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雨,将连日来的燥热一扫殆尽,太子殿下倚窗而立,随意挽起的发丝被风吹乱,一如他不甚平静的心情。
五年之前,皇姑母一道圣旨让他做上了东梁国的储君,当年才十二岁的他面对群臣的反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如今这些年过去了,他虽坐稳了这个太子之位,但无奈外宠专权,薛逸之几乎一手遮天,他虽身为太子,却不得不三番五次地做出让步,这对咱们孤傲自负但子殿下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所以,前天听到探子说薛逸之与花街落红院的姑娘有染,东德子恒心里还小小地雀跃了一把终于找到姓薛那家伙的把柄了,要是在皇姑母面前参他一本,看他以后还怎么得意的起来!
可是,从刚才段思武来过之后,太子殿下心里腾起来的火苗又熄灭了——搞了半天,薛逸之跟落红院里的那个姑娘只是同门师兄妹,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怎么会这样?”崔勇也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嘀咕,“会不会是段统领碍于他弟弟与薛相的关系,故意隐瞒实情啊,殿下?”
段思武的弟弟,名叫段思文,生得文质彬彬,气度风雅。与他哥哥不同,段思文无心朝政,是个闲散公子,虽然两兄弟都在皇宫里供职,但一个是御前侍卫统领,另一个却是,女皇养在身边的男宠!
所以,崔勇才会猜测段思武是看在他弟弟与薛逸之关系匪浅的份上,对太子隐瞒实情。
“不会的,思武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除了他我又不是没有别的眼线。”东德子恒从拢袖里掏出一封密函,扔给崔勇,“暗卫那边的消息也到了,薛逸之确实是那个紫璇姑娘的父亲收养的弟子,进京之后他们就断了联系,直到前些天薛逸之打听到那姑娘的下落,便帮她赎了身。”
崔勇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来,薛相他还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呐!”
“重你个头!”东德子恒没好气地扔给他一个靠垫,“你是我这边的人还是他那边的人啊?墙头草两边倒,下个月的俸禄不用领了!”
崔勇顿时飙泪,“不要啊殿下,小人对殿下绝对是忠心的,皇天可鉴呐殿下!”
东德子恒习惯性地选择了沉默,绕开他走到门口,想出去散散步透透气。♀
雨后的夜空甚是晴朗,清风送来阵阵芳香,东德子恒一抬眼,却见皇姑母宫里的姚尚宫领了一干提着灯笼的小宫女,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子恒迎上前去,笑问,“尚宫亲自过来,可是皇姑母召我有事?”
姚晴点了点头,“正是,这些天皇上勤于朝政,许久没见殿下了,心里一直记挂,便差奴婢来请殿下过去一趟。”
“哦,那便走吧。”
崔勇早乖巧地叫人抬来了步辇,眼巴巴儿跪在地上,等太子入轿。东德子恒也不看他,一甩衣摆掀帘入内,忽压低声音道,“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下个月的俸禄只减一半。”
崔勇以头抢地,捂着胸口违心道,“殿下真是菩萨心肠啊……”
女皇陛下喜爱牡丹,曾命人从洛阳等地遍寻牡丹的珍稀品种,移栽于昭阳宫内。此时华灯初上,照得满院姹紫嫣红,东德子恒才入殿内,就闻得阵阵馥郁花香,还有一丝飘渺出尘的琴声,从寝殿内袅袅传来。
姚尚宫进屋禀报了一声,然后恭敬地退出来,拿玉如意挑起了帘子,示意太子殿下进去。
“侄儿参见皇姑母,给皇姑母请安!”
“起来吧,子恒,过来陪姑母坐坐,告诉姑母你最近学了些什么。”
织锦榻上一位高雅华贵的女子,含笑对东德子恒招了招手,一双睥睨天下的凤眼在华灯下光彩夺目,却又不失亲切温和。
“姑母,这么晚了您还在批阅奏折啊?”子恒注意到她御案前还堆了不少奏折,有些摊开的还看得到拿红笔做了详尽的批注。
“这些是已经看完了的,薛爱卿见我累了一天,便来给我弹曲解乏呢,你听,他弹得多好!”
子恒顺她视线看去,才注意到珠帘后头正在低眉抚琴的薛逸之。
大半夜出现在女皇宫里的薛相,其打扮自然不会庄重到哪去——宽松的象牙白丝袍长可曳地,一头长发随意地拿竹枝绾起,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行云流水,魅惑的双眸在灯光下流转传情……
总之,一副风流雅态落在东德子恒的眼里,那就是六个字——以色惑君,可耻!
“薛相白日里奔忙于政事,晚上还换着花样伺候我皇姑母,真是辛苦你了!”子恒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殿下言重了,薛某不过是做了自己分内之事。”薛逸之闲闲一笑,其言下之意是伺候皇上那是我身为外宠的本分呢,用不着你个小屁孩多管闲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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