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把视线落到窗外,一男一女在争执着什么,男的脸上挂了彩,连连后退,女的挥着拳头貌似还想冲上去,被旁边的另一男人给拦住了……
场面暂时算是控制住了翻。
眼底滑过一丝冷笑,他的目光回到对面的女孩身上,眸色热而柔,没想到他精心挑选的地方也会遇上意外,这是不是就叫做防不胜防,越是要防的人越是要蹦出来,提醒他的存在。
可这又怎样,她现在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
既然老天如此安排,不如就见上一面,彻底解决,从此干干净净,了无牵挂。
……
在韩霓羽看来等待的过程极为漫长,就这样干坐着不说点什么感觉很怪,可真要开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很微妙、玄乎的感觉。
她低头认真的喝着新上来的蜂蜜柚子茶,视线困在散发着热气的杯子里,盯着那几缕柚子果肉不敢抬起半分。
或许是她神经过敏,头顶总若有似无的视线扫过,使她如坐针毡罴。
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上车前钱年那古怪的提醒,今天是十五号……
十五号很平常的日子,中秋都过了,有什么特别的么?
她还真想不出来。
会不会和江祈有关?
她抬起头看他,发现他在如此柔软舒适的卡座上坐得依然笔直,一手随意握住杯子,一手弯曲放在桌子上拿着手机,很惬意的翻看屏幕,窗外正午的阳光打在他面孔上,长长的眼睫如两排密密的树荫,五官被镀上一层薄薄的疏朗光晕。
这个画面看上去不太真实,如同镶嵌在一副写实的油画中。
江祈换了个姿势,手机搁到桌子上,身体向后倾,突然开口:“你喜欢乘我不注意偷看?”
这似乎是第二次被抓包,韩霓羽有点难为情,替自己辩解:“你又不是陌生人,我这样不算偷看好吗?”
“我不是陌生人,这可是你说的。”他推开手中的杯子,凝视着她,随即正色道:“那么,现在我可以问你问题了吗?”
韩霓羽一愣,她怎么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不由问:“你想问什么。”
他垂下眼睛,脸上的光线半明半暗,似真假幻,声音沉稳:“如果我和何以麦动手,你会帮谁?”
毫无心理准备,他突然提到了何以麦,韩霓羽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方面知道何以麦的。
“不回答,就是默认,你会帮他……”
“不会。”她猛的出声,沉默后说:“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没人喜欢听假话。”他抱臂。
“我一个也不帮。”韩霓羽静静的说,“这就是我的实话。”
她留意着他的语气和眼神,猜想他和何以麦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以至于他会问出如此刁钻的问题。
一般的女人遇到这种问题总会说我帮你,她明白那样才是最聪明,最审时度势的做法,但是她不想那么做,她没必要去讨好他,因为她不想取悦于他。
她已经做好了被他冷嘲热讽的准备。
江祈忍不住笑了下,既没生气,也没发火,很浅的笑容,没有直达眼底。
过了十多分钟,终于服务生把牛排送上来,饥肠辘辘的韩霓羽拿起刀叉,低头吃起来。
出去结帐的时候遇到了小插曲,有人在外面吵的不可开交,“……冯月,你是不是疯了,揪着我不放有意思吗?”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钻进耳朵里,韩霓羽低头掏钱夹的手一停,她转头看过去,门口那儿扭打成一团的正是冯月和何以麦。
“我来吧。”江祈从后面走上来,扫了脸色苍白的韩霓羽一眼,掏出钱夹递出薄薄的银行卡。
“不是说我请客的么?”韩霓羽低头急着去拉钱夹,拉链卡住了,她用手指去抠,手指卡在那儿被拉链夹的没了血色,也没感觉有一点疼,当下只有一个想法,这儿空气稀薄,她呼吸困难,她要尽快付完钱离开这儿。
一只宽大的手稳稳握住她颤抖的手,将银行卡递到收银员手中,那只抓住她的手没有放开,牢牢的把她冰凉的手包住。
“说好我请客的。”她盯着他,脑子一片混乱,只有半片区域清醒。
“是你请客。”他不为以然,顿了顿接着说:“我买单。”
“可是……”
他大手收紧,深不见底的冷眸稍眯:“可是什么?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有瓜葛,连顿饭钱都要斤斤计较,分得清清楚楚?”
