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走廊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夏漠呆呆地看着手术室紧闭的门,沉入自己的思绪中,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漠——”
姜凌搭着好友的肩,给予他最大的关心和支持。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是接到消息,得知辛苍瑞进了医院,而夏漠一身是血,还在医院威胁医生。于是他通知了徐怀谦,就匆匆忙忙地赶来。
他上下打量好友,他身上随随便便套着衬衫,穿着休闲裤,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遮掩了衣服原本的颜色,脸色却是吓人的苍白,双眼无神直视前方。
还好,他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说明他没有事。可是,这么多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漠——”徐怀谦也急匆匆地赶来医院,被夏漠一身的血给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当事人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
姜凌给徐怀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现在还有一个难题,就是要怎么应付医院门口一大堆的记者。可是,事情的经过如何,他一点头绪也没有,面对如水蛭一样的记者,他——幸好,现在那群记者都被挡在医院外面,目前还是先将事情的始末了解透吧。
等待。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剩下等待。
夏漠不言不语,发型凌乱,双手隐隐颤抖,眼睛里布满血丝,无视一左一右的好友,木然地等待着。
他在等待时间的过去,等待手术室的门打开,等待医生出来告诉他她没事了平安了
到底多久了?两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了?
是不是不。不会的,她会好好的。会的。
她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无预警地跳入脑海,他终于闭上双眼,任那股撕裂的痛在四肢百骸横冲直撞,久久无法平复。
流产?自杀?
而他是罪魁祸首。他杀死了他们的孩子,逼得她要用自杀来逃月兑他的折磨。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可是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自杀来惩罚他?如果她死了那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不可以。她不可以死。
她不可以在他醒悟自己还爱着她之后抛下他!
“漠姜凌将咖啡举到他面前,“她会没事的
愰似如梦初醒。夏漠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雾气,没有接过杯子,动了动嘴皮子。“真的?她会没事?”
像小孩子般无助的寻求保证的声音低低地漾在走廊上,空气愈加低沉,姜凌和徐怀谦的心也荡到最底,他们都不敢做出保证。
刚刚已经在护士那里了解过了。
送进来的的确是辛苍瑞,夏漠身上的血全是她的。她不仅小产大量出血,还割腕自杀,而那股劲似乎要将这个手腕都割下来一样,存了心求死。她的求生意识不高,或许该说是几乎没有,加上失血过多
他们以为事情最糟也不过是两个人彼此仇恨,但是绝没有想到会闹出人命,还失去一个孩子。
看夏漠的样子,辛苍瑞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现在她被逼得自杀又没了孩子,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她没有事,不然,真的很难想象夏漠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起他几个小时前威胁医生一定要救回她的事,姜凌和徐怀谦更加沉默了。
只要她能够好起来,救回好友的心,并不再伤害夏漠,他们可以忘记八年前的伤害。
嘣——
手术室的门由里面推开,夏漠立刻冲上前去,揪着医生的衣袍,张了张嘴,又合上,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手背上的青筋暴露了他的紧张和脆弱。
医生习以为常地对他的慌乱视而不见,平静地宣布手术结果。“手术很成功,明天早上能够醒过来就度过危险期了,现在要将伤者转至无菌病房,接下来的事宜会有护士跟进
三个大男人都松了一口气,徐怀谦见夏漠还是一副无主游魂的模样,将他的手从医生的前襟扯了下来,并随开口询问:“医生,现在能看看她吗?”
“可以,但是一次只能进一个人医生也松了口气,心底忍不住八卦起来。满身是血的男人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吧?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又是流产又是自杀?很想开口探一下,但是他们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人物,还是,呃,安分一点好了。
“谢谢姜凌对医生点点头,对他眼中的探索不甚满意。
“离开他
辛苍瑞一踏入家门,就听到父亲威严的声音,她不解地望向坐在沙发上的父母。是在跟她说话吗?
“苍瑞!”
警告的声音响起,辛苍瑞确定了——是在跟她说话。
“爸,妈,今晚没有应酬吗?”她轻松自若地倒在沙发上,揉揉发酸的后劲,最近一直在赶报告,好累哦。
“苍瑞,我在跟你说话辛枫对于女儿的漫不经心十分不满。
“呃?”说了什么?
