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查出初一的那条线开始,他震惊、失望、愧疚、伤心,从小当做掌上明月一样爱护的人,居然设了这样的局来离间。可他却是不能有任何发难。
那都是真的,不是么。
所以初一的死他视而不见,只是到底,回不到从前了。
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环着她的腰身,“我爱你。”三个字伴随着热气吹进她耳朵里撵。
孟随心眼眶一热,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态,索性把脸埋进他胸口。
翌日萧戎起迟了,郭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绷着脸服侍他起身洗漱。萧戎亦是一脸起床气,孟随心倚在床边晓得眉眼弯弯,看得萧戎心中蠢动,等穿好朝服,快步走到她面前,弯腰在她脸颊印下一吻。
凉薄的水汽贴着肌肤,她却莫名觉得燥热,从耳廓泛出淡淡的粉色,越发衬得眸若星辰。他心里缱绻缠绵,竟是从未有过的依恋,忽然就迈不开脚了。
但又不能不走,只好抱着她亲了一会儿聊作慰藉,大步流星地走了茂。
景明殿里空荡下来,孟随心发了一会儿呆,见天色还早,重新睡了一觉。午膳、晚膳萧戎都回来陪她,只是吃过之后又走了,忙得不得了。
孟随心本想等着他回来再睡,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半夜醒过来,半边床空荡荡的。
宫人把烛火都熄了,只留下一盏方便她起夜。孟随心轻唤一声,守夜的宫人挑帘而入,跪坐在脚踏上:“姑娘?”
“什么时辰了?”她觉得有些冷,将被子往脖颈拉了拉,把自己全包裹住。
“子时一刻。”
都这么晚了……“皇上呢?”
“还在御书房呢,郭公公叫人来说了一声,让姑娘先休息,不必等了。”
她“嗯”了声,默了默,道:“你陪我去看看。”
“是。”婢女的声音里俨然带了笑意,听得孟随心脸一热。
倒像是她非粘着他一样……可那么两三月,他都是陪着她的,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她着实放心不下。
起身捂了厚实的衣裳,揣好怀炉,由一行宫人陪同去往御书房。到得门外,正好宫人掀开帘子,几道黑影鱼贯而出,孟随心眯眼一瞧,认出是几位大臣。
那几位见着她亦是一怔,然而目光只在她脸上一扫,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瞧。
孟随心并无品级,但也没有要向他们行礼的意思,只微微侧过身,让他们走了。
郭济送人出来,见着她一愣:“姑娘怎地来了?”
“他人呢?”孟随心直接问。
郭济笑道:“在里头呢,姑娘快进来吧,别冻着。”连通报都不必,直接迎了她进屋,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龙泽香气。
孟随心不自觉深吸一口,婢女解下她的披风收着,她这才迈步往里头去。
屋子里亮堂堂的,萧戎阖目靠在椅背上,竟露出几分疲惫。孟随心心里一软,放轻了脚步,绕到他身后。
或许是太累了,他竟一点也没觉察,直到那双柔白小手触上他的额头,这才醒过神来:“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孟随心在他身后站定,手指轻轻地为他按压放松。
他怕她累着,握住她的手,将人带到自己膝上。
孟随心问:“是有大事吗?商量到这么晚。”
“琐事罢了,”他避开不提,眸光转过她眉眼,忽道:“随心,你在宫里似乎郁郁寡欢,要不然,我派人送你到紫云山去住一段时间吧。”
“为什么?”她神色瞬间便冷下来,“你现在想起打发我了?”说着就要离开他,但手脚发软,他一用力,又只能被他箍在怀里。
“不是的……”萧戎安抚地模了模她的背,低声道:“我近来忙,怕是不能顾全你。而你现在是最离不开人的时候……只是去住几天,等到事情都忙完了,我亲自去接你回来。”
“我若去了,你便不用想着接我回来了。”孟随心冷声道,“当初是你非要带我来长安,如今我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要我去哪儿?即便我不在乎,但孩子呢?你舍得让它受路途颠簸,我还舍不得呢。”
她是真的生气了:“我不会赖着不走,但好歹,你先让孩子出世,再与我说。”