她低着头看着收银台边上的一盆红豆杉,脑子乱的不行,思绪混杂,不知道如何回答。
付完了帐,他收好钱夹,沉静的问:“下面你有两个选择,一,待在这儿,进去再喝杯咖啡,二,出去面对,我们一起离开。”
他说的是“我们”,韩霓羽霎时捕捉到他话句中的微妙,随即闭眼睛凝思了一会,深深吸气,尽量将
状态放的自然,抬头说:“第二个选择。”
……
韩霓羽设想过很多次和何以麦再见面的情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躲进餐厅可以不用见他,等外面平息后她再走,生活仍会变成原来平静的样子。
可是,她看到了冯月,她最好的朋友,冯月和何以麦无怨无仇,和何以麦纠缠完全是因为她,替她抱不平。
她若是视而不见,进去喝咖啡,消磨时间静等风波过去,那太没有良心了。
江祈给她的是选择题,她却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试探、冷静、观望……
他怎么知道她和何以麦的过去在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去处理这个乱局,一切因她而起,也应由她去结束。
冯月和何以麦争执的画面摇摇晃晃,韩霓羽走出的每一步都那么不真实,她懵然的走出去,越过那道门,走近那混乱的场景中去。
“小霓子,你来得正好,可被我逮到这负心汉了。今儿是油炸还是清蒸你说了算……”冯月最先发现了走过来的韩霓羽,脸上交织着气愤和激动,一手死死揪住何以麦的衬衣领,一手握着拳,那如石头般的拳头随时都有再砸下去的可能。
“这是我和她的事,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何以麦浑然不觉,说到一半突然盯着韩霓羽,半天才回过一丝神来:“你……你是韩霓羽?”
一见何以麦错愕的表情,冯月气的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她揪住何以麦的衣领提的高高的,咬牙切齿道:“对,她就是韩霓羽,被你莫名其妙甩掉的韩霓羽,你是不是不认识她了啊!哼,你当然不认识了,要不是你她能一蹶不振吗?要不是你,她能暴饮暴食变成现在这样吗?要不是你,她能变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吗?何以麦,你良心被狗吃了,知不知道小霓子为了你差点疯掉,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她差点跳楼……”
“冯月。”一只白皙的手轻轻覆上冯月那只揪住何以麦衣领的手,韩霓羽面容平静,轻声道:“有话好好说,先放开。”
冯月气头上呢,怒道:“不放!你当包子能容忍,我可忍不了,那年要不是他躲的不见人影,姑女乃女乃绝对会狠揍他一顿不可。他是什么玩意,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不就是长得帅吗?难道这样就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就可以玩霹腿,一声不吭,连分手二字都不肯说,消失得无影无踪吗?女乃女乃的,这世上还有这么渣的男人吗?今儿姑女乃女乃不揍他,姑女乃女乃就不姓冯!”
冯月越说越气,她的性子属于嫉恶如仇型的,平生最看不惯不平之事,当年她亲眼看到霓子经历了恋爱、背叛到伤心欲绝,暗暗下定决心此生只要有机会非替小霓子抓住这负心汉不可。
今天她约小霓子吃饭,小霓子临时说来不了了,她想反正位子都订了,就和男朋友过来吃饭。
老天眷顾,她无意中在这儿逮到了何以麦,立马冲上去算旧帐。
“冯月。”韩霓羽眼神坚定,“你听我的,先放开好吗?那是我和他的事,理应由当事人出来解决,不是吗?”