“苍瑞江敏朝女儿使使眼色,暗示她认真点。
“爸,妈,有什么事吗?”她觑觑父母难看的脸色,心底隐隐浮起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平时对她宠爱有加的双亲这样严肃。
“苍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江敏坐到女儿旁边,拍拍她的手。
“我没有事瞒着你们啊,怎么这样问?”无辜地望着母亲,她真的没有瞒着父母什么事啊。
“你想清楚点——”
“不要跟她说那么多辛枫打断老婆的话,指着女儿,大怒。“你给我离开那小子,我不允许你们交往
“爸——”她知道了,原来是为了她和夏漠的事。“爸,妈,对不起,我不是瞒着你们,只是还没有适当的机会跟你们说,其实我和漠——”
“闭嘴,不管你和那个小子怎么样,我不会允许你们之间的事的,赶紧给我离开他没等女儿讲完,辛枫就打断了她。
“爸——我爱他,我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你——你——”
“苍瑞
,你说的什么话,快跟你爸道歉江敏急急安抚老公,拉着老公的手坐下。
“妈,我是真的爱他的,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他。你跟爸说说,没道理这样的嘛”她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告知父母夏漠的事,他们才会生气,只要像以往一样撒撒娇,他们就不会再生气的了,于是立即爱娇地拉着母亲的手,晃啊晃,竭尽所能地说好话。“爸,夏漠是个很上进的人——”
“我辛枫的女儿怎么能跟一个孤儿在一起辛枫暴怒地甩开老婆的手,瞪着女儿,“那个孤儿什么都没有,将来能养得起你?你一个堂堂大企业的千金小姐,跟着一个孤儿吃苦,像话吗?赶紧和他分手,给我离开他
她惊愕地看着父亲,不敢相信自己最敬爱的人竟会说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话,他甚至连什么事都还没弄清楚。
“我不会离开漠的,我爱他
“你——”
“苍瑞啊,乖乖听话,爸妈不会害你的
“妈,你们都还没有好好地了解夏漠,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的,也很上进,他现在是一间修车厂的主管,他——”
“你还说辛枫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这一巴掌他真的打不下去。
“啊,老公你干什么呢?”江敏抓着他的大掌,将女儿拉到身后,“苍瑞,你不要再说了,先回房去
辛苍瑞点点头,偷偷瞄了父亲一眼,一溜烟冲上楼。直到进了房间,她才拍拍狂跳的心口,吐出一口气。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这么生气,为什么一定要她和漠分手呢?就是因为他是个孤儿,没钱没势?
爸爸妈妈怎么可以看不起人呢?
她绝对不会和他分手的。他没有父母不是他愿意的,没钱没势也不是他所能选择的,况且她爱的就是他这个人,不管他有没有父母有没有钱都一样,她要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她相信,只要她坚持,爸爸妈妈到最后一定会听她的,毕竟他们是那么的疼爱她,从小就宠着她,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次也一定是这样的。
她的想法太美好了,丝毫没有料到这次父母的做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嗯”
微弱的自床上传出,依靠在窗边的男人一震,下一秒已经移到床边。
“苍瑞”夏漠轻抚她惨白的小脸,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苍瑞,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长而翘的黑睫颤了颤,辛苍瑞缓缓地睁开眼,透过眼缝,一张焦虑紧张,长满胡渣,略显憔悴的脸赫然出现在自己上方。
谁?
是谁?
好熟悉的脸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黑暗却一直拉扯着她,好累,她全身乏力,眼前的脸摇摇晃晃,越来越模糊,她终是又闭上双眼,任由自己堕入无边的黑暗
“苍瑞,苍瑞——”
谁在叫她?
“苍瑞,起来了,今天下午不是有课吗?”
眨眨眼,辛苍瑞拥着薄被坐了起来,仍是一脸爱困,打了个哈欠。“漠,让我再睡一下好不好?”
