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下照坤宫,杳杳冥冥,而得真炁发生,神明自来,谓之一阳生而为复也……”
花小雀按《太上感应篇》所讲,沉心静气,摒除杂念。在群星拱绕的灿烂星河中,他像是一叶无根浮萍,随波逐流。
“杀……”
“杀……”
“杀……”
一声声忘我的厮杀声在花小雀耳边响彻,一个个凶恶无比且身形怪诞的神魔虚影,在他脑海中盘旋环绕。
它们看不清面貌,脸上全都血肉模糊,形状骇人。
花小雀感觉到自己正“行走”在这些凶神身边,纵使它们喊杀声再轰鸣刺耳也不为之所动,不惊,不怒,不喜,不悲,脚步不为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停留,一直在往前方而行。
以前沉心感应的时候,总是会被心底的一阵阵悸动打断冥想,但这次听着这些声嘶力竭,似百鬼挠心的厮杀声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平静和舒泰。似乎他本来就和这些凶戾的神魔是一种人,或者更进一步,他本来就是这些神魔中的某一个。
慢慢的,肉.身上的五感全部关闭,心神沉入玄玄空明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叩破心门的清脆声音响彻脑海。花小雀忽然眼前大亮,像是身体里有一扇门被缓缓推开了。
花小雀心中一喜,“第一步,成功!”
不用眼睛他就可以清晰地看到。
在衣服掩盖着的皮肤上,三万六千个毛孔开阖不休,裹纳着丝丝气流带入体内。皮膜之下,一缕缕鲜红的肌肉勃发而动,韵律有声。随着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鲜红的血液从一条条比发梢还要细微的血管中潺.潺流出,最终汇聚成江河般浩荡……
视线慢慢下移。
丹田中。
一团淡金sè气团盘踞在他的丹田中,经过气团的血液总会由鲜红变为暗红,似乎是被吸走了一部分血气。淡金气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着,身上的淡金sè也渐渐转为了金黄sè。似乎是察觉到了花小雀的神识,淡金sè气团耀武扬威一般,在他丹田中飞腾环绕一圈,又复蛰伏了下去。
花小雀看得清楚!
在这个淡金sè气团之中,有一头鳞作金黄,目如红烛的小龙在游走不停。小龙的龙首之上,两个肉包高高隆.起,似是两支龙角就要破鳞而出。金sè小龙虽然体型尚且幼小,但是龙目开阖间,纵横八荒、俾睨天下的盖世气焰一览无余!
“这便是天子龙气了!看来娘设下的封印已经没有多少法力了,不然这条臭泥鳅也不会长大到如此地步。”
花小雀想到这,心底蓦然一痛,但很快便收束心神,竭力以先天感应法沟通被天子龙气吞入月复中的先天一炁。
以龙奴养龙气,再回馈龙子的过程,叫做「养龙术」。
世人皆知,龙奴体内的龙气一旦被龙子抽走,龙奴便会只剩一张干瘪人皮,不留一丝血肉。认为「养龙术」的根本,是以龙气吸纳龙奴肉.身jīng元反养龙子,其实并不然。
天子龙气之所以在龙奴体内吞噬jīng元,和凡人吃饭一般,都是为了能有力气工作而已。天子龙气的本来面目亦是先天一炁的一种。养龙术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龙气吞噬并消化掉龙奴的先天一炁来壮大龙气。
如今花小雀体内的龙气未成龙形,证明他的先天一炁还没被龙气完全消化掉。至少,那一颗先天一炁的本源种子尚在。
寻常人感应先天一炁已经极难,似花小雀这般,感应龙气之内微乎其微的先天一炁,更是难上千倍万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花小雀原本高昂的斗志也在一点一滴的消逝。
天子龙气已经感应到了花小雀的所作所为,原本往身体四周散发的真龙威严凝聚成一股,朝花小雀的泥丸宫中宣泄而来。那股霸气绝伦的惊人气势,甚至让花小雀产生了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耳边有一个个声音,或厉声指责,或好言相劝:
“孽畜,尔竟敢亵渎祖龙威严……”
“逆臣贼子,还不赶紧跪地伏诛……”
“孩子,你受贼人蛊惑才迷失了本心,赶快停下感应,我不怪你……”
此时,三凶屠龙法阵之外。
一股股白气在花小雀身上环绕不休,因为找不到突破口而不时发出刺耳尖嚎。这些全都是百凶窟中积存万年的凛冽杀气,竟然浓烈到了肉.眼可辨的地步!
杀气已经被三大凶星之力全部导引进了阵图之中,天机子等六人又重新飞回洞中。在阵图之上,都眉头紧锁。
天机子单手捋须,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恨意不够,容纳不了太多的杀气了。姚木兰,我就不信你没给这小子留点什么……”
“我做的这些,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身为龙奴,竟然背叛了龙子,我是不是做错了呢?”