“是我错了,”萧戎只得投降,“我是忙晕了才会说糊涂话,你别生气。”赌咒发誓,只差没跪下来向她保证,他真的只是想送她去紫云山休养。
孟随心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他这儿来受了一通气,自个儿憋闷得不行。也懒得看他了,只说要回景明殿,萧戎手上还有一些事没做完,又不想她这么生着气回去,只能让郭济将折子都带好,陪着她走。
到了景明殿,孟随心顾自去睡了,他还挑灯看折子。隔着薄纱朦胧,隐约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微微颔首……她都觉得累了。
向来知道他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可莫非没有她
tang陪在身边的夜晚,他都是这么过来的?郭济从没给她透过口风,她还以为自己能为他承担许多事,让他不那么劳累,没想到……
轻叹一声,萧戎眉眼一抬:“灯光太亮了么?那我出去。”
“别,”孟随心喊住他,“就在这儿,不然我睡不着。”
萧戎一笑,忙加快了速度。等到处理妥当,上.床歇息的时候,孟随心还没睡沉。他双手拥住她,孟随心嘤咛一声,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呼吸转沉。
这个新年过得分外忙碌,萧戎只要她安心养胎,并没有透露给她什么事,孟随心也乐得自在。只是看他天天早出晚归,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了十五这日,无论如何不肯让他再忙了。天亮之后扯着他不让他起,硬是磨得萧戎又睡了一觉,等午后醒来,精神头果然好了些。今日不必上朝,后宫的事自有皇后和孟卿玉打点,他们两个偷懒,窝在屋子里不出来。
直到晚上,太后命人送来孩子灯,孟随心才想起从昭然殿拿来的那些灯笼,忙让人拿出来点了挂起。
晚膳过后,小厨房煮了甜糯的元宵,萧戎一颗颗咬起来吹凉了喂她。但怕她消化不了,喂了几颗,剩下的都自己吃了。
孟随心不好口月复之欲,等着他吃好,一同牵手出去看花灯。景明殿里粗粗挂了十数盏,已算是壮观,但出去一瞧,外头宫径小道连绵不绝,简直如果星海。
孟随心手里挑着小白兔的灯笼,穿得厚实,看起来圆滚滚的煞是可爱。萧戎牵住她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沿着宫径走。
太后和皇后做主,邀了官员内眷进宫来赏花灯,所以不时会碰上几个结伴的夫人小姐。她们见着萧戎,俱是即刻低头福身行礼,萧戎不说话,径直走过。
孟随心能察觉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但亦是视若不见。
两人缓缓而行,宛若一对俗世夫妻。
走到花灯最为璀璨聚集之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孟随心下意识扭头就走,萧戎也随她。谁知刚转过身,迎面一道黑影快速扑来,萧戎伸手将孟随心往后一挡,那黑影直愣愣扑撞在他身上。
萧楠揉着鼻子大喝:“哪个不长眼……父皇?!”
萧戎沉着脸,蹙眉道:“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孩儿知错!”萧楠吓得小脸生白。
本是好日子,如果发难未免太倒胃口,孟随心扯了扯萧戎的衣摆,他一顿,缓声道:“光知道错有什么用,日后别再那么急躁,没头没脑地一顿乱撞,伤着人怎么办?伤着自己怎么办?”
萧楠头埋得更低,萧戎这才大发慈悲:“去吧。”
小黑影一溜烟地跑走了。
孟随心勾了勾唇:“他都怕死你了。”话音落地,许久才得萧戎一声“嗯”的回复。
她侧过脸,却见他脸色白得像纸,额上冒出大颗汗珠,在这尚是寒冷的元月里看起来十分诡异。
“怎么了?!”她吓了一跳,萧戎摆摆手:“没、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她也知道不能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出了事,于是向郭济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护着萧戎往回走。刚进景明殿,他腿一软,整个身子倒在郭济身上。
孟随心心都快跳出来了,死死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