己心爱的人受苦。只是这种痴情的生物显然不可能跟宇文炀有关系,宇文炀从骨子里讲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渐渐明白自己对兰令月有一些不一般的感觉,而他就算偶尔心中拂过一丝替对方着想的念头,其实却是根本不会做到。
对于他而言,自己喜欢的,那就一定是要得到手。如果他真的早死,也一定会使上一些手段,就算他不杀了兰令月,也必定要做一些事情让兰令月后半辈子绝对不能爱上别人。这就是宇文炀的占有欲!
兰令月却不知道自己一个表情惹出了一些误会了。
她痛快的答应了宇文炀的提议,并且兰令月心下实则有属于自己的盘算。自己领着宇文炀前去,那么自己领着杜离前去,也就不是那等扎眼了。
及兰令月踏入城主府邸,却被告知原来今日兰凤离亦是来了,还有些兰氏的长辈也是来了。兰令月则是心忖,这些兰氏的长辈平时可谓对自己极为冷淡,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料不到兰凤离来了,他们却主动来陪伴。看来自己这个兰氏族女,其实并没有太多分量。她也想不透,这些兰氏长辈为何就一心拥护兰凤离?
只是无论如何,兰令月的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宇文炀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是清楚这其中的门门道道。他扫了兰令月一眼,顿时看到了兰令月眼中的一丝黯然。这让宇文炀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给这些兰氏这些老家伙一个教训了。
客厅之中,兰因月侧坐椅上,心中自然亦有几分感慨。
自己女儿如此优秀,却总得不到这些兰氏族人的看重,他们心中兰凤离才是宝贝疙瘩吧。想到这里,兰因月心下也是顿时多了几分不平味道。只是兰因月养气的功夫不错,并没有将自己真实的心绪给露出来了。
她目光落在了兰凤离身上,看着眼前丰神俊朗,潇洒大方的侄儿,兰因月的心思也是禁不住微微起伏。她心中怒意淡去了不少,心里却滋生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愫。
要知道,她也确实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儿的。曾经她也想过,就将兰凤离过继过来。可是后来发生一些事情,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更不要提自己亲生女儿令月如今在她身边,在兰因月心中自然是令月最为重要的。可是就算是如此,也并不代表兰因月对兰凤离没有感情。她是看着兰凤离长大的,兰凤离在她眼里就跟半个儿子一样。只是后来,她有了令月的消息,兰凤离就被她打发离开了敦煌城。真不知道这个孩子心里头有没有个疙瘩。
不过如今兰凤离就站在她的面前,对方眼睛里满是亲情,似乎也确实将自己当做长辈一般看待。不过兰因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知道这些表情是靠不住的。
“堂妹,你可别说凤离可是个孝顺孩子,便是到了外边,也是对你这个姑姑极为记挂。”一旁兰云溪哈哈一笑,样子显得极为豪放大方。
兰因月唇瓣微微一笑,看着自己这位四堂兄。自己这位堂兄,一向也是得她看重的。如今他手握敦煌兵权,并且显得极为支持兰凤离,如此一来别人又怎么想?
就在这个时候,兰令月却是到来了,在场各人神色不一,心中的想法也是各自不同。
兰凤离看在眼里,心下也是不是滋味,只是她心中早就认定了兰令月必定是会寻自己麻烦,故此心下倒是不以为意。他只觉得兰令月必定是刻意出现在这里,和他过不去。只是他原本是一片赤诚,兰令月这般举止也颇为小气了。
兰令月看到了兰凤离,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也颇为虚伪,不喜欢兰凤离哪里有那么多理由,一山不容二虎罢了。这无关乎对方的人品,只关乎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和利益。
兰因月一见到兰令月,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并且招呼兰令月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她如此热络的态度,甚至有几分刻意了。兰令月心中却也是升起了一丝暖意,母亲就是以这样子的方式,来昭示她对自己看重。
其实说来说去,无非是谁更有实力,那就更加有话语权罢了。兰令月很清楚的知道,兰因月就是在兰氏有说一不二的权力。前世自己便算是个废物,也能被兰因月捧到这个位置上去。这样子的母爱,无疑是自私而且盲目的,而这份母爱却又让兰令月从内心深处多了几分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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