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法则,便是胜者为王。败者,多半就尸骨无存。既然和连至今没有露面,宴荔游决定,先打垮入侵草原的汉军。要不然,任由汉军像现在这样一路扫荡下去,怕是未来三、五年里,宴荔游手下的部落,都无法恢复这些汉军造成的损失。
拥有主场之利的宴荔游,在三天内便集结了三千四百多牧民。同时,从弹汗山潜伏的间谍传来的消息,确认和连的主力,已经返回弹汗山。也就是说,宴荔游大可以放手与汉军大战一场,而不必担心和连的大军突然出现。
汉军的人数,也已经被宴荔游手下,精通探查技能的斥候游骑高手,给探明确了。汉军的总数在两千到三千之间,其中,参杂有相当数量的匈奴辅助骑兵。单以人数来算,宴荔游有着绝对优势。
当然,要是真算起战斗力来,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没有了和连大军在一侧的威胁,宴荔游便迫不及待的带上全部的五千骑兵,主动找上了在草原上游荡狩猎的汉军。
当年的落日原之役,给宴荔游提供了足够的勇气,敢于直接正面对战汉军。否则,依据原来盛行百年的“一汉当五胡”的观点,宴荔游需要带上一万游牧骑兵,才能与汉军正面一战。
为了减少自己属下部落的损失,宴荔游迫不及待的出现在汉军面前。这种举动,也正中张狂的下怀。
张狂这次带兵出征草原,心中其实也是捏了一把汗的。毕竟,目前他手头可用的兵力,未免太少了一点儿。
在张狂的安排中,他留下了于禁所部,负责美稷城的防御;又将游击队分成两部分,让韩当率领一半游击队骑士,留在美稷,辅佐于禁稳定后方。
这样一来,张狂就只带了乐进的骑兵队、谢逊的骑马步兵队和半只游击队上路。就算加上数百被招募的匈奴人,作为辅助人员,张狂的兵力总数,也只有两千六百左右。
不过,令张狂颇为欣慰的是,那些被招募不久的匈奴人,在队伍的“扫荡”过程中,表现出了极为不错的战斗力。
这些变身为汉军仆从的匈奴人,充分发挥了他们骑术精绝,射术高超的特点,极为尽职的充当着大军的向导和斥候。在劫掠和杀戮所发现的草原部落时,这些匈奴辅兵,下手毫不留情,一点儿也没有“物伤其类”的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张狂在询问了几个立功较多的匈奴人之后,心里算是有了数。
原来,在匈奴部落里,上下之间的差异极为明显。普通的匈奴牧民(农民),一年到头辛勤劳作,所生产的牛羊、粮草,大半需要供应给部落中的贵人和武士。
而且,地位卑贱的牧民们,人身安全完全没有保证。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借口,贵人和武士们,就可以合理合法的杀死一个牧民,而不需要任何赔偿。
这些都还不够,还有更加糟糕的事情呢。由于贵族身份,在匈奴部落里,是世代沿袭的。所以,那些普通的牧民,基本上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向上爬的机会。反倒是由于贵族间的权利斗争,一些失败的贵人,会被罚作奴隶,变成新的被压迫者。
但是,普通牧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出人头地。对他们来说,最有可能的一条出路,就是加入汉军,哪怕是当一个杂役。
数百年以来,汉军之所以一直都能够保持着“所向无敌”的威风,与汉军的严厉军法制度和相对公平的赏罚制度有关。虽然匈奴人在汉军中,多多少少还是会遭遇到一定的歧视。但是,他们如果真的立下些功劳,通常都能够得到相应的奖励。
即使是在汉人眼里,只能够算作是普普通通的奖励,在那些穷的只有一匹马的匈奴人眼里,那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厚赏呢!对于不少牧民来说,为了汉军提供的赏赐,即使拼掉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所以,那些在汉军中从军的匈奴人,在大汉将校的指挥下,战斗力之高,远远超过在匈奴贵族麾下作战的时候。
其实,不光匈奴人是这样,但凡被汉军雇佣的异族战士,战斗力往往都远远超过被本族的贵族指挥。
张狂在招募那些匈奴人的时候,提出的赏罚,本来就是沿袭汉军的传统。在这种对普通匈奴人来说,显得极为丰厚的赏赐刺激下,匈奴人的战斗意志,自然变得极为高昂。
更令张狂惊讶的是,在扫荡鲜卑人游牧部落的时候,有不少被俘获的牧民,听说了汉军招募仆从军的条件,居然主动提出,想要加入汉军队伍。结果,这一仗仗打下来,太行军不但几乎没有伤亡,随从的队伍居然还在慢慢的变大。
当然,那些踊跃参军的鲜卑人,其实多半不是鲜卑种。从他们的发饰和衣服来判断,其中一大半,都是匈奴种。这些混在鲜卑的大旗下滥竽充数的家伙,对鲜卑当然不会有多少忠诚之心,也无怪乎他们会“叛变”的那么快,那么干脆。以至于乐进私下里对亲信说,那些仆从军,就是一群“有女乃便是娘”的家伙。
除了俘获的大量匈奴种牧民之外,不少部落中,还多多少少驱使着一批汉人奴仆。张狂所过之处,自然将这些被鲜卑人掳掠的汉人奴隶,统统解放。
汉人当然比匈奴种可靠。不过,这些汉人奴仆中,身体强健的不多。由于受到鲜卑人恶劣的驱使和劳役,其中许多人,没有一段时间的修养,是无法承担高强度的作战任务的。
对于这些刚刚加入的牧民,不管是匈奴种还是汉人,张狂自然不会放心使用。但是,从这些牧民在负责驱赶牛羊、生火做饭,还有提供向导的表现来看,他们还是极为称职的。
草原上一眼看起来无边无际,渀佛辽阔无比。在如此宽广的土地上,寻找分散其中的游牧部落,听起来,渀佛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其实不然。
草原虽然宽阔,但适合放牧牲畜的水草丰美之地,却算不得很多。要不然,按照数目不过百万上下的鲜卑人,所占领的土地面积来算,一个牧民可以分配到好几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么大的地盘,一个人哪里利用得了?
