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兰令月心中也有过惶恐,她有属于她的自卑。爱睍莼璩前世容貌被毁,名声尽失如她却亦是少了几分底气。纵然兰因月将所有的好东西堆在她的面前,兰令月亦是不敢坦然受之。也许今生自己之所以有些不喜兰凤离,是因为前世自己对着兰凤离有一种自卑吧。
那种感觉,乃是前世兰令月最不喜欢的一种感觉了。
只是今生,她也不愿自己对兰凤离有何多余的情绪。兰令月长长的乌黑的睫毛轻轻抖动,漆黑的眼中一丝幽光顿时流转。
而兰因月对兰令月如此热络,自然是让在场其余几人心下生出了几许涟漪,各自心绪不一。
兰凤离心下更是有些不是滋味,记得幼年时分,兰令月对自己这个侄儿可谓极为疼爱。他甚至将兰因月当做亲生母亲一般——
只是这人心,终究还是偏的。
兰令月落落大方的行礼之后就落座了,她随意轻轻的靠在了软垫之上,不动声色的打量屋中各人的神情。
而兰因月目光落在了宇文炀身上时候,眼睛顿时一亮。
兰因月本身其实便是个喜欢样貌俊美的性子,宇文炀的样貌在她看来也是过关的。而且如今宇文炀的身份乃是杨丹,杨丹只是一名商人,兰因月眼见宇文炀对兰令月极殷切,心下也多了几分喜欢。
宇文炀本来便是口舌灵巧的人,他虽然是个极为不羁的人,可是若真要讨什么人欢喜,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似如今他就不动声色让兰因月对他颇有好感。
在场有些人心下也是有些不痛快了,宇文炀容貌再出色,也不过是一名商人而已。兰因月一副极为看重宇文炀的样子,这无疑是因为兰令月的关系。这些人可能还并不知道宇文炀的手段,宇文炀虽然在西域也颇有名气,可是那极富传奇色彩的传闻在有的人看来不过是夸大其词。
就算如此,这些人对上宇文炀那宛如春风般和煦的眸子之时,心下亦多了几分惊艳之色。
宇文炀虽然只是一个商人,只是他风度翩翩,确实并非俗人。也不知道兰令月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这般出色的人物。
而兰因月心下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她确实因为兰令月的关系对宇文炀高看一眼,只是一番交谈倒是觉得宇文炀本身便是不俗之人。
兰云溪含笑说道:“令月侄女,方才我们还说凤离为城主准备了一份礼物,如今凑巧正好一起看看吧。”
一句话却又巧妙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兰凤离身上,兰令月轻轻的点点头,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兰凤离唇瓣亦是浮起了一丝温煦的笑容,随即将礼物奉送而上。
兰因月将盒子打开,内中一块褐色之物观之质地温润,似木非木,似脂非脂。
一贯温润香气和甜香就隐隐萦绕在兰因月鼻端,使得兰因月眼中亦是多了几分讶然之色。
兰令月心忖兰凤离准备礼品,倒是颇费几分心思。
要知道,兰因月可是嗜香之人。
兰因月抽出一柄镶嵌碧玉珍珠的小匕首,轻轻的切了一块儿,舌尖尝了一丝,她闭上眼睛,面上顿时透出了极为享受之色。
“此物可是海南的蜜檀香?”
