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阖大雪红炉暖,冬至琵琶懒去弹。小寒高卧邯郸梦,捧雪飘空交大寒。”
这个冬天,当御花园里的红梅绽放最盛的时候,向来以低调示人的新妃王瑜公子却干了件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大事!
那就是,在皇宫里兴建了一条百货商铺,得皇上赐名“黄金街”。从脂粉绸衣到笔墨纸砚,甚至姑娘家用的月事布……都应有尽有,比宫外集市上的东西还要齐全!
灵潇记得王瑜入选男妃的时候曾对她说,“就算是成为深宫里的外宠,只要我有心,照样能成就一番事业。”没想到这才半年,他就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像他父亲一样,开商铺、当老板。
只是他这商铺竟然开到皇宫里来了,着实让人惊讶了些!
虽然前朝也有一位皇帝,在后宫里仿照市井集市兴建了许多商铺,自己还扮作财大气粗的商人跟一帮后妃们瞎闹腾,但王瑜做的事情跟他不一样,若说那位昏君建商铺纯属玩乐,王瑜则是一心实意想为东粱皇宫做些实事。
话说这些年来,皇宫里需要的物品都是从京城各大老字号采购而来,其间从筛选到采买再经过中间商层层转手,运到宫里来时已比原价高出不止一倍的价钱!有时负责采购的老嬷嬷们还会从中扣下一些油水,总之这样算下来皇上得多花好多冤枉钱!
是以,王瑜上表东德明悦,在宫里开建商铺,所有货品都明码标价,进账出账由司礼局登记造册,这样不仅为皇室省下了一笔的开支,还方便了宫人们自由挑选。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女皇的赞同,谕令一下,黄金街的商铺就紧锣密鼓地兴建了起来。
对于“黄金街”这个名号,灵潇极不欣赏,她私下里认为,一定是王瑜那个土豪自作主张,在皇上身边吹了枕边风,才起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字。不过不管怎样,既然是瑜哥哥新店开张,她这个死党肯定是要去捧场的,刚好今天休课,灵潇便叫了碧湘跟她一起去逛街。
这一日太阳高悬,照在身上暖暖的,灵潇一身云纹浅紫轻裘,行走间如开在雪地上的飞燕草。碧湘紧紧跟在身后,问道,“快过年了,公子可有什么要添置的?”
灵潇摘了枝红梅,边走边把玩道,“没什么缺的,要不咱们买两副红纸,写上对联贴到门上。”
碧湘忍笑,“您跟王公子那么好的交情,要是让王公子知道到他新店开张你只买了两副红纸,王公子一定会生气的吧!”
灵潇笑了笑,“你说得没错,他那个小气鬼,恨不得我把月钱全砸到他店里才好呢。”
碧湘也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灵潇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碧湘,呆会去成衣铺挑两件你喜欢的衣裳吧,要过年了,我正想送点什么东西给你才好呢。”
碧湘忙忙摇头,“奴婢哪里受得起,公子还是给自己挑两件衣裳吧,奴婢不需要。”
灵潇板起脸来,“女儿家的衣裳再多也不嫌多,你怎么就不需要了。再说了,你是我身边的宫女,我高兴看你打扮得漂亮一些。”
碧湘的脸红了红,点头应下。灵潇这才笑嘻嘻地继续带她往前走。
绕过御花园就是黄金街,还前,就听得人声鼎沸。灵潇眉毛跳了跳,“这家伙,刚开张生意就这么好?”
碧湘跟她解释,“皇上前天下了口谕,让宫外的官人世家们得空了都来捧捧场,刚好年关将至,大家都进宫凑热闹来了呢。”
灵潇点点头,从街头一路逛过去,有珠光宝气的首饰铺,有琴声袅袅的乐器行,有书香盈盈的话本斋,还有让人目不暇接的成衣铺、点心斋、脂粉店……简直看花了眼。
前来逛街的公子小姐们都着了锦衣华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些是灵潇认识的,有些是她不认识的,大家都显得非常兴奋,毕竟东粱开国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在宫里看到卖东西的!
碧湘大约是太久没逛街了,扎进成衣铺里左挑挑、右拣拣,高兴得像个孩子。灵潇扫了眼那些专为女子设计的漂亮衣裳,因想到自己还缠着裹胸布,不禁哀叹一声移开了眼去。
买完衣裳,两人又逛到脂粉店,灵潇让碧湘自己去选,她则挑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来悠闲地喝茶。这种看茶的服务在京城的店里很常见,一般是为了不让陪夫人逛街的男客太无聊,店家格外设立的,此时此刻,灵潇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个陪逛的大爷。
刚喝下一口碧螺春,一个女子轻盈的脚步忽然映入她的视线。
“薛公子,没想到在这儿又碰上了你。”
一身鹅黄羽衣轻氅盈盈而立,眉似远山,唇若涂砂,不是林沐瑶又是谁!