“可……”冯月想说姑女乃女乃还没揍够呢,一见韩霓羽的眼神顿时举起来的拳头抬不起来,加上她男朋友在旁边帮腔:“你朋友说的对,这是他们自己的事,由他们自己解决。来,听话,把手放开。”
冯月看看被自己揍了两拳,脸上青了两块的何以麦,又看了看韩霓羽,再看了看韩霓羽身边的江祈,最后落在韩霓羽和江祈交握的手上,唇角逐渐露出一丝笑意,于是放开何以麦的衣领道:“行,你自己解决,不过说好,你再当包子以后我可不认识你。”
冯月虽然行为鲁莽,却是满满替她抱不平,韩霓羽不怪冯月,轻声说着:“午饭还没吃吧,你们先进去,这儿我来处理。”
“行。”冯月火爆的脾气转眼消失不见,笑眯眯的打了个手势,被男朋友拉进餐厅前忍不住飞快的朝江祈打量了几眼,赞美道:“小霓子,这次眼光真不错,男朋友长得可真养眼,气场也挺强的,比这何渣渣要好上万倍。加油!”
哪儿跟哪儿!韩霓羽无语抚额,手抬到一半被什么东西拖着,惊见自己的手还被江祈握着呢。
双颊一红,她慌忙抽出来,却见江祈老神在在的模样,手被她甩开后,淡淡的抽回去,不露痕迹的插到裤子口袋中,微眯俊眸落到何以麦的身上。
何以麦从进餐厅到被冯月缠上,再到挨了两拳,再到被餐厅经理请出来,最后到韩霓羽和江祈一同出现,他始终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模着撕痛的眼角,他抽了口气,看来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他抬眸对上江祈深潭的目光,擦了擦眼角的瘀血,疼的抽了口气,惊讶的说:“你怎么在这儿?”
江祈身长玉立,凝眸反问:“我不能在这儿?”
何以麦愣了一下,目光转到韩霓羽脸上,如老朋友一般笑的坦荡自在:“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韩霓羽回答不上来,她不明白这
个男人怎么会如此铁石心肠,那年什么话也没有,就那样消失了,远去英国,而据后来她打听得知,他走之前和所有人道别,包括朋友和同学,就是没和她说一声,就那样决然的出了国,连给她留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仿佛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忽隐忽现的疼撕扯着身体,韩霓羽失魂落魄,她觉得自己的世界陷入空前的混乱,带着愤怒的吼声猛裂撞-击心口,激起一团团巨大的浪涛,溅得血肉模糊,痛不能抑。
她必须花最大的力气才能镇住质问与仇恨,用最大限度的可能去约束自己,把自己变的平和如常。
她发现自己还能扯动嘴唇,回了一个歉意笑容:“刚才冯月冲动了些,希望你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不要放在心上。”
“她是干什么的,打起人来可真疼。”何以麦皱眉,脸上的伤使他一张英俊的脸笑起来特别奇怪,吸着气说。
韩霓羽回答:“她家里开武馆的,一般男人不是她的对手。”
“难怪。”何以麦嘀咕着耸耸肩,转而笑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个性子,一点没变。”
如此轻松的语气仿佛他与她之间从来只是单纯的关系,韩霓羽完全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她感觉他陌生得可怕,就算他不喜欢她,讨厌她,不把她放在心上,他完全可以再见面的时候扭头就走,可他没有。
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站在这儿正大光明的和她以聊天的口气说话,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如此无耻……
胸-口横插着一柄利刃,韩霓羽快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她摇摇欲坠,脚步踉跄,眼看即将出丑,一只结实的手臂适时圈上来,稳住她的身体,同时干净清冽的气息包围而上,她侧头看进一双冷寒的眼眸,突然她觉得这双眼睛不那么冰冷了,至少比她的手脚,比她的四肢百骸,比她的身体里的血管要温暖上十倍不止。
“话说完了,可以走了。”江祈的手亲昵的放在她腰间,再自然不过的姿势,语气一贯风轻云淡的,仿佛在一旁耐心等候女友和人聊天的绝佳好男人。
何以麦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在两个人中间来来回回,高深莫测,随后笑了,和江祈一样平常的语气,弯唇道:“ok,有空再联络。”
就这样,韩霓羽被江祈以亲密的姿势带走了,走出很远。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往旁边让了两步。
令他极为不满,冷笑一声,嘲弄说:“怎么?利用完了就急于撇清,刚才你怎么不解释,当着何以麦的面解释清楚。”
“不可理喻!”韩霓羽脸上的血色刹那间全无,紧咬起唇,无法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扭头就走。
身后脚步紧追上来,大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扯转回去,他一脸寒冰:“谁不可理喻?嗯?你选择出去面对,我以为你会很好的处理,原来你所谓的面对就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蠢话……”
“那你要我怎么办?”韩霓羽快崩溃了,她的心脏仿佛无数只手挤压着,她疼,快不能呼吸,她即将窒息而死。
他面容沉静如水,哼笑:“你是成年人了,难道这些还要我教?”