兰凤离点点头:“姑姑果然是嗜香之人,此物确实是海南才有的蜜沉香。”
兰令月心中也多了几分讶然之意,要知道海南沉香原本就是珍贵之物。而沉香原本是香木平时受损之后,分泌香液沉淀而成的极品之香。而这等香料一片便价值不菲,并且引得海南的香农纷纷趋之若鹜,最后甚至惹得檀香木在海南绝种。若说这海南沉香是因为珍贵而颇为难得,而这蜜沉香则更是沉香之中难得一见的极品。
要知道此香可谓机缘巧合方才能得,乃是蜂蜜和沉香液沉淀一起而成,宛如晶莹琥珀,味道既有沉香的沉郁又不失一丝芬芳。
兰因月曾得到指甲大一块儿蜜沉香,只可惜却因为那守库的人不够仔细而失落。如今再品此香,兰凤离得了这么大一块确实非常难得。
实则送礼绝不是越珍贵越好,却要看这份礼物能不能送到人的心里头。而如今兰凤离的这份礼品则恰好送到了兰因月的心底了。
要知道兰因月坐拥巨富,再如何珍贵之物也不会放在心上。一个人眼界高了,自然也不会轻易被打动。
只是如今,兰因月目中却浮起了一丝货真价实的温和之情,颇为柔和的朝着兰凤离一笑。她也心知,兰凤离为了这份礼品,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平心而论,兰凤离也是优秀的,并且一直表现得很感恩。兰因月也知道,兰凤离对自己这份孝心也并不是假的。
兰令月自然看在眼里,也看得出母亲心中并非没有兰凤离的位置。兰凤离和安以情是不同的,安以情在兰因月眼中更像是一个玩物,就算有母女的名分,兰因月也没有将这个女儿真正的放在心上。而兰凤离却显然是不同的,兰凤离显然是被兰因月看做真正的亲人。
兰令月虽然不喜兰凤离,不过这气度倒不至于如此狭小,也不会因为兰凤离送了一份让母亲欢喜的礼物就吃味起来。
只是她虽然不介意,却有人不肯放过兰令月。
兰云溪一向是挺着兰凤离的,如今眼见兰凤离面上分明多了几分喜色,故此趁热打铁的说道:“凤离一贯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一贯也是对城主有心的,外出一趟自然也不能不送些礼物孝敬。”
兰因月微微一笑:“只是太麻烦这个孩子了。”
兰凤离十分真诚说道:“从小我就在姑姑身边长大,区区一块香而已又算什么。”
兰云溪似不经意说道:“这次令月也是去了海溪城,也不知为城主搜罗什么。”
兰令月心知这是兰云溪刻意刁难自己,兰凤离送上如此珍贵之物,若自己开口便说什么也不曾准备,也是显得有些不孝顺。
便是自己准备了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又岂能和这蜜沉香相提并论。
兰因月容色微微一敛,面上笑容渐渐淡了,眼中一丝精光却也是一闪而没。她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心下却也是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凤离也是长大了,有些事情终究不一样了,就是一件礼物而已,却也能惹出一些风浪。兰因月心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兰云溪不待兰令月回答却也是哈哈一笑:“不过令月你一贯是城主心肝宝贝,只要安全归家,城主心里也是十分欢喜了。”
这原本是讽刺的话语,却岂料兰因月轻轻的抬起头,点点头说道:“不错,只要令月能平安无事,这可是比我得到一百件礼物还要欢喜。”
兰因月这样子的一句话说出口,顿时让兰凤离面上喜色微微一僵。
要知道兰凤离得到这块香料并不是很容易,可是自己那些辛苦,方才些许欢喜,却因为兰因月这样子的一句话就烟消云散了。原来自己辛辛苦苦寻来的东西,放在兰因月的眼中根本不值什么。
兰凤离突然有些不甘愿,心中越发有些不平了。
兰令月倒也不知这小小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宇文炀却凑到了兰令月面前,在兰令月手中塞入了一物。
那物触手冰凉,显然是个玉石盒子,只是这其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兰令月却也是不得而知。
兰令月最初本来是一惊,只是却也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并且将自己心思掩饰得极好。表面上看来,兰令月神色也是平静无波的。
就在这个时候,宇文炀却是笑道:“城主可知,我这次随大小姐一并前来,亦是听闻她为了你准备了礼物。只是大小姐原本想私下给城主的,今日我逾越一下,还盼城主让我见识一下如何?杨丹可真是好奇难耐。”
其实兰令月这次出去是办事的,又不是采办礼品的,她不曾为兰因月置办什么也极为正常。兰因月也根本没将兰云溪那些话放在心上,方才她说出了这样子一番话,用意无非是想为了自己的女儿解围。只是如今宇文炀却言兰令月有礼品要给自己,兰因月也是有几分惊喜。
