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潇本就不善骑射,又兼气力不足,那支箭便射得毫无章法,只听“砰”的一声,那箭离弦弹出,惊得她枣泥马疯了似的上蹿下跳,灵潇重心不稳,一下便被抛到了地上。
“公子!”“灵潇!”众人皆是一惊。
还是碧湘眼疾手快,赶紧跑过去托起灵潇,让她枕到自己膝上。子恒见她浓眉深锁,紧咬着唇,状似很痛苦的样子,却又压抑着自己不肯发出声音,忙忙吩咐了近侍去唤太医。
林将军却冷静,仔细端详了下那匹发疯的马,突然喝道,“这匹马去年就摔伤过一个人,早已吩咐拴起来了,今天怎么又被牵了出来?说,到底是谁带薛公子去选的马?”
崔勇经林将军这一喝,却是吓破了胆,只哆嗦着望向太子,乞求太子能护他一回。
东德子恒心知崔勇对薛灵潇不喜,却没料到他竟敢在马上做手脚,不觉暗暗皱眉,他是欲成大事的人,断不会姑息护短,一时便下定决心,打算把崔勇交给灵潇处置。
不料,灵潇却忍着痛对将军道,“这马是我自己挑的,学生不熟悉这马的习性,就贸贸然做了决定,确实该吃点教训,说到底这事怨不得别人。”
崔勇一惊,再看向灵潇的眼神,便多了一丝惭愧。
子恒也没料到灵潇竟会如此大度,便下了马亲自扶起她道,“贤弟受惊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太医随后便到。”
灵潇一听太医要来了,忙做出毫不知痛的样子,强忍道,“并没有伤筋动骨,料想躺一躺就会好的,不必麻烦太医了,我还是先回去歇会吧。”
开玩笑,要是被太医查出来她是个女的,那就糟糕了!
子恒见她执意如此,只好吩咐崔勇着人抬来步辇,由碧湘搀着她回明瑟殿去。
灵潇和衣趴在床上,疼得冷汗直流,碧湘忙绞了帕子,要来亲自给她擦拭身子。
灵潇忙忙推辞,“湘儿你是太子府里的人,怎好差遣你为我做事,还是先回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碧湘红着脸低下头,“上回奴婢冲撞了公子,公子不但没有责罚半句,还温言问奴婢有没有受伤,这份恩意,却是叫碧湘记挂在心,今日伺候公子一番又有何妨?”
看碧湘那欲语还休的样子,就差说以身相许又有何妨了……灵潇只得叹气,美人盈盈有意,我却消受不起,真是遗憾呐!
“湘儿,我这里没有治跌打的药膏,不知可不可以麻烦你去太医院走一趟,帮我取些药膏过来?”灵潇见劝她不得,只好想法子把她支开。
“哦对,还是先给公子治伤要紧。”碧湘忙忙点头应下,推门出去了。
至屋内无人,灵潇才放心地吁了口气,揉着自己青紫的腰背痛呼道,“真他妈帝啊,崔勇下手也忒狠了点吧,呜……”
“既然这么疼,干嘛忍着不请太医?”薛逸之飘飘然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灵潇吓了一跳,待要起身捂住身子,又扯到了痛处,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快躺下。”薛逸之按下她的背,帮她把头发捋至身侧,“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那崔勇实在欺人太甚,回头我再找人治办他。”
“别啊,大哥。”灵潇忙道,“太子本来就对你存有成见,你若借此惩办他的人,只怕会加深你俩的误会,到时候我倒成了挑起是非的罪人,实在不妥。”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供出崔勇的?”薛逸之失笑。♀
“也算是吧。”灵潇垂着头,“太子一直认为,我是大哥你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这也是崔勇对我不满的原因。我若借此挑起事端,只会让他们更加疑心。”
见灵潇把话说开了,薛逸之也不避讳,笑道,“当初让你去做太子的伴读,是皇上的主意,不过我确实也存了点私心,料想着你既是我义弟,今后太子若有什么动静,你也好向我禀告。”
灵潇微讶,偏头看他。薛逸之仍是笑着,淡淡道,“太子年轻气盛,虽然这几年渐显才华,但到底还不够稳重。有时我说他两句,即使他认为在理,但依旧有抵触情绪。所以我希望他身旁有个年纪相仿的知交好友,不时提点一二,也好缓和他跟我的关系,没想到他倒多心了。”
灵潇顿悟,原来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薛大哥原是一心一意辅佐太子的。也真是,太子也不想想,大哥若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有必要搞得那么明显么!