“乖,你睡了好久了,都快迟到了,起来吧,我送你去上课,我再回去上班夏漠摇摇头,满脸无奈而宠溺。
他的小女朋友昨夜早早就睡了,今天早上他去上班的时候她还在好眠,还好她知道要起来吃早餐,不然他可要打她了。这两天她都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看得他好心疼,而且突然变得很嗜睡,平时有课她一定提前准备,绝对不会出现迟到的现象,除非是逃课,不过最近有些不同。
她总是懒洋洋的,不太爱动,睡得很厉害,连课都不想去上了。
“嗯——”她带着被子整个人窝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又打了个哈欠,“漠,人家好困哦,让我再睡一下,一下下就好了”
“苍瑞——”下颚靠在她的额前,他没辙地唤着她的名字。他舍不得啊,看她越睡越累,眉眼间尽是疲惫,他真的舍不得唤醒她了。
就让她睡吧。下午的课,帮她请假好了。
亲亲她柔女敕的小嘴,他扶着她躺好在床上,细细地掖好薄被,又一次在她的唇齿间留恋不舍。
不行,不能再吻下去了。
再吻下去,难保他不会吵醒她,**做的事,扰了她的睡眠。
深呼吸。深呼吸。
埋在她细白的颈间,等待身体某部位的火热退去,他才站起来,走出房间。
他知道她有心事。近两个礼拜来,她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一撞上她的视线,她却又急急地移开,不敢再直视他。也许她心里的事就是她嗜睡又越睡越困的原因。
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烦心呢?又有什么事情不能跟他说呢?她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问号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他突地有些心烦意乱。回到房间又看了她一会,凌乱的思绪渐渐平稳下来,他决定下班回来跟她好好谈谈,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若有什么难事,他们可以一起商量解决。
为了辛苍瑞的事,他已经有些浮躁不安了,下午上班时,他的心更是忐忑不已,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那股沉重阴暗的气息朝他逼近,逼得他的心开始躁动。
像是要印证他的不安一样,他感觉车厂里的气氛很诡异,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躲躲闪闪,欲言又止。
“苍瑞,你还是不愿意醒来吗?”
床边的男人拧了温热的湿毛巾,避开她的伤口,轻柔细心地为床上的人擦拭双手,模模她日渐消瘦的小脸,心疼地叹息。
“苍瑞快点醒来好不好,不管你是要骂我打我,还是要折磨我惩罚我,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再看看我,你想要怎样都可以,我就站在这里,任由你处置,拜托你你醒来好不好”
执起她的右手,温存的亲吻布遍每根手指,水雾袭上夏漠通红的双眼,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哽咽,那股心痛依旧在心里蔓延,久久不散。
“对不起苍瑞,对不起,我这样伤你的心,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好好的补偿你,好好的爱你,好不好?”
苍瑞——你醒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五天了,她整整沉睡了五天了,如果不是手术后的第二天她有过短暂的清醒,医生证实了她已月兑离危险,他真的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幸好。
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幸好。
她只是暂时不想醒而已。
他知道她好累好累了,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睡上安安稳稳的一觉,他也舍不得叫醒她,可是她真的睡太久了。即使她的心跳还在,呼吸还在,可是她睡到他害怕,害怕她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不想醒来不想再看见他。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辛苍瑞缓慢地睁开眼,茫然地盯着白色天花板好一会,手心的温热异物才让她拉回注意力,视线移到床边的黑色头颅,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厚实的手掌正紧紧地握住她。
好热。
她动了动,想抽出自己的手,不料不但没有成功,还惊醒了浅眠的人。
“苍瑞——”夏漠惊呼,仓惶地站起来转身往外走,“我去叫医生——医生,医生——”他步履不稳地冲到门口,大喊几声确定医生已经过来了,又急匆匆奔回床边。“苍瑞”他想模模她的脸,双手却不住地颤抖。
几个穿着白褂的人便走了进来,为她做了一连串检查,然后其中一个人如释重负地笑了说:“没事了,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