灵潇站起来,对她拱手一笑,“林小姐,许多天没见了,不知你过得可好?”
林沐瑶半垂眼睫,轻轻点了个头,忽然视线触及灵潇缠在腰间的荷包,不禁开心笑道,“薛公子还带着我绣的这个荷包呢?若是喜欢,沐瑶再给你多绣几个。”
灵潇眉毛颤了颤,她早上贪睡起晚了,随便抓了个荷包就缠在腰上,好方便带钱,没想到林沐瑶看到了这么开心,呃……那就暂时不要戳破吧。
“谢林小姐好意,有这一个荷包就足够了,薛某很是喜欢。”灵潇想了想,又道,“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林小姐赠了我这个荷包,我却回礼,不若趁今日相遇,林小姐挑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让薛某送给你可好?”
林沐瑶听了这话,一时心花怒放,偏面上还要作一副矜持模样,对灵潇谢道,“既然薛公子这样说,那沐瑶就却之不恭了。”
待转过身去,林沐瑶简直要在心底里喊出来,薛公子笑起来好温柔啊,真是谁也比不上他这样帅!
待林沐瑶走远挑选东西去了,灵潇揉揉眉心,坐下继续喝茶。刚喝了没一口,文俊琪突然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拿着一个雕花瓷盒对她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呢,原来躲在这里呀,快来帮我闻闻,这香粉的味道怎么样?”
他打开瓷盒,一阵浓烈的杜若香扑面而来,灵潇还没凑近去闻,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是吧,你对香粉过敏?”文俊琪小心地收起盒子,递了块手帕给她。
“嗯,是有点。”灵潇擦了擦鼻子,抬头看他,“这香粉,到底是你用还是买来给皇上用啊?”
文俊琪脸红了红,“这、有什么区别吗?”
灵潇笑答,“刘禹锡有句诗,‘城边流水桃花过,帘外春风杜若香’。后来为了与女子狄花香相区别,男子多用杜若香来附庸风雅,所以嘛,这香粉你自己用用还是可以的。”
文俊琪一副受教了的样子,“没想到灵潇你对这也有研究。可是你对香粉过敏,为什么还要还来逛这间铺子呢?”
灵潇扯扯嘴角,“我是陪碧湘来的,刚好林将军的女儿沐瑶也来了,便在这等她们挑选东西。”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朗声轻笑,“贤弟真是好艳福啊,论风流我等真是甘拜下风。”
灵潇嘴角噙起一抹笑,不慌不忙地回头,“太子殿下真是好兴致,也有闲情来逛这脂粉铺?”
子恒大大方方地在她身旁坐下,“可不是,前日听姑母说喜欢薰衣草所做的香囊,我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王公子这里还真有卖。”
说着,把一个精巧的鱼形香囊在灵潇眼前晃了晃,灵潇过敏,不禁又打了个喷嚏。
这时,崔勇垂着头凑了过来,小声对子恒道,“殿下,方才我去前台付账,发现、发现……忘了带钱!”
灵潇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子恒这厮每次出来买东西都不记得带银子,没想到身边的下人也是这样,这回自己是不打算帮他了,看他要怎么解围。
“没带钱?拿这个抵账应该足够了吧。”子恒解下腰际一枚玉佩,吩咐崔勇拿去找老板说通。
“不好意思,本店只收现银,不接受以物易物的哦。”一直面的王瑜公子忽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不过落在灵潇眼里,那就是见钱眼开的惯常笑容……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啊!
“王公子,我这玉佩价值万银,别说抵你一个香囊,就是买下这整间脂粉铺子,也是绰绰有余,你竟然不肯接这档生意?”子恒嗤笑了一声,将玉佩收回腰际。
王瑜含笑,温声答道,“殿下的玉佩价值无双,我当然是看出来了,只是方才听闻殿下买下这薰草香囊是为了赠给皇上,这番孝心却是拿万银也无法衡量,所以我不敢收殿下的玉佩,这香囊,还是送给殿下好了。”
王瑜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子恒这才高看他一眼,心道果然是个经商之才。
一直在旁边没插上嘴的文俊琪左看看,又看看,突然来了句,“阿瑜,既然你这么大方,以咱俩的交情,是不是给我打点折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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