“对,我就是要你教,你教啊,教教我要怎么做。”她眼泪飞奔而出,忍不住朝他嘶吼。
“那是你的心结,如果你不当面问清楚,心结永远在!”他眼睛犀利宛如能直直望进她眼底,看穿她的心事,一字一顿的说:“刚才你要做的就是直接问清楚,问他原因,问清楚了,不管是什么,你只要得到那个答案,都是种解月兑。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不闻不问,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才可怕,那只会证明你害怕,你恐惧,越是害怕恐惧的东西越是不敢问出口。”
韩霓羽身体一滞,呼吸有些急促,他字字直指核心,如此冷静客观的分析,一针见血,他说的一点没错,她就是怕。
当她面对何以麦那双眼睛时内心恐惧无比,她问不出口,她突然间害怕得到答案,害怕自己承受不了。与其那样,倒不如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面无表情的放下了她的手腕,改为拉她的手臂,拖着麻木出神的她拐过一条街,来到地下停车场。
……
说开了反而不用顾忌,无负担了,韩霓羽头靠在车座里默默流泪。
车里寂静如雾,外面飘起蒙蒙细雨,雨刷忙碌中上下摇摆,发出单调寂寥的声音。
韩霓羽哭累了,就这样睡过去。
江祈在雨中沉稳的开着车,看向她的睡颜,在路边停下车,取来毛毯轻轻盖上去。
她感觉睡了很长时间,迷糊睁开眼睛,她躺在他怀里,面前是1201房间的门。
他没用房卡,按了指纹,门就自动开了。
他大步进去,抱她进卧室,月兑下她身上的衬衣,很自然的要去解她最后遮身的内-衣扣。
她开始抗拒,他手上没
有迟疑,迅速月兑掉,拿起他的睡衣给她套上,并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拉上窗帘。
她太累了,没力气再起来或是离开,她选择随遇而安,闭上眼睛再度睡过去。
再醒来似乎又是很久,莫名的第一时间找他的身影,他靠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在看一本体育用品杂志,认真,专注在文字上。
他似乎受到过良好的礼仪熏陶,尽管只是一个简单的低头看书的姿势,却能轻易看出得体的仪态,优雅的行为举止。
她轻轻撑起身体,他听到细微的声音抬头转目,见她醒来,脸色不太正常,走过去拨开她微湿的刘海,探探她的额头:“感觉冷吗?”
他不说倒不觉得,这么一说她立刻感觉体内寒气乱蹿,冷的忍不住抖起来,双手紧揪被角。
他弯下腰去,手掌掀开被子一角,往下探,她本能的想躲,他准确的握住她藏起来的脚,她的脚心一片冰凉。
他坐到床沿,毫不犹豫的包裹住她的两只脚心,又大又暖和的大掌传递温度,暖意袭人,很是舒服。
如此过了一会,她的脚心暖了许多,但身上依旧发寒,忍不住打颤,人无意识的抖着。
他把她塞到被子里,调高中央空调的温度,随后人离开了。
全身的骨头疼痛着如同被打断再一一续上,她埋在被子里睡的昏昏沉沉,他又折回来,手里拎只白色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包纯中药的感冒冲剂,取出一包泡上,再吹温了把她扶坐起来,一手搂住她的肩,另一手端着感冒冲剂亲自喂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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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ss大人好失望,小霓子居然木有当面问出来,这意味着她心里还藏着何麦子,boss大人很愤怒,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