草原上的草地,很有一些地皮,草长得很差,自然喂养不了牲畜。但是,明明有些地皮,草长得老高,却就是不见牧民前来放牧。
这是因为,牲畜除了吃草之外,还要喝水。就像人,不吃饭的话,可以撑上七天。若是不喝水,怕是连三天都熬不过去。所谓“逐水草而居”,水草水草,不是水里的草,而是靠近水源的草地。
草原上草地多得是。可是,河流的数量,就相当有限了。有水的地方,草儿也会长得更好。为了争夺这些有水源、牧草丰美的地方,千百年以来,都是草原上各个部落间争斗的直接起源。
部下有着熟悉当地水源分布的匈奴向导,张狂率军扫荡起游牧的部落民来,那真是明显缺少难度,一打一个准。当然,就算没有向导,张狂军只要沿着黄河一直走,总能遇上躲避不及时的倒霉蛋的。
太行军这一路杀过来,获取到的战利品,还算丰富。当然,这种丰富,只是在数量上。由于缴获的牛羊马匹极多,区区千人不到的仆从军,还有上千老弱汉民,根本没有办法全部驱赶上路。
对此,太行军的做法,就是将带不走的牲畜,直接宰杀,然后抛尸荒野,绝不留给那些逃散的异族牧民。
结果,这一路下来,被太行军屠宰,然后弃尸荒野的牛羊,数量只能用万来计算。能够从太行军刀下,留下一条性命的牲畜,也只有太行军相对缺少的马匹。宴荔游之所以不等大军完全汇合,便急急忙忙的找上太行军,也就是因为太行军的这种毁灭性的战法。
没办法,如果宴荔游敢继续拖延下去,那他属下的牧民和牲畜,就会继续遭到巨大的、无可挽回的损失。到时候,哪怕宴荔游打赢了这一仗,也是得不偿失。
牲畜的损失只是一方面。根据宴荔游的经验,那些被宰杀后弃尸荒野的牲畜尸体,很有可能成为瘟疫的源头。一旦这种事情发生,那在几年之内,这些水草丰美的好地皮,就会变得不适宜牧民居住。
然而,若是反过来,只要能及时的阻止汉军的“屠羊战术”,即使宴荔游打了败仗,损失个千把人,也算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没办法,草原上就是这样,人命不值钱。相反,只要有足够的牲畜,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在草原上,聚集起成千上万的牧民大军。
于是,以宴荔游亲卫五百人为核心,配上四千多游牧民所组成的五千大军,便“及时”的出现在,太行军前进的路线上。
——终于来了!
张狂与太行军诸将,心中大定。
汉军与草原民族的战争,从来就是不怕正面交战,就怕敌人不来。尤其是当匈奴斥候们探明,对方只有“区区”五、六千人左右。
“明天打战斗,全军都要奋勇向前。打穿敌人的阵型,我军便是胜利!”
张狂在战前这样作着部署。其实,他对于单纯的骑兵战斗,并不熟悉。而战斗一旦打响,由于敌方都是用四条腿走路,战场上局势的变化,无疑比步兵之间的交锋,要迅速的多。因此,即使张狂在战前布置的再详细,一旦打起来,还是得看各个将领的临阵应变。
当天晚上,月儿只剩下一点点的弯钩。宴荔游企图利用夜色的掩护,干扰太行军的休息。但是,在何曼率领下的斥候队,利用自身装备上的优势,设下了几个小陷阱,伏杀鲜卑十余人。受到这样的打击,鲜卑人很痛快的知难而退。
这些草原民族能够承受的伤亡率,向来就不是太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