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遥神医开的药果真奇效,灵潇在床上躺了两天,体力就差不多恢复了。因想到那夜是太子殿下帮她逼出的蛇毒,灵潇决定要亲自去感谢他一下。
登门道谢必不能空手,可是这个月的例钱已经用完了,灵潇惆怅了好一会,最后蹬蹬跑到东厢院,连哄带骗从文俊琪那里讨来两盒精致的梅花酥酪,用礼盒包了,这才好整以暇地往东宫而去。
这一天冬至,天冷得出奇,行至半路忽然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灵潇竖了竖风领,小心地将那梅花酥酪藏在怀里,一双小手却被冻得通红。
院子里头,碧湘正在跟一群宫女堆雪人玩儿,见到灵潇,她忙兴冲冲地跑了过来,领她走到寝殿。
“公子且在这里等一会,我进去通传一声。”
碧湘打开帘子走进去,隐约可见里屋通透的烛光,灵潇却踌躇了一下,将视线转向纷扬的雪花,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想到那天晚上子恒逼问自己的话语,还有他亲自为自己吸毒的模样,灵潇心里咯噔一下,很担心见面后他会不会继续追问自己是男是女的问题。
碧湘的声音却已轻轻响起,“薛公子,殿下叫你进去。”
灵潇转头对她笑笑,抬脚进门。
屋里设了熏笼,十分暖和,子恒正在书桌前抄抄写写,俊朗侧颜被光影勾勒,是一贯的清冷倨傲。
听到脚步声,他却头也,只淡淡道,“你来了。”
灵潇一下就被噎住了,她想过子恒会问,“贤弟终于良心发现,上门感谢我来了?”也想过子恒会说,“一个男儿家,好端端的却被蛇咬了,传出去丢不丢人!”
却没料到他只有淡淡一句“你来了”!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啊,他不是很爱捉弄自己的么?
她只好放下那盒梅花酥酪,自顾自答,“嗯,我来了,那天劳烦殿下为我疗伤,灵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带了些点心来感谢你一下。”
子恒放下毛笔,语气淡淡,“贤弟难道不知,我一点也不喜欢吃甜的点心?”
灵潇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疏忽了,那你喜欢什么?只要不是特别贵特别难弄到的东西,我都会想办法送给你的。”
“不必了。”子恒提起笔,继续埋头抄写,“我帮你不过是因为你救我在先,这也算是扯平了,用不着谢来谢去的。”
呃……灵潇眨眨眼,虽然跟自己猜想的一样,子恒这厮绝不会那么好心,帮她不过是以一还一而已,但是嘛,有必要说得这么直接吗?真是伤同窗感情!
“还有,那天我调侃贤弟长得像女子,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希望贤弟不要放在心上。”子恒说这话时云淡风轻的,好像他真的不曾在乎过一样。
灵潇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其实我从小长相阴柔,也不止你一人这样开过我的玩笑呢,不过我觉得,长相阴柔点也没什么,东梁还是有很多女子喜欢我这种皮相的呢,呵呵。”
“那倒是。”子恒从袖中模出一封信,递给灵潇,“这是那天林沐瑶托我转交给你的,一直忘了给你,你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片芳心。”
灵潇扯了扯嘴角,故作欣喜地接过,“其实林小姐这人……我也挺喜欢的,还望殿下暂时不要将我俩私下传信的事情说出去。”
说完又很宝贝地把那封信收进怀里,看上去好像她真的对林沐瑶动了私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做戏——为了不让子恒再度起疑。
子恒瞥她一眼,也不说话,继续拿着笔抄抄写写。灵潇有些好奇,于是凑上去看了一眼,没想到竟是母亲在世时编写的一本《治国韬略》。
“殿下抄这书做什么?”灵潇好奇。
“这书是前朝叶丞相所写,现今存世的唯一孤本,我从一个隐士那里借来的,他既不肯赠我,我只好抄下来再还给他了。”子恒说到这咳了咳,脸色苍白。
灵潇这才注意到他穿了厚厚的裘衣,眉眼间略见颓色。
“殿下,你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子恒眉头皱了皱,进来这么久才发觉我生病了,这病还是因为那晚把衣服月兑了给你穿才得上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只默然点了个头。
“生病了你就好好躺下休息嘛,这些抄写的活计我可以帮你做的。”灵潇不由分说地夺走他手中毛笔,又催促他到一旁软榻躺下歇息。
“你管得还真宽!”子恒嘟嘟囔囔,一弯薄唇却不自觉微微翘起。
屋里安静下来,隔着一扇金纱屏风,子恒躺在榻上看棋谱,另一侧,灵潇则在一笔一划地抄写母亲的遗迹,只听得到偶尔烛花爆裂的声音。
不一会,有小宫女端了晚茶点心进来,先是给灵潇上了一盘,然后绕过屏风,施施然走到子恒身边。
灵潇咬下一口豆糕,忽然听到屏风后头环佩叮当的声音,和女子温温软软的话语,她不禁竖起了耳朵。
“殿下,这茉香茶有点烫,让奴婢为您吹吹再喝吧!”屏风上映出一个袅娜女子屈膝相侍的身影。灵潇不禁吞了口唾沫,啧啧,没想到子恒这厮这么有艳福,难怪他从来不跟沈云轩逛勾栏院呢,想想也是,自己宫里的女人都排着队等待临幸呢,还用花钱去外面勾搭些庸脂俗粉吗?