她轻嗔说道:“你这孩子,既然准备了礼物也还不拿出来。却也是如此羞涩腼腆,要私下了再说,如今这里的也不是外人。”
兰令月虽然不知道宇文炀这样子说是什么意思,却莫名对宇文炀有一种信心了,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必定不会来害自己的。随即兰令月就将那枚盒子取出来说道:“不过是一件小东西,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她嘴里说得极为谦虚,可能在兰凤离看来兰令月显得颇为虚伪,然而实则兰令月心下真是没有什么底气。
要知道蜜沉香这样子的宝物原本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又岂是那般容易得到。就算宇文炀给她东西解围,兰令月也不觉得他仓促之间也能送出什么好东西。
兰凤离却是觉得索然无味,无论兰令月送什么,只恐怕在兰因月心里,还是亲生女儿送的东西是最宝贝不过了。
实则也是本来如此,兰因月心下本来就是这般盘算的,无论女儿送的是什么,她都是会称赞一番。
处在兰因月这个位置,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就算是兰凤离送的这等极品的蜜沉香,也只是让兰因月心下稍微欢喜一下,也算不上如何欣喜若狂。
反而是女儿亲手所赠的东西,兰因月的心下更是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了。
兰令月那盒子一取出来,这枚玉盒是极为小巧的,四四方方的样子,看着也不是能放什么大东西。而这盒子通体晶莹,是蜡黄色玉石雕琢而成,有一种古朴之感。
兰因月手指指月复轻轻擦过,碰触到这盒子上某件印记时候,她顿时咿了一声,美眸顿时一亮。
以兰因月的镇定,此刻她面上居然也是露出了几丝迫不及待之色。
兰云溪心下也暗自不平,要捧兰令月,兰因月也莫要做得如此夸张才是。
实则兰因月确实不是因为女儿的关系,方才如此做作的。
而兰云溪心下虽然诽谤不已,其实他的内心之中也是好奇的,好奇这盒中究竟是有何物。
那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物件儿顿时暴露在众人眼前。只见一枚赤色若火的丹药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丹药好生神气,丹身赤红若火,仿佛丹霞一般灿烂晶莹。而这般丹霞颜色,却亦是让人内心之中顿时生出一丝莫名的感觉。那股红色仿佛流转无限的灵气,仿佛漩涡一般,能将人就此吸入。
兰因月检查一番,好半点她激动神色方才平静了几分,唇中则是吐露出三个字:“葛洪丹!”
葛洪丹三字让兰凤离身躯一震,其实就是兰令月亦是吃惊极了。只是兰令月纵然有些惊讶,却亦是尽力克制下来。
要知道葛洪乃是这世上公认的丹王,而他所炼制出的丹药原本便是稀世奇珍。而葛洪丹存世原本不过几十枚,却也不是有权有势能得到的,还需要一份机缘。
兰因月却亦是微微有些恍惚,实则她对丹药一道纵然不是很痴迷,却也是有几分的兴趣。小时候自己可是从父亲那里看到过真正的葛洪丹,并且知道葛洪的印记是怎么回事。实则兰因月只看了第一眼,就能确定这枚丹药乃是货真价实的葛洪丹,这种奇妙的感觉也不是那种假冒的货色能拥有的。
兰令月惊讶之后还有几分欢喜,她记得母亲是有内伤的,而这个内伤是兰因月年轻时候上战场所受创的。
而这个受创却让兰因月留下了病根,并且看了多少名医都没有用,有杏林名医说过了兰因月得了这个病亦只能靠着葛洪丹。只是说来十分可惜的则是,自己祖父有过一枚葛洪丹却是丢失了。
前世自己想方设法得到一枚葛洪丹,可是却并没有这份机缘。
只是想不到宇文炀给自己礼物居然是这等珍稀之物,确实出乎兰令月的意料之外了。兰令月从前极不愿意接受宇文炀的恩惠,她总觉得宇文炀的恩惠并不是那么的好拿,自己若当真拿了说不定会十倍奉还。只是如今,兰令月是心甘情愿接受,就算欠下人情也无所谓,只因为这枚葛洪丹值得!
想到了这里,兰令月颇为感激的看着宇文炀。
宇文炀心中蓦然一阵喜悦,只是随即他又禁不住埋怨自己当真是没有骨气。用那般珍贵药丹,就换取一个女人感激的一眼,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糊涂了,居然这般容易满足了。
兰因月瞧了兰云溪一眼,知道兰云溪心里是不舒服的,她禁不住抿着唇瓣微微一笑:“四堂兄你也是懂得丹药的人,只是这葛洪丹也是难得一见吧。”
兰云溪也是好丹术的人,他对此是颇有兴趣的,有权有势的人哪个不想要长生不死呢?
