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心里反倒不那么模不着底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横竖都没辙,索性骂个痛快,况且理查能让我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和他争辩,至少说明一点——他压根没想伤害我,反之,他希望把彼此拉得更紧。
“彻底解决奈梅亨?这才是你的实话吧。”我勾起嘴角轻轻的笑着,语气平淡的说不出滋味。
“哼哼,这当然是实话,难道我应该感谢你吗,好心的奈梅亨公爵大人?”理查就像沾着火星的**般瞬间引爆,怒发冲冠都不足以形容他须发倒竖的模样,“奈梅亨是诺曼底的盟友,没错,可事实上呢?我们只是傻乎乎跑来跑去的猎犬!你随手扔给诺曼底一块骨头犒赏,我们还得感激涕零的直摇尾巴!可卡拉布里亚连块骨头都算不上,最多算煮得稀烂的菜叶,油水少得可怜!难缠的萨拉森人不断骚扰港口和农庄,搞得当地人心惶惶流离失所,我们的士兵不得不疲于奔命的四处灭火,累得才真正像条野狗;布林迪西的罗马人同样得小心提防,他们的舰队跟出入自己花园一样瞎溜达,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耀武扬威的恐吓大小进港船只,吓得商人们都不敢泊岸做生意了;作为对奈梅亨的保证和义务,我们还必须从有限的精力中分出一部分去盯着躲在梵蒂冈搞小动作的教廷……你拍拍胸脯说,有这样的盟友吗?”
我张嘴想反驳几句,最终还是舌忝舌忝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那不都是设计好的陷阱么。
理查意犹未尽的继续咆哮:“哦,对了,还有热那亚,利古里亚海岸的明珠。这里的确很富庶,气候也足够温润宜人,似乎是块挂满肥肉的大骨头,它是如此完美,就算上帝也找不到任何瑕疵。可惜现实难遂人愿。从撒丁岛扬帆的萨拉森战船顺流而下仅仅半天便能抵达这片几乎无险可守的海岸;面对屡生龃龉的勃艮第,背后是不那么友好的几个伦巴第城邦,叛附难料的伪王盘踞米兰称孤道寡,你让诺曼底帮奈梅亨守在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好像拴在门口的看家狗!”
我面色平静的听着,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思考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嫌疑摘干净,毕竟情绪激动的人容易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保命方为上策。“说完了?”我挑起眉毛,语气陡然一转,“就算你的猜测全是真的。那为什么不干脆杀掉我?你不会善良到准备给我申辩的机会吧?”
理查的喉结抖动着。答非所问的开口说道:“罗贝尔陛下开出很多诱人的价码。还有教皇霓下担保的双保险,相当让人动心。比如将整个伦巴第交给诺曼底,让小亨利迎娶我的女儿来建立两个家族的联姻关系等等。兰迪,他们虽然也想把诺曼底当做猎犬使唤。但是丢过来的骨头却比你更多更肥。”
“你甘心做一条猎犬?从这家流浪到那家,有骨头就给干活?”我准确抓住他话里的漏洞,预备展开犀利的反击。
“我有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力吗?”理查反问道,“或者说,你已经失去制定游戏规则的实力了,朋友。”
“你有。”我肯定的回答,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还特意夸张的挥舞着手臂来渲染效果,“这便是找我来的原因吧。你不甘心做一条猎犬,而是想当牵着绳索的主人。朋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野心,那雄鹰般的志向,我都知道。而且只有我了解!你希望效法曾经让整个欧洲都颤抖的祖先,重新用怒吼震撼世界,为诺曼底的战旗增添荣耀,给子孙后代留下英雄的传奇!”
