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心猿 第五章老马家的古典仙侠发家史

作者 : 有狐说

“今夜有酒今夜醉,今夜醉在金粉河畔。

月映波底,灯照堤岸,如花美眷依栏杆。

歌的歌舞的舞,

声声相思为谁诉,步步爱怜为谁踱,

蜜.意柔情为谁流露,为谁流露。

朵朵樱唇为谁涂,层层脂粉为谁敷,

眉语眼波为谁倾吐为谁倾吐……”

月挂柳梢头。

一条雕龙画舫不探桨来不鼓帆,顺着江流悠悠而下。隐约从船上飘出声声幽怨婉转的空灵歌声。

这首曲子没有一丝伴乐,完全出自女声清唱,婉转灵动。但在画舫的描梅窗纸上,影影绰绰映着几个翩然起舞的曼妙身形,凭空让这曲人间仙乐少了三分轻灵,多了七分媚俗。几个乘船赏月的儒生让艄公紧贴画舫随行,在自家小船上听歌赏舞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艄公抖擞jīng神,将手中竹篙在青石河岸一杵,小船调转方向,逆流而上。

望着远去的雕龙画舫,船上的这几个外地儒生沉浸在笙歌曼舞中难以自拔,犹自闭着双目细细回味。

许久,一个身材偏瘦,面白无须的儒生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天香大家谱的曲作的词,真应了那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几位贤弟想必都没有进过这金粉河畔的风月场吧,为兄倒是有幸去过两次。”

他对面的年长儒生将手中纸扇啪的一声展开,抚须而笑,一脸得意神sè,“这等幽怨之情,又出自烟花雅肆,恐怕只有滚过千床万榻身经百战的绝代老jì,才能写出这等幽怨情cāo啊……”

“张世兄言之有理!”

“嗯,必是必是。”

“青楼jì家都有这等水平,天香城果然名不虚传……”

儒生们举杯相碰,大笑相应。

“绝代老jì?”撑船的老艄公嘿笑一声,回头望了望远去的画舫,小声嘟囔道:“你他娘个外地佬懂个毛!这分明就是花大少的手笔……”

“阿——嚏——”

花小雀鼻头一痒,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姥姥的,也不知是哪个孙子骂你家花爷爷。”

袒胸露怀,斜躺在一张虎皮榻上的马步群哈哈笑道:“指不定你花大少这两年又在哪拔.吊无情了,怎么样,遭报应了吧。”

这艘画舫的主舱颇为宽敞,正对舱门的是一张紫檀矮桌。花小雀、吴穷尽和马步群围坐在矮桌三面,推杯换盏。主舱正中铺着一大块白亮如玉的地毯,上面或站或坐着一群莺莺燕燕。

花小雀轻轻挥手,让轻纱遮面的白衣歌伶和一大波丰.rǔ.肥.臀的胡娘舞姬退出大舱。

曲子是花小雀盗版的“帽子歌后”凤飞飞的《秦淮河畔》,至于这些折煞意境,露大腿秀rǔ沟的胡娘舞姬则是马步群这个三俗暴发户找来助兴的。

和马步群、吴穷尽碰了一杯,花小雀苦笑道:“马胖子,你要是亲眼见到我这两年在外边过的什么rì子,就不会调侃本大少了。”

花小雀两年前是抱着求仙问道的心思出的城。本以为跟着江湖经验丰富的老花走,仙女师傅那还不得一抓一大把?谁成想这两年五千里路上仙女师傅一个也没碰着,每天还得按老花的吩咐夜宿当年七国乱战的战场。

一个战场睡俩月,两年下来正好把流风境内十大战场全部睡完。他虽然极不情愿也不解其中深意,但也知道这老仆绝对是为他好,睡习惯后也就欣然接受了——反正身上没钱,左右都是天为被地为席,睡哪不一样。

拔吊无情?

娘希匹!每晚对着几十万沙场战魂你他喵的还敢拔吊,不吓得满裤裆屎尿才怪!

仍旧是一身校尉甲胄的吴穷尽用手轻轻摩挲着桌上的佩刀,这两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他养成了刀不离手的习惯。“花少,你我都是没有仙根的凡夫俗子,不如随我参军驰骋疆场,磨砺个十年八载,也能肉身生真气,后天入先天。”

阎浮提世界的修士全称为“先天炼气士”。

先天修士修“气”。

此气为「先天真一之炁」,乃是天地产生之先,混沌未开、yīn阳末判之时,生天生地生万物的原始之炁。人在下生之时,此炁即由天地之间降

入人身。有上古大贤云:yù求长生,须保此炁。道家所谓的“道生一”中的“一”指的便是此炁。

人之初,秉受天地间的「先天真一之炁」三百六十株,合一周天之数。

先天修士的修炼便始终围绕着这一口先天一炁,以这三百六十株先天一炁为本为基才能开辟气海,为导为引才能吞吐天地灵气纳于己身。

夙具慧根,能以「先天感应法」感应到体内先天一炁存在,而入先天境界的人被称为「先天苗裔」,才有资格拜入仙门成就大道,但「先天苗裔」的诞生几率小之又小,以人口三十几亿的流风国来说,每年送入仙门的「先天苗裔」亦不过几百之数。