而兰云溪也是见过真正的葛洪丹的人,故此如今也看出这物不像是假物。只是正因为这件东西不是假的,所以兰云溪内心之中亦是颇为不是滋味。兰令月此举可谓当真出尽风头,更将刚才兰凤离那一片孝心压得死死的。
在兰云溪看来,兰令月这个质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半路认的母亲,就算表现得十分孝心又有几分是真心的?对于兰云溪而言,兰令月送的礼物再珍贵也只是作秀而已。而正因为如此,兰云溪心下越发不快:“这一次大小姐挑选礼物倒是颇为费心,只是也许分了心了,处的事情只恐怕不妥。”
兰令月心中冷笑,总之无论自己怎么做,自己可也是入不得某些人的眼的。
仿佛自己无论做什么,那处处就是错。
前世兰令月经历了很多,她最后的时刻心中记挂的是对李玉的恨,故此一些别的事情她也已经是忘记了。她也几乎忘记,自己回到了兰氏,是多么的不受欢迎,那些兰氏族人个个都看不起她。这一世兰令月重生之后,虽然记得曾经的一切,不过也没有当真嫉恨上这些族人。毕竟前世的自己确实是不够优秀,也不是什么合格的继承人。既然自己没有本事,又靠什么让别人来尊敬你呢?
故此最初兰令月也是想着,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这些兰氏族人的另眼相看的。
可是如今,兰令月发现自己优秀也罢不优秀也好,这些兰氏族人是从来没有想过真心接纳自己的。在他们看来,自己似乎总是不如他们的意。
既然如此兰令月也是个绝决的性子,她也是不会热脸去贴别人冷。
兰令月表面上亦是极为谦恭的模样:“就不知道令月有什么地方处置不妥当?”
“阙氏乃是西域大族,兰氏如此贸然得罪,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亦知道阙氏对你的侮辱,并且知晓这一切原本就是阙氏挑衅在先。只是纵然是如此,也是万万不该如此行事的。令月你毕竟年纪还小有些沉不住气,便是阙氏将你为质子的事情来做文章,为了家族利益你为何不忍一时之气?”
一番话却说得暗藏机锋,明明是阙氏借着打压兰令月来打压兰氏,结果在兰云溪的口中,却是因为兰令月私人受到侮辱,却也是沉不住气损害了家族的利益。
兰令月却是不怒反笑,这个世上蛮横不讲理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理直气壮的指责你,你若心生怒气,结果反而被他们评为恼羞成怒。对于这样子无礼的指责,却也是越冷静越好。
“那四叔可知道,阙氏派一千精兵,欲要杀我的事情?”兰令月轻轻抬眸,眼中清光流转。
兰云溪微微有些尴尬,却也是点点头:“阙氏是过分了些,只是令月你也该知道,有些事情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那不知道四叔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对阙氏的戏弄罢了,对方为何就非得要置我于死地,为何这样大手笔,这般大阵仗,冒着得罪兰氏风险却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
兰令月一声声反问却让兰云溪不好回答。
兰云溪不好回答,兰令月却是能回答的:“这是因为阙氏要立威,要让整个西域的人都知道,阙氏是不可欺的,他们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冒犯尊严。就算这个人是兰氏少主,是兰氏城主对疼爱的女儿,是动了会惹来无数纷争的人,他们为了阙氏的名誉也能照杀不误。这种手段虽然确实很霸道,可是实则我却十分佩服这位阙氏家主的果决和气魄。为了阙氏颜面,他不惜闹得沸反盈天。这是因为颜面两字象征着重得不能再重的分量。在西域,谁失了颜面却也是只能任人欺辱。雄狮失去了威信却也只能成为野狗的猎物而已。”
“而四叔责备我,当有人侮辱兰氏时候我不够忍气吞声。这是否说明四叔内心已经胆怯了,四叔也不是一头狮子了,失去了勇气和狠辣。我们兰氏能在西域立足是靠着实力,而不是所谓的忍气吞声。”
兰令月的言辞极为锋利,而这也是让兰云溪的脸色变了又变,让他神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虽然兰云溪觉得,兰令月说这些话无非是巧言令色,只是偏偏这些说辞兰云溪竟然不知道如何辩驳。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这一次自己内心深处,对兰令月这个侄女的看法开始有了极为微妙的不同了。
兰因月轻轻的握住了女儿的手掌,沉声说道:“不错,谁辱及了兰氏,便是兰氏的敌人。若兰氏行事的准则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那么当初我爹何不看阙氏脸色一辈子?”
兰因月支持的态度一览无遗,兰云溪也是看清楚了兰因月的态度,就算兰云溪还想要说什么,话到唇边却也是禁不住生生咽下去。
就在如此微妙的关头,却有侍从前来禀告,阙氏居然有使者求见?