下一刻,那宫女却好似打翻了茶杯,一头栽倒在子恒怀里,呜呜咽咽道,“吓死奴婢了,殿下,奴婢、奴婢胸口好疼!”
噗……灵潇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暗想这宫女接下来胆词应当是“殿下,你帮我揉揉可好?”要不就是干脆自己月兑了衣裳,楚楚可怜地望着太子,等他怜惜。嗯,毕竟言情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然后接下来就是少儿不宜的画面。
灵潇有些犹豫,这个时候自己一个外人应当是识趣地溜出去赶紧带上房门,然后对旁人说今晚月色真好屋里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嘛……她真的好想看一看子恒会作何反应,虽然这样做有点不道德!
就在她思绪神游的时候,忽然听“啪”的一声,子恒推开那宫女喝道,“是谁教你这样做的?嗯?”
那宫女跪着抽抽搭搭,前胸衣料被茶水浸了半湿,风情尽露。
“奴婢,奴婢不敢说,怕、怕皇上怪罪……呜呜。”
“你起来,把话说清楚,皇姑母那自有本太子顶着,你勿庸害怕。”
那宫女这才抹了眼泪,委屈道,“那天听薛相跟皇上说,‘太子不日就要迎娶南闽公主,总不能对男女之欢毫无通窍,得安排两个宫女给他先做通房。’皇上立刻就允了,于是、于是让我……”
小宫女红着眼,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子恒叹了口气,月兑下外裳给她披上,安慰道,“别哭了,这事怪不得你,你先告诉我,受皇姑母所托的,还有哪个宫女?”
“还、还有碧湘姐姐。”小宫女偷眼瞧了瞧东德子恒,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情愿服侍太子殿下的,怎奈何殿下他竟不配合……
“去吧碧湘叫进来,我有话问她。”子恒沉了脸,转身走出屏风,刚好与灵潇瞪大的双眼撞了个正着。
“呃、我刚才就想避嫌来着,可是腿受伤了走不快。”灵潇语无伦次地解释,“别、别这样看我,我错了、我这就走!”
“站住!”子恒懒懒坐下,挑眉看她,“吃完点心再走嘛,急什么。”
说罢端起那茉香茶喝了一口,神态悠闲得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灵潇很想提醒他一句,这杯茶……是她刚刚喝过的!
不一会碧湘来了,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奴婢也是有苦难言,先头皇上吩咐了不许对殿下透露半句,可奴婢又扪着良心不想对殿下做出这等诱骗之事。不做是欺君,做了却有悖于奴婢的良心,奴婢惶恐,还请太子示下!”
子恒以手支颐,看了灵潇一眼,“贤弟向来聪敏,可有什么高招?”
灵潇想了想,道,“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倘若碧湘姑娘不在东宫里当值了,就无法完成皇上交派的任务,而且也算不得欺君,皇上届时必不会怪罪。”
子恒微微一笑,“没想到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这个意思。”
碧湘身子微微一颤,“殿下的意思是,要把奴婢送出宫去?”
子恒把玩着手中青花瓷盏,“倒也不用送出皇宫,眼前不正有位公子还缺一名侍婢么,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碧湘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薛灵潇,顿时大喜过望,连连叩头道,“奴婢愿意,服侍薛公子正是奴婢心之所想!”
灵潇默默瞪了子恒一眼,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就扔给她这是怎么回事?
子恒却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在她耳畔低语道,“看来贤弟狄花债还蛮多的嘛,到时候可千万别让林沐瑶知道这碧湘是我赏给你的,至于碧湘,要做侍婢还是通房就全随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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