理查蠕动着嘴角没吱声,他动摇了。
我知道自己说中他的心事,于是决定趁热打铁:“我们再次合作吧,你比我更清楚两个人的联手能给彼此带来什么,成功的诱惑比罗贝尔陛下许你的要多得多,这是块最肥的骨头,你和我、我们所有人全都是猎犬,贪恋美味的疯狗,世间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权力……”他喃喃念叨着这个简单又绕口的单词,仿佛在回味那迷人的味道,“你总是有办法的,朋友。”
听到“朋友”的刹那我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理查这边松了口,接下来的事情便有了转机。“奈梅亨那里你不必担心,我几天前刚收到消息,家中无事,弗兰德的军队已整装待命,如遇危险随时可以驰援。”我肯定不能告诉他真实情况,好不容易稳住的盟友千万不能再被动摇,“当务之急是进军罗马,彻底击溃教
左道旁门帖吧
皇纠集的叛军,把梵蒂冈牢牢控制在咱们手中,然后操纵教廷改选,立一个听话的傀儡来名正言顺的发号施令,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跟你说过的。”
理查模着自己微红的鼻尖,那是饮酒太急造成的,他咂么着我的提议,隔了半晌才说:“首先,我觉得弗兰德伯爵无法相信,这个老狐狸我太熟悉,倘若他也参与了罗贝尔的阴谋呢?那么奈梅亨的陷落恐怕难以避免了。”
“不可能!博杜安是我的岳父,更是奈梅亨最坚定的盟友,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宝贝女儿正带着他的亲外孙守在奈梅亨的城堡里……总之你的假设不成立,我的后方绝对万无一失!”说到这我有点急眼,差不多扯嗓子吼着说完。
“还是再多派几个信差回去示警吧,你也说过,这世界是现实的,骨肉至亲都得提防。”理查现在学会用我的话来反驳,让我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
与其说我是绝对信任爱女如命的岳父,倒不如说是固执的不愿承认自己的失策,就像比赛马拉松的选手,明明胜利一步之遥,正准备欢呼庆祝,谁曾想身边的队友突然伸腿使绊,让你跌倒在可望而不可即的终点线上,那种心碎又吃惊的感觉,足以摧垮每个人心中最坚实的防线。
“我们的目标在罗马,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前进一步,没准柳暗花明,要你选,怎么干?”
理查沉默良久,在选择的节点凡人难免犹豫,但结果都会是相同的。因为我们是普通人,终究没有圣贤先知的定力和洒月兑——权力,散发着曼妙香气的顶级猎物,如同招蜂引蝇的猪笼草,它的美和它的恶一样致命,却魅惑的让任何想攫取芬芳的人以为自己多么与众不同,然后一面享受销香浸骨的温柔,一面慢慢的陷入泥淖,心甘情愿的把生命交给对方,换得自以为是的幻梦,与权利本身相比,你永远是不足一哂的弹指须臾。
“诺曼勇士从来不知道后退为何物,奥丁诸神和上帝可以为证。”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吐出,仿佛丛林深处袅袅飘荡的虎啸,一字一句充满澎湃的力量,“我依旧选择站在你这边,不过这次我要分得更多。”
“只有罗马,我只要罗马。”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恨不得把这几个单词嚼碎,“其他的随你挑,朋友,都是你应得的。”
理查痛快的伸出手臂,用眼神示意我击掌:“成交。”
“成交!”我紧紧握住他宽厚的巴掌,有力的攥着,“时间不多了,我们得争分夺秒的运作起来。”
“我在你来之前便有了计划。”理查不在乎我意外的表情,他这个粗线条的人难得细心一次,不妨洗耳恭听,“米兰城中有间谍,亨利陛下的、罗贝尔陛下的、教皇霓下的、伪王阿杜因的、罗马人的、甚至萨拉森人的等等,他们看到了你早上进到这里再没出去,很快,每个主子的桌上都会摆着写有诺曼底公爵软禁奈梅亨公爵的惊爆消息,而他的军队因为群龙无首而四分五裂……”
“他们会以为奈梅亨完了,我也完了,宵小们奔走相告弹冠相庆,何其壮观和欢乐的场面!”我心领神会的同理查对视,有时候他的小点子就像美味珍馐里不起眼的配菜,看似可有可无,实际左右整个菜品的口感和味道。
“教皇霓下会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维罗纳方向,圣加耳山口条件恶劣,他十有*能从相对好走些的勃伦纳山口进入卡林西亚,成为落脚德意志的首站。想想看,鳄鱼露出了他不设防的柔软月复部,只需要一千精骑,一千个悍不畏死的勇士就可以跟圣诞节屠宰小鸡一样杀光那帮乌合之众。”
我将添满的酒杯递给他,自己凑上去轻轻地碰着,醇黄的酒浆晃动打转,有几滴顺着杯沿甩出来,不过我俩谁都没在意:“麦芽酒不错,是今年头茬春麦吧?”
(昨天一整天的会,全赶在一起了,材料反反复复改了十几遍还没通过,夜夜加班够悲催吧……明天启程外出办事,端午节出差什么的最讨厌了!我大概会在下周三回来,这期间又要不要脸的断更了。对于不喜欢《落日》或者习惯作者更守时的读者来说,我的完全不入法眼——又臭又长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更,什么时候又抽风似的连续更新……唯一苦了那些始终坚持订阅追书的忠实读者大大们,我的内疚难以言表,真的非常抱歉,我爱你们,你们是最好的读者,是我的整个世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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