如此凑巧却顿时让在场之人神色不同,毕竟阙氏在西域的实力可谓根深蒂固,并不是能轻易动摇的。更不必提如今兰氏的实力和阙氏比较还是有所察觉。
兰因月心中冷笑一声,随即就让那人将使者请入房中。
若这使者懂得礼貌,客客气气的,兰因月也不会说什么。若是摆起什么架子,兰因月则绝不会客气的。要知道兰因月也不是什么好性情,身为兰家人骨子里都是有一丝血腥之意。更何况阙氏可谓步步紧逼,就算是刻意容忍只恐怕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越发嚣张。
兰云溪再多不满,只是面对阙氏,却也是微妙生出了同仇敌忾的情绪了。
就在此刻那名使者被请入了房中,对方样貌斯文竟然很难让人生出恶意。兰令月心忖对方派出这般使者心下也不知是有何盘算,却也隐隐猜测得到对方态度。
果然这位使者说出来的话却也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他恭顺无比的说道:“此次前来原是为海溪城之事致歉一番,三小姐亦是小孩心性难免胡闹,却假传家主之命围攻兰家小姐,此事家主亦十分震怒,将三小姐禁足了。”
阙氏使者一番言语却根本骗不过在场诸位,这无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而已。那阙妙朱就算再如何有本事,又有什么本事闹腾出这般动静,这无非是一种事后粉饰太平的说辞。只是阙氏何等身份,便是错了,又何必如此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呢?
兰因月虽然震惊阙氏的服软了,只是口气仍然极为强硬:“区区一个误会就能解释诸般事情,阙氏亦是未免太看轻兰氏了。”
这不仅仅是故作姿态,而是兰因月的心中确实是真怒了。对于兰令月这个女儿,她十分爱惜,却想不到阙氏先行侮辱,又后下杀手。实则兰氏对阙氏一贯是极为恭顺的,不但派人去参加赏宝大会,并且平时亦极为恭敬。只是阙氏想要打压兰氏,却真正是极为卑鄙无耻的。
“如此事情,我们阙氏自然是心怀愧疚,故此这次特意送上礼物,还盼家主笑纳。”
随即使者拍拍手,几名侍从前来,并且将东西放下。
阙氏财大气粗,送上来的东西确实件件都是精品,比如这其中一株红珊瑚就是价值千金,价格不菲了。
兰因月容色微冷,兰令月却抢着说道:“既然不过是一场误会,我们兰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以后自也如从前那般亲好。”
那阙氏使者则松了口气,也含笑告辞了。
而兰令月心下却也是禁不住冷冷一笑,在她心中,自然断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此事。侮辱在前,谋命在后,阙氏认为送上区区礼物就能一笔勾销?
这自然也是做不到的,兰令月可是个很记仇的人。
只是她虽然是个记仇的,却也是知晓分寸的,更是知晓如今兰氏的实力尚且不足和阙氏相抗衡了。然而此刻彻底和阙氏撕破脸对于兰氏尚无好处,更何况兰云溪虽然很刻薄,可是如兰云溪这般想的人未必没有。
至于阙氏,所谓的卖好却根本不会打动兰令月,在兰令月眼中这根本不过是阙氏一种缓兵之计罢了。
虽然只是缓兵之计,然而兰云溪以及在场其他的人看兰令月的眼神也是有了不同了。
阙氏行事一贯霸道,平时胆敢得罪阙氏的人分明没有几个会有好下场。更不必提,如今阙氏如今却来服软,这对于阙氏而言确实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兰凤离心下也是泛起了一丝波澜,从前的自己只在心中将兰令月看做一个小人而已。故此兰凤离心下是分明有些瞧不上兰令月的。只是当真见到兰令月时候,自己分明多了一分震撼。在他不认识兰令月的时候,已然觉得眼前女子风姿不俗,当他和兰令月结识之后,就更难想象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以为那等轻浮的女人。
他亦是不得不承认,眼前少女分明亦有一股优雅沉稳的气质,偶尔透出的锋锐却又能压制住兰云溪这样子的老臣子。虽然兰凤离也很难对兰因月有好感,却不得不承认兰因月并不是传说中的绣花枕头。
如今兰令月得罪了阙氏,想不到坚持到最后阙氏居然赔礼道歉,这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随即兰凤离眼神暗了暗,心里想着,只恐怕这件事情和兰令月是无关的。阙氏之所以服软又和兰令月有什么关系?无非是阙氏心里是忌惮兰氏一族的,故此方才如此的放低姿态。
