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德博蒙老头与塔列朗前来觐见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陆逸邀请他们两位与维克多莫罗一起陪国王一起用餐。在用餐结束之后,转至国王会议室进行讨论。
可是正式抵论尚始,德博蒙老头就立即给年轻的国王呈递了两份传单。并向年轻的国王解释道:“陛下,这是由巴黎警察局最近查获的激进派传单,这些传单是从边境省份传入的,源头可能是德意志西部以及意大利西北部地区。但是我们认为应该是不列颠王国在幕后操作此事。”
陆逸接过了传单,认真地看了起来。其中一张传单是以法兰西雅各宾派的名义发出的,其大概的意思就是在十年之前,法兰西人发起了一场伟大的革命,并且完成了法兰西民族的自我觉醒,由人民来决定法兰西政府以及国家的命运。这种思想其中所蕴含的真理是毋庸置疑的,虽然那场伟大的革命被封建君主们所敌视,所镇压,但是其中的道理却随着所有对真理向往的人传向了欧洲各地。而今,波兰人以及意大利人正在觉醒,对自由以及平等的向往使得他们奋起其他民族的压迫以及本国的君主。然而,作为启蒙思想的发源地,法兰西人现今又应该如何自处。
而第二份是直接以科西嘉**运动领袖人物拿破仑波拿巴的名义发出的,其中所阐述的也是类似的思想。只是在其中从古罗马帝国开始阐述了意大利民族的荣耀历史,强调了法兰西、西班牙以及奥地利三国对意大利人民的压迫,号召意大利民族团结起来,推翻统治他们的外国君王,抵抗外国侵略者们,统一意大利,重新建立起一个辉煌的罗马共和国。
看完第二份之后,陆逸不由地笑了笑。拿破仑波拿巴看来一直都有着很深的罗马帝国情结啊。在前世历史之中,拿破仑就曾力推“帝政风格(Empirestyle)”,从当时妇女的服饰,到他自己的肖像画,再到建筑以及家具陈设,都仿照古罗马帝国的风格,并且随着他的征服将这种帝政风格带到欧陆各地。这种易于联系起古罗马帝国的风格也是正是他试图重现古罗马帝国荣耀的一种表现。同时,他还为将日耳曼(法兰克人)、凯尔特(高卢人)以及罗马(拉丁人)混杂且无正式定位的法兰西民族赋予了拉丁系的正式定位。而现在,拿破仑虽然没有机会再像前世历史中那样执掌法兰西进行征服。但是却可以换一个正统拉丁系民族的身份来号召意大利民族的统一运动,号召他们重建罗马共和国。其实并不只是拿破仑有着这样的情结,就连太阳王路易十四也有着些许这样的情结,只是太阳王的这种情结也像法兰西民族里的拉丁系成分一样,没这么严重。通常会有这么浓重罗马情结的也只有意大利人,例如墨索里尼。
而对于这些风格,无论是同样源自于意大利的巴洛克风格,还是源自法兰西的路易十五式风格(洛可可),陆逸并没有一力推行的打算,也没有准备在欧陆掀起最炫罗马风。反正这些东西只要在自己的统治时期自然形成,那么就一定会被冠以“路易十七风格”的名称,就像前世“维多利亚时代”这个名称一样。
看完那两份传单之后,陆逸将传单交给了塔列朗,而塔列朗仅仅是瞄了一眼,就将传单递给了维克多莫罗。笑着向年轻的国王坦白道:“陛下,我已经看过了。”
“好吧,那你有什么建议?”虽然知道塔列朗是个装逼犯,但陆逸也同样知道他有着很多独到的见解。
说他装逼是因为陆逸知道这个人无论在前世历史中还是现在,都秉承着一贯的风格。在法兰西统治者频繁更替的时候,对每一位统治者都表现出足够的忠诚。而且是真正的忠诚,他会站在君主一边为君主想,并且给君主提出正确的建议,并且那种力谏的程度也经常为君王所厌恶,但是就像他的敏锐政治嗅觉一样,他的建议通常也是正确的。
只是当这个人认为自己作为臣子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之后,他也会不再进言,转而在王朝行将毁灭之时给予这个王朝致命一击,侍奉新的君王。换而言之,就是这个人很没节操。这也使得他在前世的时候名声并不好,因为在欧陆能够像他这样侍奉多位君王的人并不常见。而且法兰西人这种装逼的程度也不如东方的文士。在东方比塔列朗更没节操的人多的是,只是那些装逼惯犯会装得更壮烈一些。基本上就是节妇底路,一哭二闹,自刎上吊,而他们的下属总都会适时在场,将其救下力劝之类。
