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9-01
原来这“至尊号”是沿着静江水域一路穿行于云城之中的游船。
此刻游船正缓缓往主城区前行,但见静江两岸,高楼林立,远近灯光旖旎,五光十色地倒影在水中,连同璀璨的星光,“至尊号”犹如行驶在梦幻太空里,更显得奇谲华丽。
夏日雨后的晚风,微微清凉,拂过男人的脸,卷起女人的长发,一张张明艳动人的脸在酒后更显迷离,小提琴婉转悠扬的声音静静流淌,陶醉了在场所有的人。
张市长渐渐恢复了慈祥的面容,待人也十分温和,他一边请大家随意享用餐点,一边还引逗大家玩笑。
几个卖花少女穿梭在餐桌间,不断游说男宾为女伴买花,不久就有人来到了主桌。
傅筱雅嫌弃地望着走到洛涵风身畔的小女孩,大声说:“姐,今晚不是包场么,怎么还有人来卖花?”
诗瑶毫不在意地说:“小姑娘长得那么可爱,我怎么忍心不给她做生意,反正我也喜欢花。”说完还故意带着灿烂的笑意望了一眼洛涵风。
“先生,为女友选一束花吧!”小姑娘鼓起勇气靠近洛涵风,只见她斜挎的花篮里整齐排列着山茶、百合、白兰等三色鲜花,微沾露水,如女子般娇艳欲滴。
洛涵风侧身一看,表情奇怪地反问道:“你觉得什么花,适合我们桌上的这几位小姐?”
少女抬头望了一眼静坐在洛涵风身侧的白姝安,再望向端坐在圆桌对面的张施瑶,最后才瑟瑟地看了看宇身边的傅筱雅,清澈的眼睛里随即闪过一丝灵动的光,飞快地回答:“先生,对面的那位小姐身份高贵,我这里的百合花十分合适;你身边的这位小姐长得这么清新月兑俗,简直就是白兰的化身,至于,那边那位漂亮姑娘,我这里的山茶花,很合适呢。”
小姑娘一张巧嘴,不仅解决了洛涵风的难题,还把这桌上的三个女人都说的心情愉快。
众人纷纷夸赞,洛涵风也笑着对她说:“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嘴巴却这么厉害,好吧,你的花我全要了。现在你帮我分给桌上的三位小姐吧。”
小姑娘开心地鞠躬谢礼,然后从篮子里取出一大捧莹莹欲湿的白兰,递到白姝安眼前,那娇小的花儿藏在绿叶里,屡屡清香直沁入心田。
“谢谢!”白姝安接过来,凑近闻着,心里一丝暖意浮起,讪讪地看着卖花少女。
只见那少女明亮的眼眸子里堆着笑,向她投来一束动人的光,有艳羡,也有几分促狭。
待白姝安再细看时,她已经灿笑着去了诗瑶身边,将一束百合递了过去。
三个女人接了花后,各自取了一只餐桌上的闲置玻璃杯,把花儿置入杯中。
白姝安一双纤纤素手,细细整理着形状,那枝叶间晶莹剔透的露珠纷纷掉落,沾着细微脂粉,空气中暗香浮动,惹人情思。她凑到洛涵风耳畔,轻声说:“那个小女孩是你安排的吧?”
洛涵风默默看着她把花束拢出一个漂亮的圆形,才轻轻笑了一声,“居然连这都逃不出你的眼睛,所以,就原谅我吧。”船上的灯光迷蒙,昏黄中他的面容变得和暖,一如他说话的口吻。
白姝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最爱白兰?”
