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士闻言,连忙报说适才之事,当然经过不少添盐加醋,诬蔑之词。姑于岚听说耶律唐纵麾下部将如此侮辱,又觉得耶律唐纵伪善,心中竟是信了大半。
“好哇!!你这狼心狗肺的竖子!!竟敢忘恩负义,如此辱我!!我岂能容你好过!!”姑于岚想起昔年舍生忘死,寸步不离地在耶律唐纵身边保护,忠心耿耿,换来却是一身伤疤,还有如今的屈辱。姑于岚模着自己脸上条条狰狞刀疤,他脸上刀疤便是在那个时候留下,心中愈是恼怒。
“将军。小人有一提议,不知将军愿不愿听?”
却说这几乎被姑于岚怒杀的将士,名叫马泉,又叫阿库鲁。父亲乃是宋人,母亲则是辽人。此人素有几分小聪明,此下几乎冤枉死去,也顾不得什么忠义,何况辽国已然破灭,新州孤掌难鸣,难以久继,便想了个保全之计。
“你且说来一听!”姑于岚面色一沉冷声而道。马泉心头一喜,连忙低声说道:“将军,那耶律唐纵已非当年娃儿,近年从他在城内、军中种种收买人心之举,便可知此人有心拢权。可他本就是晋王身份,何须如此?这不是忌惮将军位高权重,在军中又是声威极高,恐将军造反夺权!?”
马泉句句诛心,听得姑于岚面色剧变,仔细一想,竟大觉如此。马泉顿了顿,看了他一阵脸色,心头大喜,连忙又道:“将军何不再想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的道理?昔年那耶律唐纵年纪尚幼时,对你不是百般依赖,乖巧听话,敬重有加?如今又是如何?动辄喝叱怒骂,出言侮辱,处处打击,还不是让将军你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等你一旦声威尽失,那就!”
姑于岚气得已是浑身抖颤,一双拳头捏得叭叭骤响,双眼红得骇人,嘶声喝道:“那就什么!!?”
“将军心里有数,何必小人来说?小人只是觉得,将军乃当世英雄,若是最后落得那般下场,实在可悲至极。再想如今燕京已破,辽国不复存在,新州孤立无援,绝非安身之所。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将军何不!!”马泉话还,姑于岚却是陡然发作,一手揪住马泉的脖子,整个人便就提起,怒目瞪视,整颗头都在摇摇晃晃,恐怖极了。马泉哇哇求饶,姑于岚甩手丢在地上,痛得马泉惨叫连连。
“听着!谅在你乃忧心本将处境,本将且饶你一命,但若再有听说,必把你撕成两半!滚!!”姑于岚怒声厉喝,马泉吓得快要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急出帐外。
帐内,又再恢复平静。此时在姑于岚脑海中,却是回想起当年,他答应旧主,无论如何都要拥护其子,若有违背天诛地灭的誓言。
当夜,邓云与一众将士正于帐内议事。杨再兴面色凝重,豹目眯成两条烁烁发光的细线,冷声而道:“那新州城上的震天雷实在厉害,我军根本靠近不得,新州城虽不如燕京之固,但若要攻之,亦非易事。何况,辽人城内戒备森严,若要奇袭,恐也是凶多吉少!”
杨再兴亲身体会两回,此下也不见平日的傲然。诸将听这些话是出自杨再兴之口,心里更紧了几分。徐庆沉了沉色,遂道:“辽人两番挫败,兼之城内不少残兵部署,都知大哥还有我等兄弟威名,想必城内已是人心惶惶。恩师常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乃兵法最上!竟如此,何以招降为主,威胁为辅,明日召集大军,兵临城下,招降城内辽人!?”
徐庆此计一出,邓云顿时眼色一亮,各席将士亦都纷纷称好。邓云见状,呵呵笑道:“二弟所言甚是,明日便依你计策行事!”
于是众人商议定,遂纷纷拜退,各去安排。
到了次日,旭日初起,宋军营内便是人影纷纷,各在准备。待诸军食好早饭,随着邓云的号令,除了叶凌风率一千兵马把守营地外,其余诸军尽数而出。
约是半个时辰后,邓云率大军赶到,近五千兵马各依阵势摆开,队伍无不整齐鲜明。在新州城上的耶律唐纵见城下远处宋军,阵势齐整,旗号分明,各部队伍精神奕奕,摆置无不暗含兵法之妙,心中诧异不已,不禁叹声而道:“这部龙蛮悍军比起金人的精锐部队,恐也是毫不逊色,再有那龙蛮子深熟兵法布阵,要胜此部兵马,若无十倍围之,恐是极难!”