而现在这个装逼犯在听闻国王的话之后,自信地笑了笑:“英国人畏惧陛下更甚于革命。”说完之后,见年轻的君主对他的回答并不是太满意,塔列朗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请容陛下让我站在不列颠王国首相的角度来进行说明。在我看来,一个革命同时充满攻击性的法兰西是不足为惧的,因为无论不列颠王国政府如何更替,对外政策如何转变,都能够保持一个一贯的政策,那就是拉拢整个欧洲与法兰西为敌。但是若是法兰西像现在这样维持着稳定的政府单独以牵制与击败他们作为目标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慌。因为不列颠王国并没有对法兰西王国奠然优势,无论是人口还是幅员。所以他们需要制造一些事端以分离法兰西王国的注意力,伺机削弱法兰西王国。
欧陆是法兰西天然的羁绊,无论是德意志、意大利还是西班牙发生了争端,法兰西必然无法置身事外,而不列颠王国则可以置身事外。就算他们在欧陆失去了所有的盟友,对于他们也无太大的影响。而他们却可以处于欧陆之外,随时挑起这些争端,以保证当前唯一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国家——法兰西王国无暇针对他们。现在无论是在亚平宁半岛上的革命潮还是这些小报,都只不过是用于分散王国政府注意力一种手段。迫使法兰西王国政府暂时地与不列颠王国达成谅解,以解决当前发生的意大利革命危机。若是法兰西王国配合的话,他们也将立即投入对革命的摧毁之中。”
“那么你的建议是什么?与不列颠王国达成谅解吗?”
塔列朗耸了耸肩膀:“这得看陛下您的目的,若是从维持当前欧陆局势稳定的角度来看的话。那么不列颠王国这种举动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的善意。”
“我的目的很明确,我必须为王国取得更好的发展空间。我想要这种格局有所突破,至少首先得打破不列颠王国在过往历次战争中所定下并且维持到现在的格局。我们的商人需要有更为廉价的原料与不列颠王国竞争,我所统治下的人民也需要这样更为宽松的环境与改善他们的生活与工作环境。以两国这种激烈的竞争关系,王国政府不可能对人们的生活状况作出改变,无论是商人还是工人。不列颠王国的商人与工人需要喘息,但是我们的商人与工人们更需要喘息。而王国的军队,有责任和义务为此目的去奋战。”陆逸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回答,但同时这也正是最后的目的。这个理由的确是君王开疆拓土的借口,但两者的目的是一致的。否则的话,那么多的军费投入也仅仅只是本**事维稳而已,在此之后还得不断地付出行政维稳支出,并且逐年攀升。
一个世界的格局就那么点大,军队若不能为本民族开拓生存环境,那么就只剩下镇压本国国民这种职能了。所谓对外和平负责任的政府同时也等于不作为以及对本国国民不负责,因为除非本国内部维持封建时代一种静止的社会状态不发展,若是发展的话,随之本国内部的需求是会不断增长的。发展就必然提出更多的生存空间需求,当这些需求不能被满足而政府又不愿改变的时候,那军队就只能拿来镇压国民,将社会关系强制维持在一个当前的静止状态。
而陆逸不愿意自己的统治也陷入那种死结之中。国民对于统治者的需求并非一成不变的,而统治者也必须学会对本国国民的负责,而不是对其他民族负责。一个人若是不能善待自己的家人,那么当他奚落邻居家的男人为了亲人而攻击邻里的时候,这种行为就会变得非常可笑。两个男人,一个是讨好邻居把自己老婆孩子死命打,另外一个是为老婆孩子把邻居死命打,孰强孰弱立见高下,政府也是一样的。各国看待其他国家与看待邻里家庭并没有太大区别。
陆逸作为君主的攻击性也来自于这种一家之主的尊严。他不愿意在不断发展的法兰西王国在提出新的环境需求时,拼命地压制这种需求。转移矛盾是必须的手段,而即将到来的这个世纪虽然在前世有着一个看起来比较温和的名称“维多利亚时代”,但是那个世纪真正的名称是叫“帝国主义时代”。任何在这个时代没能够完成矛盾转嫁的国家也必然都会付诸于战争,以为本国国民获得更好的生存环境,维持政府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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