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医院提点郑大人也来了……”苏苏越说越小声,”十几位太医,全都不见吗?“
孟卿云不言,苏苏默了半晌,方认命去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南思院,转眼寂静无声。血腥味与苦涩缠绕,闻得她脑袋发晕。
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收拾东西。
简单挑了几件常穿的衣裳、惯用的物什打在包袱里,随手搁在床尾。
环顾屋内,目光在瞥到美人榻上堆的东西时一凝,滞了滞,缓步走过去。
公文凌乱地散在榻上,还维持着一月前的样子。搁在最上边的是写了一半的折子,字迹端正慨然,条条理理说着边境换防之事。
指尖顺着略硬的纸张滑过,眼角一跳,莫名想起那人坐在雕龙椅上扶额思忖的模样。
底下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她隔着灯火阑珊,只能看到他。眉心微微蹙着,眼瞳墨深似海,明黄龙袍边角的金线泛着光,冰冷无常。
他不期然对上她的目光,两人隔空相望,她心就一点点揪扯起来。
万死不辞,只愿能……为君解忧。
哪知不眠不休地写了一半的折子,被叶庄一事给扰乱,再回来,一切都已不同。
她看着皇绫折面,有些恍然。
蓦地扯了扯嘴角,反身回到桌边,就着苏苏备下的笔墨研磨。抬手落笔,脑中充斥朝中纷繁局势,一线线理清,跃于纸上。
直到天色晦暗,苏苏来敲门她才醒过神来。脖颈酸痛,手指僵冷。
苏苏把灯点了,搁在她手边:“主子仔细眼睛。”
孟卿云“嗯”了一声,她又问:“晚膳备好了,奴婢抬到屋里来可好?”
“我不饿,”孟卿云头也不抬,继续写着:“你下去吧。”
苏苏叹气,福身退出。
夜色流转,她借着烛光写就最后一字,抬首,烛泪满阶。
她愣了愣,最后一丝灯油燃尽,“咻”地熄灭,满室漆黑。
暗夜里视物无碍,她倒无谓。慢慢晾干墨迹,叠起收整,放到漆木盒子里。
许是费神太久,脑袋涨痛,两颊发热。她扶着桌沿站起来,踱步走到床边,月兑了鞋合衣躺下去。锦被缎面冰冷,贴在脸上舒服了些。她低吟一声,将自己整个儿裹了进去。
他明天便知道了吧……会是生气愤怒,还是寒心冷笑?
他不愿放她走,她是晓得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司马青出面,不会在大喜之夜,满色酒气地来孟府见她。
可对她的不愿,抵不上别蛋嗔欲念。
她是想陪着他的,在这条尸骨铺就的路上,陪着他一直走下去。哪怕血污满身,哪怕入阿鼻地狱,只要他肯回头看看她,她甘之如饴。
只是宁愿忍受的痛苦里,不包括看他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那比千刀万剐,还要让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