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济将人扶到床上,满头大汗地要冲出去叫太医。孟随心喊住他,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让他去了。
她侧首去看萧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白中透着青灰,眼睛闭着,呼吸凌乱。
“萧戎……”她凑近他耳边,低低叫着,他有了点反应,半睁开眼,迷蒙的视线对上孟随心的脸,顿了顿,才道:“卿卿。”连贯地吐出她的名字,但声音压得极地,像是这么两个字,都费了他许多力气。
孟随心并没有纠正他的叫法,一只手握住他的左手放在身前,另一只手探到他脸上,将被汗贴在额前的发丝拨了拨,轻声道:“你感觉怎么样?嶂”
“很、很好,”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在柔女敕的掌心捏了捏,想要给她点力量,“你别怕,我……”
“我不怕。”她弯了弯唇,用他的手背蹭着自己的脸,“你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
萧戎费力勾了勾唇,又累得闭上眼。
他的手冰凉一片,手心都是汗。孟随心只觉一颗心跳得厉害,耳膜咚咚作响,泪意来得汹涌,却被她硬生生忍下冯。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回头道:“郭公公,人来……”下半句硬生生堵在喉咙里,许久才眸子一扬,勾起一抹笑:“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拓跋遗一身皇后正装,端庄静美,身后十数宫人,来势汹汹,仿佛潮水要将他们淹没。
孟随心往后缩了缩,背已经低到床沿了,实在是退无可退。
拓跋遗视线落在她身后的萧戎身上,眸子里闪过一抹情绪,忽地厉声道:“皇上怎么了?!”
孟随心被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拓跋遗已经下令:“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话音落地,身后的两个婢女即刻快步上前,并不管她是否大着肚子,重手重脚地扭住她的胳膊往身后一别,老鹰抓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孟随心疼得额上一片汗,却半点不敢挣扎,只能尽力弓着腰,护好肚子。
“皇后娘娘,你、你这是做什么?”她脸色快和萧戎一样白了,声音弱弱的,仿佛害怕。
拓跋遗并不说话,目光扫了她一眼,径直落在萧戎脸上。她有片刻的犹豫,然而很快上前,伏在床边:“皇上?”她叫了几次,萧戎没有一点儿回应,像是睡着了。
“去叫御医来!”拓跋遗急声吩咐。
不过须臾,宫人已经引着御医而来,一同来的,还有得到消息的太后和孟卿玉。
这还是孟随心回宫后头一次见到太后,或许是萧焕被囚给了她太大的打击,她看着比以前苍老了一些,但双目有神,丝毫不像被皇帝漠视的落魄女人。孟卿玉倒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进门后只瞪了孟随心一眼,随即扑到床边哭起来,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声声唤着萧戎,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拓跋遗安抚着孟卿玉,将她扶起来站到一旁。御医颤着手到床边跪下,仔细看了看萧戎的面色,又在他腕下垫了垫子,指尖搭着脉。
一室安静,孟卿玉不时发出一声抽咽,拓跋遗与太后俱是满脸忧色。
御医来回诊了许久,擦擦额头的汗,颤声道:“回太后、皇后娘娘、玉妃娘娘,皇上这是……毒入肺腑之状啊!”
孟随心大惊,身子颤抖如风中落叶,若不是宫人挟持着,几乎就要瘫软下来。孟卿玉亦是一晃,紧紧抓住拓跋遗的手:“谁会给皇上下毒?!”她根本不能相信,大眼睛水雾一片,既痛苦又震惊。
太后厉声道:“你可查清楚了?!”
御医弓着腰:“回太后,臣已确认过数次,确实是中毒之症。且看圣上面色、脉象,那毒并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日久积累,以至于圣上并不曾察觉,直到今日突发……”
“那你快解毒啊!”孟卿玉急声道。
御医面有难色:“微臣并不知这毒的来源,若要配置解药,需得与其他御医一同商讨,不敢独自妄下定论。”
“那去把太医院所有的人都叫来!”孟卿玉像是恨不得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陪葬!”