她一时也顾不得身上疼,动容道,“大哥待太子一片忠心,相信太子很快会明白的,灵潇自也会尽心尽力,暗中帮大哥相助太子殿下。”
薛逸之莞尔,“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养好你身上的伤,刚才听你都忍不住骂粗口了,莫不是疼得厉害?”
灵潇大窘,忙把头塞进被子里,闷闷道,“我、我本来就是个粗人,并不是因为疼得厉害才那样说的,大哥你还是先回吧,我躺个两天就没事了。”
薛逸之当然知道她这是怕人看穿自己的女儿身,所以才故作坚强不请太医。他叹了口气道,“这样撑着会落下病根的,我带了些瓶金创药来,替你擦擦吧。”
“不要!”灵潇立马搂紧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药且放在这里,等我睡醒了自己擦。”
薛逸之失笑,“看你后背上落满了稻草,胸前却干净得很,一定是摔到脊背了吧?既是伤到了背,自己怎方便上药?”
灵潇垂眸不语,没想到大哥这么聪明,伤到哪了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哎哎,可是他给自己上药更不方便啊……
“要不,我拨两个侍女过来给你服侍?”薛逸之建议。
“不用了,我不习惯人家伺候。”灵潇摇摇头,宫里侍女爱八卦,万一被她们看出端倪更麻烦。
薛逸之也明白这个道理,灵潇的身份不好轻易让人知晓,可是眼下她伤得那么重,怎么办呢?
“灵潇,你我既是义兄弟,还有什么好别扭的!实在不行,我就用绸布把眼睛蒙起来,再给你上药,你叫我手指放哪里我就放哪里,这样总行了吧?”
灵潇暗暗叫苦,可是一推再推只会让大哥更加怀疑,思量再三,她终于接受了这个建议。
薛逸之扯下发带,蒙住眼睛,灵潇还不放心,又让吹灭了屋里的蜡烛,待黑暗不见五指,才放心背对着他坐下,慢慢褪去外衣。
第一次在男子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虽然只露出那么一小截,灵潇仍旧紧张极了,安静的帐子里,甚至听得见她凌乱的呼吸。
她害怕薛逸之碰到自己的裹胸布会起疑,所以只把衣裳褪至肩膀下一点点,便不敢再动了,这会要是点灯,一定看得见她烧红的脸颊。
薛逸之挤了一点药膏在手上,探身向前,一时闻得她身上淡淡的茉莉幽香,不觉呼吸一窒。
“是这里吗?”薛逸之指尖碰到她肩窝处,灵潇颤了颤,低声答是。
薛逸之便仔细将那药膏涂抹在她肌肤上,指月复触及处,细腻柔滑,仿佛绽放着少女叼香。薛逸之暗暗咬住了唇,提醒自己自进宫后就发过誓,断不可对别的女子动心思。
抹完那处,薛逸之轻问,“还有哪里疼?”
“唔,左边一点吧,嗯就是这里。”
薛逸之指月复,拂在身上酥酥麻麻的,也搅得灵潇心绪不宁,只好捏紧了衣裳,暗自遐想,大哥这手女敕得,简直吹弹可破,难怪深得皇上宠爱呢,啧啧……大哥真是上得朝堂,下得闺房的奇男子,好生佩服啊!
“还有哪里伤到了?”薛逸之抹完又问。
“没有了没有了。”灵潇原本就想应付了事,忙推却道,“只这两处自己够不到,现在抹了药倒是舒服多了。”
薛逸之也不为难她,便收了手,等她穿衣。
灵潇穿了衣服,赶回被子,又怕薛逸之看出自己脸红,便道,“大哥你别点灯了,我想就此睡了。”
“嗯,也好,这几天好好休息,我帮你去跟夫子告假,你且安心养病。”
薛逸之拆了绸带,走去开门,银色的月光顿时洒落进来。他本抬脚要走,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灵潇闭着眼睛,睡颜安静,不禁微微扬起一抹浅笑,轻轻带上房门。
待薛逸之走远了,一直躲在暗处的碧湘却是吁了口气。方才她拿了治伤药回来,正要叩门,却听得左相大人在房里说话的声音,一时便退到门后,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便踮脚从窗户往里面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薛公子竟月兑了衣服,让左相大人亲自给他上药呢!碧湘听不清他们说话,只瞧见那两人情状暧昧,又联想到薛公子不肯让自己近前服侍,顿时就变了脸色。
这、这、这……难道薛公子他,并不喜欢女人?
碧湘默默地在心底淌泪,哎,怪只怪左相大人生得太风流标致,连薛小公子都为他转了性,这世道啊……不过,即便薛小公子不喜欢女子,这也没什么关系,碧湘望着月亮,暗暗握拳,薛小公子喜不喜欢自己不打紧,但自己注定是只爱慕他一个男人的,谁也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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