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柏痴心于口月复之欲,于男女情爱的兴趣并不浓厚,虽有几房妻妾,平时倒是歇在书房的时候居多。妻子王氏出身大户,贤惠大度,对丈夫恭谨有礼,两夫妻相敬如宾。
最近几天,来喻府走动的太太少女乃女乃们多了起来,一番阔契之后,总会提起景福楼,进而婉转地托她订两席景福楼的席面。
刚开始她纳闷得很,还是贴身丫鬟素娟看出端倪,道:“不会是大公子能订到座吧?”
要说起来,相公的鼻子比狗还灵,论起吃,永定府还真没出其右。可是她四五天没见过相公了,能不能订到,问得问过他才知道。
早起,素娟侍候她才洗漱完毕,小丫鬟进来禀道:“大女乃女乃,章大太太和闫三女乃女乃来了。在花厅吃茶呢
王氏皱了皱眉,大清早的,这些人便闹腾,还让不让人安安稳稳用早饭了。
说不得,只好把人请到花厅吃茶,又打发素娟去婆婆跟前禀一声,今儿无法晨省了。
花厅里,两个身体发福的中年妇人各带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相对而坐,低声谈笑。
章家大太太新近当了婆婆,又主持了中馈,算是比较得意。家里的小厮接连两天去排队,都没有订到景福楼的席面,她事先又在亲家面前夸下海口,以为不过是一席席面而已,有什么难的。现在看来,还真不是有头有脸就行,人家搞一视同仁呢。还是儿媳妇提醒。才想到喻家大公子是出了名的吃货,别人可以拿不到,他是一准有办法的。
已经来了两次,每次喻大女乃女乃都是支支吾吾的。也没个准话,亏得自己在儿媳妇面前拍胸脯保证,说是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这下子,可真是丢人啊。
假装喝茶,章大太太咬碎了银牙。
坐在对面的闫三女乃女乃何曾不是如此。太婆婆那么大年纪了,还像小孩子,有什么新鲜吃食总是要先尝上一尝。也不知那个多嘴的丫鬟告诉她自己跟喻大女乃女乃是闺中密友,非要自己来讨张席面。这也还罢了,去年刚出嫁的大女儿也跟着凑热闹。说什么自家小厮也没能排到队。要讨一席去讨公婆的欢心。女儿到现在肚子还没动静。可不是得在别的事上花些心思么?也真难为了她,自己的女儿,少不得为她打算。
闫三女乃女乃拈起丫鬟刚送上来的点心。看了看,笑道:“喻家的点心就是与众不同,比别处精巧多了
章大太太含笑附合:“是啊,在我们永定,要论吃食上,可没人比得过他们家
闫大小姐微微撇嘴,只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千层糕,平时到喻家玩,也不是没吃过,哪里就精巧了。只是母亲上门陪着笑脸。一半也是为了自己,总不好打母亲的脸。
说话间,门外脚步声响,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
四人不约而同站起来,迎了上去。
王氏已一扫刚才的不耐烦,满面春风迎了上来,道:“刚从婆婆那儿过来,可让你们久等了又问:“用过早饭了没有?我家厨子做得一手好梗米粥,要不要尝尝?就着特别腌制的小菜,吃起来挺有风味的
大清早的,可不就是梗米粥就小菜?章大太太和闫三女乃女乃心里鄙视了一下,脸上的笑丝毫不减,都道:“不用客气,我们用过早饭过来的。你要还是没吃,尽管去吃了再来。我们自叙话罢了
王氏哪肯,几人一番谦让,才分宾主坐下。
素娟亲自端了托盘,托盘里放了两样面食,一壶铁观音,一杯羊女乃,道:“大女乃女乃还请先吃杯热女乃暖暖肚子,空肚子喝茶伤胃一边把客人们面前的残茶换了下去,道:“这是今春新来的铁观音,太太女乃女乃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闫三女乃女乃便赞道:“素娟越发出月兑成大姑娘了,不知有没有留下的打算?要是放出去不知有多少人家上门求亲呢
素娟红了脸,笑道:“三女乃女乃惯会取笑人的
章大太太便道:“依我看,还不如留在身边做个姨太太,你们主仆之间也有个照应
什么人家能比得上喻家锦衣玉食?大公子的为人自己又一清二楚,上哪找这么温和的男子呢?素娟心里早千愿万愿,只是大女乃女乃没开声,大公子又天天不见人影,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流露出想嫁人的心思?听章大太太说中了心事,不由含羞掩面跺脚嗔道:“章大太太!”
她的羞态引得几个女人一阵哄笑,闫三女乃女乃更笑道:“看来是想愿意的了
素娟羞红了脸,转身便走,害羞之下没看路,在门口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哎哟”一声呼痛,道:“姐姐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去?”