夏漠送走了医生,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再一次执起她的手。“苍瑞”她终于醒来了。巨大的喜悦冲上心头,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得揉弄着她柔弱的小手,嘴角的笑弧越扯越大。
她轻皱了下眉,轻轻抽出手。
“苍瑞”半空中的手抓了抓,夏漠低落地看着只剩下余温的手心,空空的,犹如他空荡的心。
她别过头,不想看他充满痛楚的脸。
她以为她该死了。
流了那么多的血,手腕上的伤口那么深视线移至包着纱布的左手腕。
鲜红的血冉冉流出,滴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催促着她离开,步入黑暗——
那天的记忆历历在目,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右手无意识地触碰依旧渗着血丝的纱布,竟然一点都不痛。
原来当一个人的心痛到几近麻木,那么其他的痛楚都不算什么了。
“苍瑞,来,喝点水夏漠背着她,抹了抹脸,压抑心中激荡的情绪,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她乖顺地啜饮完半杯温水,而后偏头望向窗外,眼神空洞死寂,夏漠放下水杯,又是一阵揪心。
“苍瑞”他又执起她的手,她没有缩回去,任由他握在手里摩挲,仿佛他珍疼揉弄的并不是她的手,而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以为她不排斥他的触碰,夏漠欣喜若狂地将之举到嘴边,宠溺地亲吻。
粗短的胡渣刺在她的手背上麻麻地,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望着窗外,眼瞳却是没有焦距,思绪更是放空,不再让自己有任何思考的机会。
死不去。就这样吧。
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地活着。
因为……她真的好累好累了。
闭上眼,眉宇间隐隐露出疲态,夏漠立即抚着她躺下,轻声地说道:“苍瑞,你想要吃点什么,我去买,你再休息一下
动了动嘴唇,辛苍瑞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知道她情绪低落,必定没有心情,夏漠也没有硬要个答案,为她掖好被子,确定她渐渐沉睡才动身张罗食物。
美国的食物大多油腻多脂,不利于病人的健康,于是夏漠亲自熬了粥,并煮了几样辛苍瑞喜爱的小菜,一个小时后匆匆地赶回医院。
看到她沉睡的小脸,他重重松了口气。
她没事,还在沉沉地睡着,呼吸缓慢而平稳,脸色有些苍白,额上的瘀伤渐渐淡了,没有血色的嘴唇有些干燥,但这些都无损她的美丽,她此刻就像个陶瓷女圭女圭般易碎,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前微弱的起伏抚慰了他躁动慌张的心。
他将食物摆放好在桌子上,痴痴地看了她一会,才柔声唤醒她。
他本不愿打扰她的好眠,可是这几天她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只靠点滴补给营养,终究不如食补好。
她很快就醒过来了。睡了那么多天,好像要把这些年没有睡的份都补齐一样,刚刚又歇息了一个多小时,她的精神开始在恢复了。
清淡的白粥,以及几样平时极为喜欢的小菜,辛苍瑞的胃口的确不错,不过可能是太久没有进食的缘故,下胃的分量依旧比平时少许多。
“苍瑞,多吃点,你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夏漠将汤匙凑到她嘴边,希望她可以多吃一点,她的脸色太惨白了,下巴尖得好像可以刺人一样,他心疼不已,一定要将她养胖了才好。
后者眉尖微乎其微地皱了下,面无表情地张口吞下。他再舀了一匙,她微微偏过头,不再进食,他夹起小菜,她转回头微启小嘴,之后就不愿再吃任何东西了,不论夏漠说什么都没有用。
夏漠想想也够了,刚刚睡醒难免没有胃口,也就不再勉强她了,收拾好东西静坐在一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好痴痴地看着她。
辛苍瑞也不说话,静静靠在床头,任由他炽热的眼神将她吞噬,放任他亲吻她的手指手背手心。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最后夏漠耐不住地开口了。
“苍瑞——”他轻唤,眼前的人儿却没有任何动静,顿了顿,他再唤一次,“苍瑞”
还是没有反应,他轻叹,抬起她娇柔的手,贴在颊边感受她指尖的冰凉,“苍瑞,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她依旧不说话,眼神迷蒙地盯着前方,仿佛陷入无人之境。
“我知道我这两个多月来将你伤害得有多重——”
她微微缩了缩肩膀,好似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收回视线落在他脸上,久久,而后抬眼望向逐渐暗下来的窗外。
“苍瑞,原谅我好不好?”他只当她不想原谅他,不想与他说话,幽叹一声,愧疚地亲亲她的额心,“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也把你伤得很重,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了,我们把以前的事都忘了,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将那个后悔心痛到极致的男人的忏悔全都摒除在外,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两天后,辛苍瑞出院了。
