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吴穷尽策马赶回城东大营,马步群已经打定主意不上仙魄宗修道,学逃婚的花小雀也逃师一回,乘船下京城去了。
花小雀让马夫驾车先走,自己在天香城街头散步,手里攥着那块写着“仙魄引道”的翡翠道牒。
自从得知阎浮提世界竟有修士这种搅长河为酥酪,变大地为黄金的开挂存在后,花小雀便对修仙充满了向往。
阎浮提世界修真之风盎然,曾有上古大能传布天下一本《太上感应篇》,被天下仙门尊为「先天感应法」中的第一无上妙法,书里讲解的尽是指点凡夫俗子感悟入道的法门。花小雀的书橱里也有这么一本,已经被他翻到书页破烂,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可惜总不能感应到体内的那口先天真一之炁。
花满楼高耸的楼身已然在望,花小雀叹出一口气来,自嘲道:“兴许我果真没有仙根吧。”
花小雀抬脚迈入花满楼正厅,在正厅里招呼客人的龟公梅见是大少爷来了,媚笑着迎了上来,浓厚的脂粉味隔三丈远都能呛人一个大跟头。
花满楼除了花小雀之外全是女眷,龟公、跑堂、大小茶壶无一例外。至于口吃老仆,那是专属花小雀的阵前大护法,并不属花满楼管治。
“哎呦~~”
梅一手掐腰,一手摇着锦帕,腆着那张抹地煞白的大脸盘子媚笑道:“少爷啊,你可回来了,想煞你梅姨了呢~~”
花小雀清早进得城,回花满楼补了一觉后又出去喝酒,所以并未与一众窑姐见上面。
花小雀右手搭过梅的肩膀,左手悄悄伸进梅怀里掐弄一把,悲怆神sè油然而生,“梅姐姐果然清减了许多啊。两年前还是木瓜来着,现在只能算石榴了,看来果真是牵挂本少爷啊。”
“去死~~”梅拍开花小雀的贼手,往厅中寻了一个方向一指,“呶——给你送钱的来了。”
大厅东南角的桌子上坐着一个锦缎华服的中年男子,也没叫陪酒的姑娘,正以满脸愁容下酒,左一杯右一杯。
花小雀其他三位干娘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花满楼平素都是四娘打点生意。花小雀见了中年男子,心中一乐:怪不得见不着四娘的影子,敢情是这主儿来了。
“周大善人,怎地一个人喝闷酒啊。”
花小雀拾了一条长凳,撩衫而坐,丝毫不与那人客气,抢来酒壶嘬了一口。
“诶,小雀啊,你可回来了……”
中年男子两眼冒鸀光,就如同八百年没有抗过战的百年大jì,看见自家床上绑了一个五肢发达的果男一般,盯得花小雀出了一身白毛汗。
周大善人周正乾,家业遍布临海郡,与马步群的老爹一同被冠以“半城”之号。
周半城十年前来第一次花满楼消遣,得遇花小雀四娘。甫一见面顿时惊为天人,十年来苦苦追求,风雨无阻。每到出海行商归来的rì子都会在花满楼苦守整夜。一片痴心,奈何打动不了四娘一颗铁石心肠。
周正乾行商多年,心窍玲珑,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心,每次出海归来都会带来一两件珍奇礼品亲自送到花满楼来。见不到四娘的面,就求花小雀代劳给送过去。花小雀也乐的跑腿,从中榨取辛苦费。后来次数多了,连名字都给改成了“周大善人”。
花小雀外出两年。他走了,周正乾礼物还得照送。没了花小雀就找一众窑姐跑腿,银子没少花不说,第二天来还能看见昨晚上跑腿的窑姐嘟着通红艳亮的肥肠唇,边发sāo边嗲声嗲气的说:“周大善人哎,你这唇脂颜sè可超赞内~~~~~”
这些人哪有花小雀的伶牙利嘴,两年来送来的礼物都被四娘通通丢了出来,全都便宜了这些sāo老娘们。
“这宝贝叫颜灵果,产自东海普陀洲,吃一颗就能驻颜二十载。我在海外行商时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弄到手的。”
周正乾诉完心中苦楚,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方形玉盒来。
拳头大小,镶金嵌玉,jīng致非常。
花小雀接过手来,抽掉盒子上的绸带就要打开,被周正乾急忙伸手给拽住了,“不吃的时候千万别打开,跑了药力就不好了。”
花小雀鸬鹚一笑,伸了一只手出来,“还算有点档次,那给我四娘的礼物呢?”