兰令月倒不知道兰凤离的想法,只是她却也是有自知之明,阙氏之所以放低姿态只恐怕确实和自己没有关系的。阙氏追杀自己的时候,却极为倒霉的遇上了宇文炀,宇文炀是何等人物却逼退了阙氏的刺杀。虽然宇文炀极少在人前暴露他的真面目,然而那双妖异的金银双眸却分明是宇文炀特有的。而以阙北离的聪明很容易就猜测得到宇文炀的身份了。
如此刻意放低了姿态,只恐怕是阙氏做给宇文炀看的。这也是兰令月极为轻易接受道歉的原因,毕竟借的不是自己的势。
其实最开始宇文炀是打着让兰令月保护的旗号来到敦煌的,只是如今兰令月却也是分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宇文炀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这个男人无疑是太聪明了,跟随自己来到敦煌,反倒是自己沾了宇文炀的光。
然而无论如何,今日兰令月面子里子的光都是争足了。
兰令月趁胜追击,心里却又念及杜家的事情。
本来兰令月对兰凤离只是有一丝忌惮,可是杜家事情却是让兰令月内心之中分明多了一丝的厌恶。看着兰凤离那张清俊面孔,兰令月不由得寻思捉模,他居然也会那般待杜莲。
待会儿私下安排杜离和兰因月见面,相信兰因月也会怀疑兰凤离的真面目。
毕竟兰凤离也是兰因月亲手养大的,故此兰因月亦是难免会对兰凤离有几分与众不同的看顾之情了。杜家其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和兰凤离有关。然而兰令月相信,兰因月听了之后会重新看待兰凤离的。
“我是大小姐带我来的,谁敢拦我!”
一阵喧哗之声传入了兰令月的耳中,却是让兰令月顿时错愕的抬起头来。只见杜离居然强行闯入,却因为杜离说出去的话,也没有人敢阻拦太过。
兰令月心下也是有些不悦,这个杜离也未免太急躁一些了,自己事情尚不曾安排妥当,他便是急匆匆的来的。
杜离心疼妹子,如此鲁莽,兰令月也是有些不快。她不喜欢那些将自己吩咐当做耳边风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杜离已经冲到了兰因月面前,并且噗通一下跪下来:“城主,还盼望你要为我那可怜的莲儿妹妹做主!”
兰云溪更是怒道:“令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想让杜离来打搅母亲。”
兰令月蓦然凛然说道,随即淡淡开口:“只是杜离有话要说,听听也是无妨。”
她多少有些明白杜离的心思了,显然是想借着自己当靠山。
“我妹妹根本不曾与人私通,而是被人陷害的。是兰凤离和容蜜早就私通款曲,并且有了私情。兰凤离自命大方,不愿意自己退亲惹得什么不好的名声,故此陷害我妹妹,诬赖她与人私通。”
杜离一番话,顿时让兰凤离气极了。他冷哼一声:“哪有此事?”
而兰凤离的面色,亦顿时变得有几许的阴沉了。
杜离所说的话语实则也是兰令月的猜测,她只觉得杜莲死的这件事情之上,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是这怀疑倒是没有确凿证据。
当下杜离就将他对兰令月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包括杜莲尚是处子之身以及那封情书。
兰凤离心中更怒了,他心中明白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这些消息若传出去,只恐怕自己也是不清不白了。
“杜离我可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我自来就将你当做兄弟,并且处处为你着想。这些年来杜家之事我也是帮衬了不少,这一切只因为在我心里,将你当成了我的朋友。我也从来不曾奢望你有所报答!至于你妹子,我自认自己脾气是严苛一些,可是待她也算一心一意,她红杏出墙我甚至也不曾迁怒杜家,宁可再纳容蜜也只是为了让你们杜家安心。如此大度结果便是被你如此泼污水诬赖不成?”
兰凤离说得极为激动,兰令月甚至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丝毫破绽,这也许是兰凤离颇会演戏吧。随即兰令月心念转动,兰凤离说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
只见杜离居然面露惭愧之色,他面色几遍,最后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凤离,是我对不起你,只是并非我怨怪于你,而是兰大小姐要我这般说的!”
他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竟然枪口调转,对准了兰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