夏漠将她带到另一间
公寓。
之前那间公寓充满了仇恨和伤害,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在那间公寓里倒在血泊的画面,那一幕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血腥和悔恨的地方了。
他更知道,苍瑞更加不愿回到那里。
这两天来她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也没有,他深沉的悔恨得不到她的原谅,他的补偿和爱也得不到她的回应,他感到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将他湮没了,可是他不会放弃的,她所承受的何止这点程度。
她还没有原谅他,还没有从那些痛苦中走出来,他无法责怪她,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现在他只期盼还有赎罪补偿的机会
堆积的文件就快淹没他的办公桌了,虽然有姜凌和徐怀谦的帮忙,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他亲自处理,为了照顾她,他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边,毕竟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她的重要。
如今她的恢复状况虽然称不上很好,但是一直都在慢慢地痊愈中,他再放心不下也知道不能再将公事落下了。
但是他真的无法放心,一颗心时时吊在半空,根本不能静下心处理任何公事。
他特地请了个特护,可是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休息,有没有吃药换药他越想越浮躁,那一幕的血腥不停地撞击他的脑海,他再也坐不下去了,将所有文件扫进公文袋,决定以后的办公地点就是自家的书房。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过去了,夏漠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他以为她只是不想跟他说话,因为她还痛着,还没有办法原谅他,所以这一个礼拜以来他不敢躁进不敢逼迫,任由她将他当做是透明人,他一直耐心地等待她的原谅,或者……他只是卑微地在乞求她一个眼神,即使是憎恨的也好。
但是他终于知道,不管他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空茫的眼神,没有生命力的表情,不曾开口说话的小嘴她一日一日地消瘦憔悴,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他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扯一下线她就动一下。
她放弃了。
不论是自己还是他。
这个发现令他的四肢百骸不由自主地僵冷了,心头泛起的痛扯住了他的呼吸,他用尽了全力才忍住了涌上喉头的酸楚,抹了抹脸,竭尽所能地压抑心中的痛楚。
他端着一碗清粥,静立在房门,盯着窗前那抹清瘦的背影,确定眼中的阴霾尽数隐藏在苦涩的温柔之后,缓缓走进房中。搁下瓷碗,他蹲到辛苍瑞前面,执起她白皙得不自然的小手,温柔地微笑。
“苍瑞,喝点粥好不好?你中午吃得很少
一如过去的一个礼拜,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落在他身上。黑眸闪过幽沉的寒光,他蓦然收紧双手,力道不足以捏痛她,却能够引起她的注意而绰绰有余,但是——
他终究放柔了力度,转而拿起瓷碗,舀了一匙吹凉,送到她嘴边,她张开嘴含着调羹。接连喝了几口,她便不再动了,夏漠只好放下碗,抽了纸巾本要为她拭嘴,转念一想,他凑上自己的薄唇,印在她的嘴角,伸出舌头舌忝去她唇上的痕迹,辗转地吮吸着。
迅速串起的**几乎抑制不住,夏漠克制地离开她诱人的香唇,却在下一秒发现她的无动于衷,就像一桶冷水兜头淋下,他的呼吸仍旧急促,那股想狠狠地拥她入怀恣意怜爱的**却早就熄灭了。
无声叹息,他很想用力摇晃她,想要将她的灵魂摇回来,可是他根本没有资格那样做,更加舍不得。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难辞其咎,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依着自己,乖顺地回到他的身边,用她最真的心爱着他,他却自以为是地扭曲她的爱,故意忽略心底的渴望,将她逼到如斯境地,连……他们的孩子也……
他俯身亲吻她的眉心,收拾东西离开。
他怕,怕自己最后还是忍不住地伤害她,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住想对她狂吼的冲动。
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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