但并非具有仙根的「先天苗裔」才能成为修士,如吴穷尽说所,以武证道也是凡人成为修士的一条途径。需要武者以数十年苦功打熬**,cāo习武艺,才能将肉身熬练至巅峰,自然诞生真气。

不过,以武证道这条路不光艰难,而且最后的成就绝然不会太高。因为常年习武,人身经脉会坚韧如铁石,还会积存大量阻碍灵气输送的秽物,是以武修大多难以突破炼气的第二层关卡,洗练肉身经脉的「筑基境」。如果说「先天感应法」是通往长生果的康庄大道,那么以武证道的武修路子恐怕连羊肠小路都算不上。只是对没有仙根的凡夫俗子来讲,以武证道又的确是修真一途的唯一途径。

天香城统领临海郡,吴穷尽的老爹正是临海郡的郡守。吴家世代兵戎,出了不少扬名流风的沙场名将,但族中却从未有过「先天苗裔」诞生,走的无一不是以武证道,后天入先天的武修路子。吴郡守只有吴穷尽这一根独苗,自然也把儿子扔到军中摔打,走上了族中世代相传的老路子。

不等花小雀作答,马步群便调侃道:“不给青楼女子写书歌功颂德了?”

吴大少一张黑脸难得红了一霎,“不写了,耍够了,也该为家族做点事了。况且总不能天天窝在花满楼听花少说书啊……”

吴大少在花小雀这一班人里最早熟,单从那一脸yù.火烧不尽风吹又生的通红大疮就能看出来。

这些年还好了,也没人取笑了,前几年每每想和河畔青楼里的窑姐们滚床单子,都得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顺带声音哽塞,老泪横流:

“百姓疾苦,本少爷忝为郡守之子,做这些,都是为了写一本书出来……”

后来吴大少混迹风月场,又常听花小雀讲些青楼趣事,两三年时间里还真写了一本书出来,且还在天香城坊间流传颇广,口碑甚佳,叫做《我和窑姐同居的rì子》。

“每一个青楼窑姐,背后都有一段辛酸的往事。吾辈文人儒士,当痛批世事黑与暗,高颂人间和与谐!”

书的扉页有这么一段话。

和窑姐行苟且事,还要著书立传,jǐng示世人。这话说得堂而皇之,堪称为天香城基层民众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不愧是青天大老爷的青天大少!

吴穷尽出书之后,赚的是盆满钵满,可谓是名利双收。在整个临海地界瞬间掀起了一阵跟风热cháo,山寨书层出不穷。

像《我和尼姑同居的rì子》、《我和女鬼同居的rì子》等等,皆都销量甚好。就在人们看腻了此类的书后,《我就是那个窑姐》、《我就是那个尼姑》、《我就是那个女鬼》等写实主义风格的杂书又横空出世。

城北有个穷酸腐儒,自以为瞧到了商机门道,写了一本《我和郡守大少同居的rì子》,真真惹怒了郡守大少的亲爹,被月兑.光衣服给游了街示了众,这才刹住了这一股子和谐之风。

如此这般说来,若花小雀是浪漫主义yín词艳曲的鼻祖开创者,那么吴大少就是纪实主意风流文章的先锋弄cháo儿!

天香城里的富家浪荡子每每喝了酒谈到吴大少这本书,都会暗赞一声,顺带竖起大拇哥——逛着窑子还能出书,当了婊.子还能立贞节牌坊。把吴大少弄急了,吴大少就会大嚷:“老子是他**判xìng的逛窑子!”

花小雀起开酒坛泥封,醇厚香气扑鼻而来,道:“狗屁后天先天的,我外出两年连一个神仙毛都没碰着。以前还笃信这世上有长生不老的神仙,这次却打死都不信了。来,喝酒。”

吴穷尽举杯笑道:“喝酒!”

“这个嘛,可以有。”

马步群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双手把滚圆的花白肚皮拍的啪啪作响,把他老马家的古典仙侠发家史娓娓道来……

天香马家家大业大,马父在城中有马半城之称。但富可敌国的马家,崛起历史却如流星般短暂,只有短短二十年不到。能在巨商富贾成群的天香城打拼到如此境界,靠得却是不为人知的一段仙缘。

马家截止到马步群祖父一辈,往前翻几十上百辈子都在金陵城摆摊卖油泼面的干活。本小利薄,铸就了他这一家代代相传抠门到骨子里的吝啬脾xìng。

往往两文的面钱,你若是这次赊欠,过几年再来光顾,他的某某曾曾祖便会掏出账本,对照账本上描绘的某年某月某时辰某人,吃了几碗不放辣子的油泼面,欠账几文,算盘猛打,连带利息几钱银子跟你讨要。

