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9-02
空旷狭长的书房里,午后炽热的阳光穿过高大的欧式玻璃窗的缝隙,在朱红的地板上映出一长条金黄色的印记。♀
白姝安赤着双脚,附着身子,半趴在地板上,双手顶着一块宽大的米色毛巾,从房间的这一头奋力冲击至另一头,反复如此来来回回地擦着,毛巾所过之处,锃亮的地板闪着金黄的光。
点点微尘漂浮至静谧的空气里,白姝安回头满意地一笑,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缓缓滑落,微红白皙的脸颊层层笑意泛起。
此刻,白姝安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既然是最后一天上工,不如就来一个完美的收场吧。”
转眼已过了两日,自从前晚从“至尊号”归来,洛涵风居然没再露过面。
他置她一人于此樊笼,好似给了一个无言的宣告,漫长的等待下无尽的孤独和焦虑感,白姝安这两日竟深有感触。
从小到大,她何曾有过这般悠闲无虑的日子呢,无休无止的排练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曼姨经常说的那句话还萦绕耳边,“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两日不练,贻笑大方,三日不练,那就要被台下的观众取笑了。”所以倘若这几日的闲人生活被曼姨知道了,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责难?
白姝安不敢继续往下深想,毕竟还没有事到临头,她不想做无谓的纠结。倒是过去几日与洛涵风之间发生的种种曲折,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放映着挥之不去。
她一度以为,谁都无法撼动杜若旻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但是这几日,她脑子里出现更多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静江江畔令人动容的相逢,老剧院阁楼上情愫萌动的意外一吻,璀璨星辰下他专注弹琴的迷人模样……
这一幕幕记忆深刻的画面,仿佛随时都会从她脑子里蹦出来,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却静静弥漫的独特木香,也总是会无缘无故地传入鼻息……
白姝安缓缓起身,倚着窗边淡黄厚重的银丝布帘,透过灿白的玻璃窗,可见窗外花园里,栀子花开到奢靡,紫薇树竞相争妍,柳杉与梧桐的叶相依相连、密密麻麻地长势极好,仿若在园子的尽头筑成了一列浓荫密布的绿色城墙,在城墙的上头,一望无垠的蓝天,丝丝缕缕的白云像许多细致的白线缠绕其间……
她的思绪也如那盘根错节、随意舒展的淡云般,一纵一跃便悄悄飞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这无边无际的念想中收回思绪,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这究竟是着了什么魔,该不会是因为住了他房子的缘故,就莫名其妙地睹物思人了吧?”
幸好她今日打电话到洛涵风办公室的时候,那位声音甜美、态度和蔼的秘书小姐对她说,“是白小姐吗,洛总今天还是很忙,嗯,他上午要约见一位重要客户,下午也有一个高层会议需要他去主持……哦,对了,洛总让我通知您,您曼姨的住址已经打听到了,如果您想马上过去看她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帮您安排司机……”
言下之意,是让她不告而别,独自离去么?
白姝安莞尔拒绝了秘书小姐的好意,心中有些郁郁,她可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无论如何,她打算今天好好地打理一下这幢房子,算作是送给这份临工的告别礼,然后再隆重地跟他道个别,如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此地了。
于是当清晨的阳光仍旧安静地铺洒在这幢精致优雅的小洋楼上时,伴着窗外一阵阵悦耳婉转的鸟语声,白姝安开始了这项浩大的工程。
她首先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来到绿意葱茏的阳台。这里占地若半间屋子,除正中间一扇白漆拱形木窗外,其余两面绿墙宛若茂密的丛林把她包围其中,满眼的绿色中斑斑点点的白色光芒犹如夜间星辰,齐齐投射在她身上,一阵阵异香丝丝缕缕传入鼻息,给人感觉深入奇境,心旷神怡。
借着稀疏的白光四下观望,可以看到这里疏密有致地放满了奇花异草,有一个个浑身长着绒毛、宛若球状的圆体,有鲜红似血节节攀升至顶的双瓣奇蕊,还有一颗颗莹白若雪的珠子挂满了一树又一树盆栽……
至于这些花草的名字,自然,这几天经她多次研究未果……由此她也只能默默感叹它们的主人趣味之奇特。她哼着小曲,拿起花洒,为这些奇花异草灌溉约半小时后,再整理完二楼客厅,才走进了书册堆积如山的书房。
白姝安每次走进这房间时,都会被里面满屋弥漫的书香气所吸引,曾几何时,她也十分渴望能够安静地沉醉在书海里,无奈她的职业却不让她有半分时间的停歇,除了练舞仍是练舞。
她拉开沉重的幕帘,刺目的白光将沉闷的黑暗一扫而空……此刻,当她终于快要把这偌大书房的地板擦拭妥当的时候,感觉心中一块大石即将落地。