“玉妃,”太后嗓音低柔,“你别急坏了身子,既然不是完全没办法,那就交给太医院去吧。”
拓跋遗附和:“母后说的是,当务之急,却是应当查出给皇上下毒的人……”她眉间微微一凝,太后道:“怎么了?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孟随心连激动都没有了,软软的任由宫人架着,嘴角一抹似笑非笑,凤眼睨着拓跋遗。
果然,拓跋遗道:“御医说这毒并非一朝一夕,而是日久而成,但皇上素来小心,饮食方面更是谨慎,要在他身上动手脚,除非是极其信重之人,否则绝无机会。”
孟卿玉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追问道:“那是谁?!”
拓跋遗眼角扫过孟随心,与她的目光正正对上,竟觉孟随心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但拓跋遗并无畏惧,顿了顿,
tang道:“皇上身边最信的不过那几个人,都是一直服侍的,应当不会对皇上不利。唯独……”她眸光一转,直直看向孟随心。
孟卿玉顺着看去,当下一惊:“她?!”
太后并不说话,拓跋遗冷声道:“孟姑娘进宫几月,皇上就出了这样的事,由不得人不怀疑。”
“可她……”孟卿玉话出口又止住,拓跋遗并没追问,只道:“孟姑娘,皇上对你可谓情深意重,你为何还要害他?”
“什么话都尽由着娘娘说了,还问我做什么?”孟随心语气讥讽。
拓跋遗不以为逆,对御医道:“皇上中毒之事切不可泄露出去,待查明一切再做打算。你与太医院几位尽快拟出方子,若能让皇上无恙,自然一生富贵,若是……”她并没说完,但御医还是打了个寒噤,唯唯诺诺地应下。
一切都是拓跋遗在发号施令,孟卿玉自小都是被娇惯的,哪怕有想要夺权的意思,但在拓跋遗面前也没法子开口。倒是太后很奇怪,并不管着,也都任由拓跋遗做主,只是看了一眼孟随心,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问道:“那这女人该如何处置?”
孟卿玉默不作声,拓跋遗道:“她现下怀着孩子,若是将她如何,恐怕……”萧戎子嗣单薄,现下唯有萧楠一个。好不容易孟随心肚子里也有了一个,且是满朝皆知的事,要是就这么被她们弄没了,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留着她,还能平衡一番。
太后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反驳,算作默认了。
孟随心心里发凉,她懒得去管那些人在想什么,眸光看着萧戎发白的脸,胸口绞痛。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轻轻动了一下,她终于被那一下叫醒了,眨了眨眼,望向拓跋遗道:“娘娘说的没错,皇上对我情深意重,我并没有理由要害皇上,况且如今怀着身孕,这宫里我能依靠的,也只有皇上。”她甚至是笑了笑,“这事说出去,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拓跋遗面色微变,轻轻“哦”了一声,跟着她的宫人立马将御医请下去,不消片刻,闲杂人等走得干干净净。她倒是留下了孟卿玉和太后,似乎根本不怕她与孟随心的对话被孟卿玉和太后听了去,淡淡道:“那该怎么说,他们才会相信呢?”
孟随心眼角扫了孟卿玉一眼,见她低下头不敢对视,心里冰凉一片,缓声道:“皇上勤政,时常昼夜不息,积劳成疾也不是不可能的。”她垂下眼,卷长的睫毛覆盖住漆黑如玉的眸子,唯有一点微光:“我不过妇道人家,如今只想平安生下孩子,其他的……我争不了,也争不过。皇后娘娘要如何,就如何罢。”抬首,直直看着拓跋遗,“只求娘娘饶我,若要我死,也请等孩子生下来。”她语气哀哀,倒像是认命了。
拓跋遗本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孟姑娘放心,你和孩子,暂时安全得很。”抬手挥了挥,“皇上身体不适,只能麻烦孟姑娘换一个地方养胎了。”
孟随心不愿走,却也知道不能硬来,只能妥协。好在拓跋遗不该太出格,只是把她关在了景明殿的偏殿里,派了人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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