想赖账,说那不是我,您老认错人了。

不怕,账本上清楚地很,你何处何处长了一颗痦子上头几根.毛,何处何处缺了一颗槽牙,毫厘不差。

马家账本存到现今已经几万册也不止,为此马家还专门在地下掏了十间库房大小的地窖用来存储。账目分门别类,士农工商、贩夫走卒,jīng细之处,连吃面之人放不放辣子、是否吧唧嘴都一清二楚。

那一年面摊传到了马胖子爷爷手里,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也来吃面。马老爷子左看右瞧,总觉老神仙面热的紧,翻看陈年老账把老神仙的案底翻了出来——五百八十二年前这老头来吃过一碗面,没等面吃完就有仇家来寻仇,一猫腰腾云驾雾跑路了,两文面钱就此欠下,此刻抓了个现行,连本带息,八百两银子。

老神仙也是有头有脸的仙家人物,不屑跟他计较许多,说一句零钱不找,哐啷一块桌面大小的金锭子甩出便走。马老爷子见着金子欣喜若狂,却不忙收钱,在账本上又添了一笔某年某月某时辰某位老神仙砸坏面桌一个,市价十文。

从这件奇事起,马家才在天香成了暴发户,借着“上九天讨来神仙债,下黄泉要回阎王钱”的凛凛威势,从此纵横商界。

马步群最后总结道:“你说都五百年的老头子了,模样还跟原先一模一样,除非他是王八jīng变得,不是长生不老是什么?”

吴穷尽也附和道:“长生不老兴许算不上,但绝对是修真有成,驻颜有道。”

花小雀端起酒盏却不饮下,若有所思。

“诶!对了,我这还有一个好东西,我家老爷子花大价钱买来的,兴许花少你会感兴趣……”马步群讲完发家史后一拍脑门,解开腰带,伸手往裤裆里掏弄起来。他这无耻cāo行惹得进来送菜的两位船娘面红耳赤,匆忙撂下盘子,拔腿便逃出了舱室。

花小雀和吴穷尽相视一笑,两人对此却是早已喜闻乐见。

马家政治面貌世代贫农,虽然暴富,但对子孙礼仪方面的教导确是不比百年世家,除了《一个暴发户的自我修养》就再也没有教会马胖子别的。以至于马胖子小时候,快十岁了还光着屁.股满大街乱窜,长大了大庭广众月兑衣服撩裤子的事情也常干。

吴胖子、花小雀那时候尤其不喜跟这货一起拈花惹草。

你想啊,人家一大姑娘在街上路边摊买胭脂水粉,冷不丁的一个身不着半缕的光腚胖小子杵在了身旁,一边嗉着手指头,一边说着:“姐姐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狗屎!你就说你是观世音菩萨变xìng临凡,也准保让人乱棍打死。

好在后来在花小雀一众的悉心教导之下明白了“人靠衣服马靠鞍”的大道至理,穿上了遮羞衣物。从那时起金陵城就少了“光腚侠rì行八百里奇袭寡妇村”的奇闻异事,大街小巷间多了一个肥面兽心的yín.荡恶少。

马胖子从内兜里掏出一块翡翠方牌来,舀着手心掂量了一下,嘴里啧啧有声,“恁小的一个玉牌牌,我老爹竟然花了一百两。干你娘的车巴!是黄金一百两!”

花小雀接过翡翠方牌。

是一块冰糯种翡翠,虽然材质上佳,但价钱绝对不会超过二百两银子,也不知马胖子那个吝啬老爹是让人哄骗傻了还是怎地。花小雀翻过方牌,这才发现正面雕刻有字,是四个晦涩的流风古篆——「仙魄引道」。

“马胖子你懂个屁!这块方牌何止千金,万金恐怕都有人买!”

吴穷尽哈哈笑着,舀刀鞘拍了拍马步群的肥硕肚腩,“这是咱流风国第一修仙门派「仙魄宗」的接引道牒,得道牒者得仙缘,可以凭借此牌上仙魄宗修习道法。”

“滚犊子,你以为老子不知道!”

马步群舀白眼翻了翻吴穷尽,“过几天便有仙魄宗的弟子乘船到九莲城,接引咱流风国要拜师的新人。本少爷花天酒地惯了,哪里受得了修道的清心寡yù,早就打定主意不去了。吴胖子族里有以武证道的路

子,用不上这玩意,本大少就恩赐给花少你了。”

九莲城是个海港小城,距天香城三百多里。至于为何仙魄宗要在九莲城,而不是更加繁华的天香城接引新人,难保不与徐青帝的「天香令」有关。有哪一家仙道门派的接引弟子不想在新人面前小露仙法,展示本宗实力的。

花小雀从不和吴马二人客气,把道牒径自收入怀中。

仙魄引道,希望我花大少也能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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