于是她定了定神,从窗台处转身,随手拿起米色毛巾在水桶里一阵搓洗之后,准备投入到最后的战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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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天风大厦第十八层,洛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里,悄悄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油光满面,身材臃肿,在洛涵风冷峻视线的注目之下,一改来时随意的神态,谨慎地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来。
沉默片刻之后,中年男子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探询着说:“洛…洛少爷,您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洛涵风一双锐目从他眼前一扫而过……似有冷风从头顶嗖嗖而去,划破脸庞,刺痛耳朵,王显紧了紧身子,木讷地望着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冷面少爷,只好又住了口。
王显尚处在六神无主的冥想状态中,洛涵风低沉有力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今天早上,听闻你父亲的噩耗,深表同情,希望你节哀顺变!”
洛涵风说得情真意切,王显却听得冷汗涔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谢,谢谢,洛少爷关心,我,很好。”
“报纸上说,你父亲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抢救无效才去世的。”
王显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的空洞无力却早已让他失去了一切活力,如一个没有生机的提线木偶,机械地陷在沙发中,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真的,不能怪我,我家老头子,他原本就有心脏病,我不过是跟他吵了几句,他就莫名其妙地病,病发了……”
“你为什么跟他吵架?”
王显懊恼地抱怨,“你也知道老头子最近干的那些事,叫了那么多文艺界的人来云城,搞什么联名上书,惹得张市长都烦心。况且连诗瑶都跟我透露了口风,说张市长其实很想把剧院的改建项目交给洛氏集团来做,让我找机会好好地劝劝我爸,谁知道昨天才说了两句,他就,他就……”
洛涵风的身影半沉在豪华座椅中,身后大片百叶窗的缝隙中钻进屡屡昏黄的光,黑白交织的阴影投射在红木桌前,唯独看不清他脸上的阴晴,只有低沉的嗓音徐徐传出:“现在那批人还在云城么?”
“只剩了三、四个贴心的,其余的昨天下午就走了。”王显不敢抬头望他的脸,哆哆嗦嗦地答道。
“有从月城来的吗?”
“月城?你说的可是月城歌舞团的林曼音?”
“他跟你老爹是什么关系?”
洛涵风的提问还在继续,王显却越发地糊涂了。
王显微微抬头试探性地望向洛涵风,见他眼中隐有波光闪现,如夏日河心潋滟四射的折光,灼灼一现,很快又隐没到平静的水底,那刺目的光,从他的眼中发出,仿佛随时都能将水面的云雾吞没。
王显心有后怕,不敢再多言其他,清了清嗓子,只好继续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哦,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林曼音刚来云城的时候,才十四五岁,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戏子。当时,我老爹已经是春华剧院的老板,老爹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让她在剧院里唱戏,也算是她的恩师吧。不过……”
“不过什么?”
“林曼音在剧院里待了不到三年就离开了,据说是因为家中突遇变故,急需用钱,而唱戏这个营生,在那时又实在赚不了太多钱。”
“她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王显顿了一顿,突然离座,俯首到洛涵风身侧低语道:“要不是洛少吩咐,这事我是万万不会对外人说的。林曼音后来进了云城最大的舞厅霓裳丽影,也改了名叫林倩,没几年功夫就变成了头牌舞女。”
王显说完之后还冲洛涵风做了个鬼脸,狡黠笑道:“要不是她跟我老爹的那一层特殊关系,我也不会知道她这段往事。”
洛涵风面无表情地沉思了半晌,才缓缓起身,对着王显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朝他懒懒地挥了挥手,淡淡说道:“你可以走了。”
王显被他的笑容看得毛骨悚然,听到吩咐后,赶紧连蹦带跑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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