引得内里又是一阵大笑,章大太太的声音笑道:“我给你做个媒如何?就近拣个好日子,与你家大公子圆了房吧
素娟一言未发,掩面羞走。
那抚着被撞疼了胸口呼痛的丫鬟也笑了,道:“原来太太们取笑姐姐呢又曲膝向自家主人行礼,道:“大女乃女乃,大公子过来了,有事跟您说呢,请您过去一趟
由着闺蜜取笑的王氏听说相公找她,不由松了一口气,道:“你们且先坐着,我去看看事情怎么样了
她到底不好跟闺蜜们说好几天没见到丈夫的面,她们相托的事还没问过丈夫呢。
章大太太和闫三女乃女乃忙异口同声道:“我们就是闲坐,你有正经事快去,别耽误了
景福楼的席面还得着落在喻大公子身上呢。说不定已经订下来了。四人想着,眼睛也亮了,身板不知不觉地挺直了些,结交闺蜜自然有结交闺蜜的好处,这不就显现出来了嘛。
喻柏昨天吃太饱了,肚子涨得难受,不想听妻妾们唠叨,干脆歇在书房。一觉醒来,想起认亲的事,这事还得跟妻子商量才是,于是着人去请。
王氏进门见丈夫捧着一盅酽茶喝得正欢,不由关心地道:“怎么一大早空月复吃茶呢?对胃不好。还是喝点别的吧
喻板抚着圆球似的大肚子,苦笑道:“贤妻有所不知,昨天与任家兄妹以及景福楼的东家吃烧烤,吃太多了,到现在胃还涨着,难受
烧烤什么的王氏不关心,听到景福楼三个字她激动不已,忙问:“相公认识景福楼东家?”
喻柏喝了一大口最能消食的单枞,才道:“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任太太想与乐东家结义亲,任威又看上乐东家,这亲便认不得了。我一时口快,说与她结拜。过后想想,这事还得跟你说一声才是。你的意思呢?”
王氏没听明白,期期艾艾道:“任三公子怎么会看上景福楼的东家呢?他,他有断袖之好么?”心里却想,难怪二十出头了,也不成亲,原来是有这嗜好。
喻柏一怔,笑了,道:“不是,景福楼的东家乐思齐是一个年方十六的小姑娘,长得极漂亮。任威对人家可是情有独情,偏偏人家还蒙在鼓里呢。我们跟她认了亲,这大媒还得你来做。你看,可好?”
“女的?”王氏呆住了,一听让她做大媒,双手乱摇:“不成不成,也不知任老爷任太太答不答应,这恶人我可不做
 
;喻柏哈哈大笑,道:“真是妇人之见。要没有任家二老同意,怎么会让你出面?”
王氏也是通透之人,转念一想,便明白内中道理。这事,让她出面,只不过是为了双方的面子。想通这一节,她也笑了,道:“妾听相公的就是了。听说景福楼在永定好大的动静,还没开业便一席难求。相公既跟乐东家相熟,不知能不能帮着订几席席面?”
喻柏一盅茶喝完,示意侍候的丫鬟再沏一盅来,王氏亲手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盅,体贴地递到相公胖乎乎的手中。
喻柏一拍大腿,道:“我只顾自己吃,倒把你们忘了。这样,我跟她说一声,让她安排一下,看看开业当天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一席,我们全家也去尝尝鲜又道:“天天有人在外头排队,怕是安排不了,唉,不管了,让她想办法就是
“是啊王氏乖巧地道:“不是认了亲么?我们的事便是她家里的事。没地方也得给我们腾出地方来。不过,一席怕是不够
喻柏掐着指头算了算,道:“我们人口多,一席确实不够。这样,让她备两席,就我们家的人,堂兄弟那儿就免了吧
喻家人口众多,要是连堂兄弟都算上的话,怕得连开七八席才够坐呢。
王氏掩着嘴笑,道:“不如我这会儿就去见见她,先把亲认下来?”
喻柏自然没功夫去理会妻子有没有客人,见妻子如此热心,大为满意,唤过小厮,道:“拿拜贴去,跟乐小姐说一声,我与大女乃女乃过会儿去拜访
那小厮一连两天跟他去景福楼,听他这么说,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应了声“是”,心想,你昨天一大早在那儿等了大半天,什么时候又需要先下贴子了?
王氏喜气洋洋地跟闺歉:“真是不好意思,外子邀我一起去景福楼,他与乐东家约好了的
章大太太婆媳与闫三女乃女乃一脸羡慕地告辞,心里各自打着明后天约王氏一起去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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