耶律唐纵自小博览群书,又有名师指教,对于兵法谋略亦是颇有见解。诸将闻言,无不心怯,皆露畏色,又想起近两番挫败,更是心慌。姑于岚眉头一皱,见得诸将神色,暗叹耶律唐纵还是太女敕,这一番话可谓是自乱军心。
就在此时,城下宋军忽然齐声大喝,竟欲招安说降。顿时,城内各部兵马都是面色一变,城内不少百姓也在窃窃细语。耶律唐纵心头一揪,眉头立即皱得死紧。忽然,宋军内一队骑兵飞驰而出,迅疾赶来。姑于岚面色一变,急欲令兵士发炮袭击,耶律唐纵却是一摆手,凝声道:“且先莫急,看看那些宋人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说是迟那时快,那队宋兵已然赶近,为首一将,身穿绚丽龙鳞银甲,威风堂堂。不少将士认出正是邓云,连忙报说。耶律唐纵见邓云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比起自己竟还少上几岁,不禁双眼一瞪,震惊不已。
“城内辽人听着!!如今辽国已不复存在,你等纵是据守此处,亦是孤掌难鸣,何不速速献城投降。本将可以保证绝不扰民造乱,滥杀无辜!!”邓云声若洪钟,震天动地。
“真乃旷世奇才也。”耶律唐纵看得心头连动,竟对邓云先生出敬佩之心,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迈步而前,厉声喝道:“不必白费口舌,国虽破,家尚在,我等势死守护新州!!城下宋将,你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邓云见那辽将长得有几分秀气,更有一身正气,不禁有些好奇,扯声问道:“你是何人!?”
“亡国余孽,何足挂齿!龙蛮子,你虽有经天纬地之智,麾下更是兵强马壮,但我也有震天雷据城而守,若想取我新州,毁我家园,我自是拼死奉陪到底!!”耶律唐纵此言一出,城上不少将士都是心头一壮,纷纷扯声应和,一时间声势颇为浩大。不过亦有些人,面色多有忐忑,不敢说话。
邓云暗里观察,心里已有个大概。这时,姑于岚见得邓云眼中精光闪烁,心头一紧,忽然发令,城上弓弩手立即拽弓射箭。邓云大喝一声,令兵士先退,手中亢龙棍飞舞而起,如同行云流水般起伏骤落,拨打乱箭。城上辽人见邓云如此了得,无不色变。姑于岚怒喝一声,一军士递来一柄巨弓,姑于岚拽弓上箭,巨目恶煞,一声‘着’字刚起,猛箭猝出。邓云天空乱箭一片里,一根迅猛快箭暴射过来,也是不惧,拧棍舞起,如同游龙摆动,卷起片片棍影,不知打开多少乱箭,电光火石之间,那根由其迅猛的快箭射到,棍影即起,‘啪’的正中。
须臾间,这波乱箭已然停下。邓云纵声大笑,转马便走。这张扬不羁的笑声,听在城上辽人那里却是极为刺耳。
“辱人太甚,辱人太甚也!!!”姑于岚怒不可及,猛砸巨弓,转身便欲出战追杀。耶律唐纵就看刚才邓云那套神乎其技的棍法,便知姑于岚绝非邓云敌手,连忙叫住。姑于岚怒声叫喝不止,诸将纷纷赶来,这才冷静下来。不过就这般一耽误,邓云还有那队骑兵早就远去,就算用震天雷恐怕也够不着。
在人丛内,马泉眯着细眼,眼神在好几个将士的身上游走,忽然露出一丝奸笑。
且说,邓云回到阵中,似乎已是胸有成竹,脸上挂着一抹淡笑,遂喝令诸军撤去。
随后数日,邓云每日引大军而来,大造声势,却也不主动挥军进攻,就是招降。时不时,邓云又会与徐庆、吉青等箭艺超群将士逼近城下震慑辽人。每每过去,都会射杀好几个辽人,吓得耶律唐纵还有一众辽将,一见邓云等人奔马过来,便不敢靠近城头。当然,耶律唐纵也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其放肆,每次来时退时,都会以震天雷袭击。不过,邓云等将却都是骑术了得,坐下都配有良驹,而且每次过来都是五、六个人,队伍容易散开,皆无伤亡。
就是如此,纠缠了一连数日。邓云似乎已失去耐心,今日城下大骂耶律唐纵不识抬举,三日后若不投降献城,便即发报请援,待大军到时,必将屠城泄恨!!
城内辽人无论兵士、百姓都是忐忑不安,一些人又听说宋人得了燕京后,并无大开杀戒,也少有扰民滥杀之事,想如今局势已是难有回天之力,新州城孤立无援,迟早被宋军攻破,皆有投降之心,甚至有些还私下暗示耶律唐纵。耶律唐纵见城内兵士、百姓,降宋之意,日愈浓厚,忧心忡忡之余,也曾有几番想过献了城池,保全城内的兵士、百姓性命。
当夜,在宋军营地里的大帐内。邓云正与诸将议事。杨再兴眉头紧皱,带着几分急躁疾声问道:“龙蛮子,你这几日都在虚张声势,到底意图何在?那城内的辽人到底降是不降!?”
邓云闻言,淡然一笑,却是望向了徐庆。徐庆也是轻笑,望向杨再兴凝声道:“杨大哥稍安勿躁,大哥连日虚张声势,却是在等人主动来投,助我等得之新州!”
徐庆此言一落,这几日闷得慌的霍锐,立马瞪大双眼,急急问道:“等那些人?二哥呀,我都快闷出个鸟来,你派人去催催呐!”
在旁的吉青一听,刚含在嘴里的茶水几乎喷了出来。众人都被霍锐的单纯逗乐,大笑不已。霍锐一脸茫然恼怒,嘶声问为何大笑,却是无人理会,最后气得哇哇大叫。
就在此时,帐外忽有人来报,说在营外发觉有几个辽人斥候鬼鬼祟祟,不知在打探什么。邓云听了,目光刹地发亮,与霍锐笑道:“四弟,这些人便就是我要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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