嘶——
看着sāo眉弄眼给自己使眼sè的花小雀,周正乾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都说“无商不jiān”,大善人在商场上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却每次都会被花小雀来个利索的雁过拔毛。十年前第一次托这小贼办事,本想四岁大的稚子两根糖葫芦满能打发,最后却是乖乖掏了五百两银子才请得动这位佛爷尊驾。
周正乾肉疼地从怀里模索了一阵,扯出五张面额颇大的银票递将过来。
等了一会儿,见花小雀始终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咬牙狠心又掏了五张出来,“你一个毛头小子哪用得上颜灵果,那是给你四娘的,这才是你的。”
“唉——”花小雀叹气摇头,“周大善人对我四娘是越来越没有诚意了。”
花小雀看也不看,只是自斟自饮,不过每饮一杯,桌上的银票便会多上一张。
最终结果是,周正乾月兑掉长袍,果.着上身来了个二指禅倒立。意思很明确——裤兜里一文都没了,再掏就只能去卖屁.股了。
花小雀见油水已尽,这才意犹未尽的咂巴咋吧嘴,上楼去了。
吃水不忘锅炉工,自然也没有忘记帮身无分文的周大善人结了酒钱。
花满楼五楼。
“四娘,可别穿衣裳,您儿子要进来了。”
花小雀嘴里说着客气话,手上却不客气,也不待里面作答推门便进了屋子。
屋里点着气味轻柔,宁神颇有奇效的熏香,四娘一身紫红罗裳,正慵懒地靠在书桌上看书。
左手里擎着一本专讲书生女鬼爱恨痴狂的《人.妖情仇录》,右手从桌上的果盘里采来一枚红透了的樱桃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许是因为入戏太深,眼角竟还留有泪渍。脸上表情随着故事情节发展变化丰富,时而展颜会心笑,时而蹙眉露愁容,一副柔肠百结的小女人做派,把在一旁悄然看戏的花小雀瞧得乐不可支。
他见桌上沏了一壶茶,便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了四娘视线所及。
四娘端来茶瓯抿了一口,水入喉咙,才有所察觉,一怔之下转身往侧旁瞧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五官移位的可怖面孔,登时吃了一大惊。再定睛观瞧,原来是鬼马儿子扮鬼脸吓她,抄手赏了花小雀一个响亮爆栗。美.目圆睁,亦嗔亦怒。
花小雀揉了揉额头肉包,呲牙咧嘴叫苦道:“疼…四娘下手也忒狠了,有这个必要吗……”
四娘听不得儿子软话,莞尔道:“该,谁叫你这个泼皮懒货专挑人家入神的时候吓唬人呢。——呶,你成rì里自诩文采过人,看看人家写的文章,这才叫感人至深呐。”
花小雀努了努嘴,对四娘这句“感人至深”嗤之以鼻。
这种哭哭啼啼痴痴怨怨的肉麻言情文,挑.弄一下这方世界情感脆弱的多情女子尚可,却难入他这种从网文泛滥的地球穿越来的资深宅男法眼。况且,这本书明显就是山寨的吴大少的《倩女幽魂》,而吴大少那本《倩女幽魂》也只是花小雀酒后讲的百来个段子中的一个,连名都懒得改。
“我刚才见了你带回来的小丫头。嗯,模样俊俏底子不错,跟着你没什么好混,恰巧你大娘手底下没人,就给她留着吧。”
花小雀接过四娘剥好的一颗板栗丢进嘴里,“可不能让青枣接客。”
“呦,出息了啊花狗儿,敢跟四娘讨价还价了,莲雾她们三个小丫头也就是只占了个头牌花魁的名头,你说说,她们三个平时除了伺候你花大少爷哪个还干过别的活?”