“我,猜的。白兰又称缅桂,木兰科含笑属乔木,枝叶青翠碧绿,花朵洁白无瑕,香如幽兰……可作熏茶、酿酒,还可提炼香精……”
“原来你对花木也有研究。”
“是我爸喜欢,耳濡目染,就知道一些。有机会带你见识见识他的花园,保管让你叹为观止……”
两个人顾自交谈,却没想到这些亲昵的举动落入诗瑶的眼中,变成了一把利器,不仅刺激着她的感官,也让她的心里渐渐生出了恨。
这时,恰好乐队演奏的一首曲子完毕,船上众人齐声鼓掌,纷纷要求他们再奏一曲。
诗瑶突然抬头直视着白姝安,咄咄逼人地说道:“听说白小姐是一位舞蹈演员,既然今天是特地来为我庆生的,不知道能不能为我献舞一曲呢?”
张谨言闻言竟然厉声斥责道:“胡闹!人家白小姐是客人,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是无礼的。”
诗瑶听后更是震惊,从小到大,从未舍得骂她一句的爸爸,今日晚上竟然当众斥责了她,她不可置信地侧头望着神情有些激动的爸爸,一颗高傲的心沉到了心底。
一桌子的人也都在瞬间沉默了下来。
白姝安见状,淡淡一笑,坦然地说:“不要紧的,张市长,如果张小姐真的想看,我愿意献丑。”说完起身欲走。
“等一等!”洛涵风在她离开位置的那一刻,竟也站了起来,引得大家的视线又齐刷刷地望向了两人,“我为你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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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洛涵风已沉稳地在钢琴架前坐下,嘈杂的喧闹声嘎然而止,一束流光笼罩舞台,映照出他挺拔如玉的身姿,修长的手指缓落在黑白琴键上,轻盈美妙的乐声徐徐向四处飘散……
起初是低低的倾诉,如飞燕呢喃,又似恋人耳语,婉转停留耳畔。
白姝安伴着他的琴声,翩跹起舞,她赤了双脚,一身白衣在晚风中飞扬……
船上众人的思绪,随着两人的琴音舞姿翩然若飞,静谧夜空下,无边无际的海洋,一只巨轮甲板上,仿有一双人携手徜佯,看繁华落幕,纤云弄巧,点点星光入水,缱绻柔情,如梦佳期,此刻与君同……
当众人都沉醉在一片似水柔情里时,琴声突然变得急速,舞姿也随之变换交错……
他刚劲有力的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跳动,平静的海面,突然袭来风浪,转眼间就是狂风骤雨,逼得人四处逃散,相携奔跑的恋人仿似到了风口浪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最终被一个巨浪所吞没……
短得令人窒息的一瞬停顿,当钢琴声再次缓缓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眼中似有泪光,如泣如诉的琴声里满是哀伤绝望,平静的海面不再有一丝波澜,黑暗中,只孤影一人,凭吊着永远逝去的恋人……
白姝安一边旋转,脑中不断掠过不远处聚光灯下的身影,他披着一身银光,额头微蹙,眉梢眼角,英气凌人,一滴滴白汗珠凝聚在发间,沿着鼻翼、鬓角缓缓滑落……
他的眼睛好似蒙上了一层纱,偶尔抬头迷离地望向她,这里面是黯然、迷惘还是疑惑,她看不清,只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
一曲舞毕,琴音停歇。
两人均被一阵如雷掌声所惊醒,载着满座呼声回到了座位。
傅筱雅直白地说:“洛少,真没想到,你的钢琴弹得这样好!”
“是啊是啊,你这样的琴技,都堪比电视里那位著名的钢琴大师了。”同桌的另一位男子当即附和道。
宇直接递过去一杯酒,“臭小子,我跟了你三年了,从不知道你会弹钢琴,这太过分了啊,快把酒喝了,再跟我说话。”
趁着洛涵风喝酒的间隙,宇又爱慕地望向白姝安,赞叹道:“白小姐的舞也跳得绝顶地好,你们两个今天的表演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有张诗瑶自他们两人开始表演,便一直不发一言,顾自喝着闷酒。
张谨言只好冲着晚辈们笑笑,温和的说,“白小姐的舞跳得好,涵风的琴技好,今天晚上的确让我们大开眼界。只是我也跟宇一样好奇,涵风原来这么有弹琴的天赋呢?”
