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要结束这永无止尽的战争和杀戮,还天下一个太平,还所有人一个完整的家。
早上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了舒轻月的身份,她走到哪里,士兵们也是恭恭敬敬的。舒轻月不想因自己打乱了军队的秩序,饭食过后,她直接回了军帐。
“容飞,你说,为什么一定要打战?”舒轻月坐在床榻上,双手抱着膝盖,仰着头,上方是帐顶,看不到外面的夜空。
“有人,就有私欲,有纷争。”岳容飞看向舒轻月,安静的她,是那样的柔弱。“小姐,别想那么多了,折腾了一天,早点睡吧。”
舒轻月扯过被子侧身躺下,闭上眼,脑海里翻腾出很多的画面,凌乱交错,是无奈,也是不安,倦了,她睡了过去,做了个梦,又醒了过来。帐内的蜡烛亮着,岳容飞不在。舒轻月起身,走出了帐。
巡夜的士兵见是舒轻月,行了个礼,也不阻拦,她有点心乱,随便走着,走啊走的走出了军营。
外面很空旷,舒轻月并没走多远,她找了块平坦的草地坐下。腰间系着从不离身的埙,她取下,又吹起了曲子。不是那首阳春白雪,旋律轻缓,透着少许的思念和忧郁。一曲罢,她也没再吹,静静的坐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还是很黑,风也更凉了,她站起身来,转身的时候竟又看到了宁司辰。
他在她后面站了多久?
夜很黑,他又背对着月亮,舒轻月看不清他的脸。
“曲子很好听。”宁司辰说道。
他不是在奉承,也不是在客气,她吹的埙有情,音色因情而赋予了生命,唯独,那轻慢的旋律过分的深重。尤其是在漫漫无边的夜里,心底好似积压了一份情绪,沉甸甸的,怎么也化解不开。
“是吗?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吹奏这样的音律。”如果可以,舒轻月更愿吹些欢快的曲子。
宁司辰只是看着舒轻月,没接话,眼神却是逐渐的深沉下去。
曲……不论是琴,还是琵琶,又或是埙,最初都该是快乐的吧。明明是轻扬的曲调,为何要把它们演绎得那么的悲凉?又是什么,逼迫她们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今夜,宁司辰的话似乎有点多。
“但也有很多事,是自己能改变的。”舒轻月说道。
两人相对而站,不到三米的距离,很近,谁往对方走几步便能到他或是她的面前,又很远,黑暗把他们分隔到了两边,战乱纷纷,心各有所属,她和他之间,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界限。
她看着他,他也同是看着她,谁也没有离开,却也没有人说话。
夜很静,唯有凉风打在荒草上,发出的簌簌响声,夜很沉,伸手不见四指,整个世界里全是黑暗。
舒轻月仰起头,黑墨似的夜空,好像一个有吸力的深渊,要把自己拖进黑暗的最深处。
“我一出生,娘就死了,只能从其他人的描述中想象她的样子,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怀抱。”舒轻月极力的想要从夜空中找寻些什么,可什么也没有。她也不知为何,竟会对宁司辰说起那些从不曾与人言过的愁绪,是夜的关系吗?安静的夜,轻易的便勾出了埋在心底的感情。又好像知道他会听她说一般。而宁司辰也不打断,她继续说着。“因为年纪最小,又是个女儿,父亲和两个哥哥都很疼我,可他们常年在外征战,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说不上几句贴心的话。有时候在想,要是父亲不是大元帅该多好,父亲和哥哥们一起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三年前,大哥战死沙场,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把眼睛哭肿,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好难过,可大哥再也回不来了。自那以后,父亲和二哥每次出征,我都好害怕,好害怕……”
她害怕失去,也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世人皆看到大元帅的光环,又有谁知光环背后肩负的重担。
三年前,她的大哥,那就是舒子谦。暗夜里,宁司辰的眼瞳变化了一下,深邃而又复杂。夜色浓重,舒轻月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
是是非非,情情仇仇,很早以前,便把纷乱的根种下了。
命由天数,劫已定下,避不开,便是万劫不复。
只是那时的她不知,他也想不到之后会发生的事。
“要一路上不再出意外,按照现在行进速度,再有三天这样便能到单阳城。”宁司辰开口,像是在安抚舒轻月,可声音过于冰冷了些。
“你会全力以赴支援我父亲,对吧?”舒轻月转回脸庞,凝视着宁司辰,问道。
“……”宁司辰没有立即回答,面对舒轻月恳挚的目光,他只是说了一句,却没正面回复她的问题。“我会坚持自己的原则去打战。”
晚风有点寒,舒轻月衣襟下的皮肤冰凉了一层,她不清楚宁司辰口中的原则是什么,却没有再去问。因为就算宁司辰说会,舒轻月也不可能全信他。各自有着各自的立场,哪件事都不是简单的对与错,是与非。
马上就要到单阳城了,舒轻月期盼着,又不安着。
爹,二哥,你们都要平安无事。
这次,宁司辰目送舒轻月回了舒家军的营帐,他才离开了那里。
借着浓郁的夜色,一人一骑奔出了宁司辰那边的阵营。但跑了大概几公里后,只听空中一道利器刺破长空的声音响起,马上的人栽倒在了地上,而他胸口插着一支染血的箭。从树丛里走出一个人,他蹲下,从倒地已死的人怀里取出一封信。看也不看,把信撕裂个粉碎,再骑上另一匹马走了。
风云涌动,哪还有平静的地方。
翌日,起风变天了,没有太阳,天灰沉沉的,压得人的心也莫名的沉了分。
大军出发,宁司辰领兵在前,舒家军在后,路上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一切都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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