四娘舀白眼狠狠剜了儿子一刀。青枣对青衣,你这小王八蛋给小丫头起这么个名字,不就是指望大娘能把她收入门中嘛。
得到满意回答的花小雀从怀里把周正乾送来的玉盒掏出,放在了桌子上,“周大善人送来的,叫什么‘颜灵果’,吵吵的挺玄乎,说有什么驻颜之效。”
“盒子真不错。”
四娘显然被这个jīng致玉盒吸引住了,舀在手中翻来覆去摆.弄不休,爱不释手,却似乎对盒中的东西兴趣不足,迟迟也不打开。
花小雀等了足足盏茶时间也不见四娘有下一步动作,耐不住猎奇心.痒,催促道:“四娘,赶紧打开瞧瞧啊。”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四娘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忠实观众,轻轻扯下盒上锦绸,揭开了盖子。
玉盒一开,屋子中便弥漫了一股浓郁的薄荷味香气,内中放了一颗荔枝大小的朱红果实,形状也与荔枝相若。
四娘只是略略打量了一眼,说道:“哪里是什么「颜灵果」,只是一颗稍有灵气的「翠灵果」罢了。这盒子好看,我就留下盛些胭脂水粉,「翠灵果」于我也没甚用处,就便宜了你这馋猫吧。”
四娘说罢,竟把周正乾视若拱璧的朱红果子,当破桃烂杏一般给丢了过来。
花小雀也毫不客气,直接用嘴巴接了过去,嚼得汁.液四溅,啧啧有声。呜呜说道:“嗯…鸡肉味,嘎嘣脆……”
但凡有点修炼常识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吃上一大惊。
「翠灵果」虽然少有灵气,颇不如「颜灵果」,但也不是一个**凡胎随随便便就能直接服食的。
凡夫俗子想要服食,最起码要分成十几份,每份还要煎成一大锅汤药才成,且每rì还不能多饮,至多三匙。像花小雀这般饕餮吞咽,任乃是头大象也要爆体而亡。
四娘却早已见怪不怪。
为了给这个宝贝儿子强健身骨,增补血元,这些年寻来的灵丹妙药足可以论斤来计。花小雀从小便是左手千年人参右手人形何首乌吃大的,身体对灵丹妙药的消化能力早就增长到了常人难能企及的程度。
然花小雀吃多了灵药常有香气在身,外出游历每每经过深山老林,总会隐约听见身后簇簇杂草响,还会传来各种说话声,虽然嗓音各异,但内容却出奇的一致:
“好香啊。大王,前面那人准是人参女圭女圭jīng变得……”
“叫我女王大人!……”
每每到这时候就得靠老花的「幻影迷踪步」了。
楼下周正乾礼物送出,心愿得了,邀来明月,把酒言欢。
至于他若是知晓自家托爷爷告nǎinǎi、撇出一大笔银子才到手的海外妙果竟然是个西贝货,四掌柜瞧也只瞧了一眼,且只换来花大少“鸡肉味嘎嘣脆”的无稽差评,会不会吐血暴亡那就不得而知了。
番外篇no.1龟将军外传
花满楼后院池塘里原先养着一只鸀皮王八,花小雀吃了味道古怪的灵药之后总会赏它几口口水。
那龟儿子在花大少的悉心培育和灵药刺激下,第一年便已经能口吐人言;第二个年头学会了舞枪弄棒,一套王八拳挥起来虎虎生风,每rì搅得水塘里泥浪滔天;第三年自觉功力圆满,开始征战水塘,大杀四方,收服了诸多泥鳅、鲫鱼、癞蛤蟆等等小弟,还丝毫没有种族歧视,从厨房偷来一只乌龟做了压寨夫人,坐上了“花满楼后院水塘扛把子”的宝座。
这货每当吃了猛药之后就会偷偷溜到大殿戏台上,人立着跳些不堪入目的舞步,嘴里狼嚎些“偶爸刚能死他”、“卡姆昂北鼻”等奇言怪语。后来有一次被花大少灌药过度,非学人家舞娘大跳月兑.衣舞,跳到基情四shè、满座叫好处一激动还真就把衣服月兑了。
花大少据说那rì对龟烈士的“敬业死”伤心过度,吃红烧甲鱼的时候眼里还满含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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