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茗的月院。
元夔接过婢女奉上的茶盏啜了几口,然后搁在漆亮的桌子上,对沈氏道:“夫人,小桃既然已死,这事就变得比较棘手了,虽然不晓得萌紫玥所说的是真是假,先姑且信之吧,横竖暮儿还得靠她才能痊愈,便让她照料暮儿好了。”
沈月茗先前一直在处理小桃的事,对小桃的死她是相当的恼火,甚至是怒不可遏。
她嫁给元夔这么多年,只育有一子一女。
元夔这人固然风流花心,喜欢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但有一点尚可取,那就是在她嫁来之前,并没有与那些通房和妾侍胡闹出个一子半女来羞辱她。
而是谨遵世家大族的规矩行事,等她这个正室生下长子后,才允许后院的那些妾侍怀孕。因此她的一双儿女皆是嫡长。
可惜后来她一直没有再生养,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元朝暮身上。
元朝暮打小就争气,不但人生的俊俏风流,且敏而好学,小小年纪便才名外露,为沈氏挣了不少体面,所以沈氏一直以这个儿子为荣,同样也把这个儿子看重逾生命,恨不得把天下间最好的一切都奉给元朝暮。
对于萌紫玥所说的有人想害元朝暮,不管候爷信不信,沈氏先就信了个七八分,不然她不会亲自过问小桃的事。
沈氏之所以信萌紫玥,其中还有一条——湮国采用的是袭候制,子嗣可接掌侯爷爵位,故而元朝暮这个元家的长子嫡孙以后是要接下宣安候这个爵位的,如果元朝暮出个什么不测,这个爵位便会由元夔别的儿子继任。
她只有元朝暮一个儿子,但不代表候爷只有元朝暮一个儿子。
沈氏早就对元朝暮的病有些疑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和线索,好不容易有了小桃这根线,若是能顺藤模瓜,说不定可以找出幕后之人。谁知事与愿违,小桃触石身亡了。
对于候爷也相信萌紫玥的话,沈氏感到很欣慰,有候爷插手,暮儿的事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但对于萌紫玥照料儿子的事,她还是颇有微词,“候爷,这萌紫玥前后变化良多,妾身心里总觉得她有些不妥,再则,过几天便是公公的寿辰,到时肯定要热热闹闹的办寿宴,一切预备妥当后,许多亲戚和贵客也会临门,若让他们看到暮儿有这么一房媳妇,岂不是打候爷和妾身的脸面吗?”
元夔沉吟半晌道:“那你想怎么样?还是继续瞒下去?”
沈氏双眼微眯,伸出保养得宜的纤手抿了抿鬓角,漠然地道:“候爷说哪里话?什么瞒不瞒的?之所以让萌紫玥来冲喜,不过是想救暮儿一命罢了,现下暮儿还未恢复,尚用得着她,便对她客气一点,但若把她当正经的儿媳妇来对待,恕妾身做不到。”
她直言不讳的对元夔剖出心声:“紫园虽说走过水,但幸而抢救及时,那三间房子还未烧毁,这段日子府中就要有外地的亲戚住进来,不如让萌紫玥依旧去紫园,这样也免得落人口实,待公公寿辰一过,再让她回来侍候暮儿也不晚。”
元夔思忖片刻,颌首道:“暂且这样吧!只是这次得让人多注意紫园,万一萌紫玥真死了,本候爷就算有万贯家财,也难再寻个这样的药人来救暮儿了。”
“……这……”沈氏一听,顿时有些矛盾起来,似乎非要人时时提醒,她才会明白萌紫玥对儿子病情的重要性。
可元夔已经站起身来了,他边往外走边道:“萌紫玥的事就交给夫人了,本候昨晚答应去陪芸娘的,却因紫园失火而耽搁了,今儿再不去便说不过去了,那小娘们还不知要怎样的闹腾呢……”话音未落,他的人已踏出房门,大步走远。
沈氏不由自主的追到房门口,望着元夔头也不回的身影,她眼眶泛红,精心妆扮的面容因妒恨而微微有些扭曲,白皙的手指快将手中的帕子绞碎了。
张妈妈在一旁同情的看着沈氏,好半天欲言又止。
须臾,沈氏快步回到屋中,啪的一声,将桌上的茶盏一古脑地扫到地上,紧接着,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住地滑落。
她仰着头,咬着牙道:“张妈妈,传本夫人的话,让萌紫玥收拾妥当,先去紫园住一段日子,还有,务必敲打府中下人,谁敢多嘴嚼舌,打死不论!”