“其实是我小时候,很喜欢音乐,学了几年钢琴。”洛涵风尽量说得轻松,可话语里却隐隐透着一丝阴郁。
“原来是这样。”张谨言答道,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低头沉思的白姝安。最后,他见晚宴已经接近尾声,便宣布大家可以随意地在船上走动,四处玩玩,此时游船已经沿着原路返回,很快就靠了岸。
大家跟主人告别之后,宇负责送傅筱雅回去,而洛涵风则送白姝安回到了紫云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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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客厅里,洛涵风坐在沙发里,欲言又止。
自从演出结束后,白姝安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此刻才敢抬眸直视,他晶亮的额角,汗珠隐去,发丝微乱,冷峻的脸庞在微光里透出奇异的光,目光交触,他淡淡地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有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眼神里的落寞却捉模不透。
“我8岁的时候立志成为一名音乐家,父亲找了州里最著名的音乐老师教我弹琴。10岁的时候已经在学校小有名气,并且多次在州里的钢琴比赛中得奖。12岁时开始作曲,通过老师推荐有一支曲子甚至成为了当时一部动画电影中的插曲……”
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平静地描述过去,没有挑衅、没有束缚,好像一幅他多年来细致的生活画卷,慢慢摊开在她眼前,平实动人,娓娓而来。白姝安有点受宠若惊,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他继续说道:“15岁的时候,为了参加州里的青少年作曲家比赛,我花了1个月的时间作了一首曲子,可是……”
“可是什么?”
“琴谱却在参赛前一天不翼而飞了……”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突然从窗外袭来的那股强风,让他眼神中的凄楚竟透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漠然,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却真真实实地传过来,“反正从小到大,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顺遂的,这一件,也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
仿佛他弹奏的那首前后基调大相庭径的钢琴曲一般,之前热闹温情的前半段戛然而止,突然变作了狂风骤雨,逼得人心纠结。
洛涵风口中的这个结论令白姝安听得目瞪口呆。从小到大,因为没有父母的疼爱,她一直努力地坚强,只为了不要从别人眼中看到同情的目光,为了能让与她相依为命的曼姨觉得心安……
她觉得任何人都不需要别人的怜悯,纵使他有再多无法诉说的痛苦。可是此刻,她似乎有些理解了他的哀伤,看着他似醉非醉、茫然无助的眼睛,她的语气竟带着一丝怜悯,“为什么,你就这样放弃了音乐梦想?”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碰过琴……”
她定定地凝视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之后,他又故作轻松地继续说道,“后来,父亲才告诉我,作为洛家的儿子该做的一切,我选择了经济学,辅修工商管理和国际贸易……好像我读书的天分也很高,19岁提前完成大学学业,就回到了云城……”
如果成为一名钢琴家,只是他年少时的理想,如果继承家业,才是他的责任和使命,如果这一切,他已经完全看得清楚明白,那么现在的他只需竭尽全力,协助他的父亲好好地经营拥有的一切……
可是此刻,为什么他深望着她的深邃的眼眸中,还有无尽的孤独和忧伤,为什么他挂在嘴角的那个完美的笑容,还凝聚着一丝绝望……
也许他所承受的远远不止这些……
白姝安不敢再多想,也没有多问,似乎今天晚上,她作为一名倾听者,所能承受的也已经足够……
彼此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突然起身走到她的眼前,张开双臂,一把将她紧紧地揽进怀里,这动作来得如此之快,使得她猝不及防,整个人顿时如石化了般,只能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处……
他的头埋在她的发间,沉重的呼吸暖暖地抚过她的颈项,一遍一遍,缭乱了她坚硬的心。她正欲挣扎,他痴痴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不要动,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放心,我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很想找个人抱一抱!”
她刚刚抬起的手又忍不住放了下去,今晚上对他的许多怨愤竟也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内心深处还隐隐地生出一丝丝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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