“好的,夫人,老奴这就去。”
……
湮国,庆丰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九这一天,繁华的帝都显得格外的热闹,位于乌衣巷的宣安候府更是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
今天是宣安候府老太爷元九末六十五岁的寿辰,天公也作美,秋阳高照,晴空万里。
威严华贵的宣安候府高墙朱门,处处装点繁华,大门外更是车水马龙,冠盖如云,许多达官贵人,权贵谋臣一大早便纷至沓来给老太爷祝寿。
元夔领着二儿子元朝蔼和三儿子元朝然在府门外待客。
沈氏则带着女儿元朝雪,和元家的两位庶出的姑娘在招侍各位官家女眷,忙得是不亦乐乎。
元朝雪继承了沈氏的好相貌,肤白如雪,明眸皓齿,十六岁出头的年纪,已出落的像花儿一样漂亮,一身水红的轻纱拖曳长裙更是衬得她亭亭玉立,玲珑动人。她前些日子带着两个庶妹去庙里为祖父和哥哥元朝暮祈福,刚回府不久,正好帮着沈氏打理一些寿宴琐事。
沈氏今日的心情特别好,不,应该说这两天她的心情都不错。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天元朝暮的病情已有明显起色,昨天更是能下地走路了,你说她怎能不高兴?
众人给老太爷祝完寿之后,候府里便开始酒宴笙歌,笑语晏晏了。
侍女们托着鎏金盘往来穿过廊庑,将各色精美的美酒佳肴不停的送到贵客的桌上,席间觥筹交错,管弦丝竹,莺声燕舞,气氛热烈。
衣香鬓影,酒热耳酣之际,有位大人醉眼迷离地问身边的吏部尚书刘尚书:“刘大人,你不是说今日宝睿王要来给元老太爷祝寿吗?为何一直未见到?”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客人多半与刘尚书私交尚好,言语间也多熟稔,“是啊,本官也似听刘大人说过此事,怎的没见到王爷呢?”
“哎哟,元老太爷的面子真大,竟然能让宝睿王给他老人家祝寿,这得是多大的体面啊!”
刘尚书向众人一抱拳,心里得意,面上却故作平静地道:“各位同僚有所不知,九王爷其实早就来了,诸位多少也是知道九王爷的一些性子的,他素来怕吵闹,爱图个清净,敝人与元候爷比邻而居,那边还算清幽,便由小女带着王爷逛逛敝人的园子,想来,也应该快来了。”
众官员闻言,皆心照不宣。
刘尚书之女刘瑞烟生得美貌过人,才情绝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自她十四岁起,上门求亲者如过江之鲫。但刘尚书一直都未能替女儿应下婚事,所有人皆猜测他是想将女儿嫁入皇家,他的妹妹不就是一个很成功的例子吗!
户部尚书笑着打趣道:“这九王爷乃是吾朝第一人,而令媛的才情,比之当世男子也是毫不逊色,九王爷有美人相陪,怕是忘了今夕是何夕了吧!”
众官员皆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扬高的唱诺声:“九王爷驾到!”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宾客们一个个俱都站起身,伸长脖子望着门口处。
只见一对壁人缓缓行来,女的美丽大方,娇柔艳丽,正是刘瑞烟,如果搁平日里,一定能吸引大家的目光,获得许多的恭维之词。
但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俱被她身边那道风华绝代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身姿颀长挺立,衣袂飘飘,有着精致绝美的五官,如玉雕成,玲珑剔透如莲花。他施施然的行至金碧辉煌的大厅,姿态飘逸若仙,如墨晕染般的长发闪着莹润的流光,眉似山峰聚,眼似水波横,目光清澈璨灿得如天上揉碎了的星子。
感觉到众人的视线,他眼角一撇,微微地扫过诸人,漂亮的嘴角微扬,似漫不经心的轻笑,那样的颠倒众生,瞬间黯淡了日月星辰。
这种迫人心神的美丽震摄了所有人,使得乐师不再奏乐,舞姬也不再跳舞,有人手中的酒樽微倾,醇香的美酒和口水一起流了下来。
翩翩美男微扬起精致到完美的下巴,清脆纯澈的声音如珠落玉盘:“马大人,小心你的酒。”
马大人脸一红,大厅里的人瞬间被打破了魔咒,一起恭身行礼:“九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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