……
一声声拷问灵魂的声音,在花小雀的脑海中回荡。
“嘻嘻,我知道是你来了。”
就在花小雀心神即将失守的一刻,恍惚间听到一声亲切的呼唤,让他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声音出现的同时,龙气中的金黄小龙猛地睁开龙目,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刺耳龙吟。龙躯剧烈挣扎起来,看情形是要摆月兑身上无形的枷锁,冲出丹田。
在龙气的外围,星图中的点点星芒似乎受到感召,在一个点上不断汇聚,最终汇聚成一个白衫如雪的女子。
“娘!”
花小雀的喊声中带着哭腔。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根植于心,即使不用眼睛来看他也能清晰地感应到。
白衫女子足踏星河,袅袅而立。
她脸上带着幸福的表情,还有一点初为人母的小小的骄傲。女子轻启朱.唇,一阵轻灵无比的嗓音飘荡在星海中。
“狗儿,娘知道是你来了。嘻嘻,不要怪娘给你起了个难听的rǔ名,因为娘实在是太不善于起名字了。”
女子说到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羞赧。
“我也是呢。”花小雀喃喃道。他眼睛一眨不眨,不想落掉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有点可惜呢,娘现在只是神魂之力凝聚的神识虚影,看不到我儿子英俊的相貌呢。”
女子莞尔一笑,喃喃自语道:“眼睛要像我一样大,眉毛鼻子和嘴巴呢,要像你爹。可气呢,为什么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要像他那么多。”
“娘,我都像你呢。要是穿上花裙子,别人会以为咱娘俩是双胞胎姐妹呢。”花小雀明知女子看不到听不着,还是笑着回了一句。
“娘就是话多,总是惹大姐和三个妹妹厌烦,还是帮你感应先天要紧。”
白衫女子款动金莲,一步踏入星河中,素手一招,满天星辰被招至脚下,化成一团灿烂星云。
女子神sè一暗,说道:“为娘最后唠叨一句,不管你爱不爱听都要说。娘背叛师门,终归是不对的。我逃出师门时,龙子还未诞生,为娘也不知是谁。你以后若能碰上这位龙子,一定要多多照拂,就当帮娘赎罪了。毕竟我这个龙奴的叛逃,让他的真龙气运天生就缺了一丝。”
花小雀咬牙说道:“我想杀了他!”
白衫女子笑道:“其实我也想杀了他呢,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让我们母子不能相见。呵呵,都是气话,儿子你别当真,娘说话总是这么口无遮拦。”
“儿子,看好了。”
白衫女子开始在星云上慢慢踱步。
一步,两步,三步……
莲足将星辰踏成一个圆形,女子越走越快,身上衣衫随她脚步一丝一缕化为飞灰,脚下的星辰随她步伐开始转动,渐渐地也越转越快。
须臾间,女子脚下星辰开始分裂,天、地、水、火、雷、山、风、泽次第而出!
花小雀哭喊道:“娘,你这是干什么?快停下来啊娘!”
女子继续在星云之上踏足不休,她身上的肌肤开始大块大块的剥落,却始终意态倨傲,不发一声。八种卦象在她足底,或激烈碰撞,或水rǔ.交融,最后只剩下了地、火、风、水四象。
一股渀佛来自于天地玄黄,万兽朝苍时代的洪荒气息鼓荡在整个星图中。
此时,龙气中的小龙也停驻身形,龙目中shè.出jīng光,紧紧地盯住女子创造出来的天地异象。
一直到一黑一白两条yīn阳鱼在脚下跃然成型,此时,身形已经近乎透明的女子面带笑容,缓声说道:“我有一个梦想,有一天,我心爱的男子会踩着一把好看的仙剑飞来接我。那个男子有一双不大却很亮的眼睛……”
女子的身影化为点点星芒,重归无形。空灵无比的声音在虚无缥缈的星海中不断回荡。
一黑一白,两种颜sè泾渭分明的星河轰然一声,融为一个形如鸡子的混沌气团。
白衫女子竟然用残存的神魂之力逆演混沌,为的就是破除花小雀心中的知见障,从而让他体会和观摩先天真一之炁本源种子的萌生过程。
“娘——”花小雀仰天长啸,伸手yù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双手便无力的垂了下来。
“杀!天地间敢挡我者,上古龙皇亦可杀!”
“杀!天地间敢挡我者,漫天神佛亦可杀!”
“我要把这狗屁的天子龙气轰碎在天地间!”
滔天恨意,不死不休。
肆虐无匹的杀意从花小雀的心底磅礴而出,瞬间就把无上龙威悉数驱散。
狂怒到无以复加的花小雀,双目尽赤,噗嗤一声,喷出一口热血。
“混沌包虚空,虚空纳三界。及寻其根源,一粒如黍大。”
疯魔一般的花小雀口中喃喃自语。《太上感应篇》开篇二十字如黄钟大吕一般,一字一字在他耳边炸响。
他感觉到,一层层的龙气包裹中,有一棵女敕芽破土而出。虽然至微至细,但却蕴含无限生机。
一阳初动!
本源种子在和他的心神产生感应之后,终于重新萌生。
花小雀此时要做的,就是让俗称“黄芽”的这棵先天一炁的本源种子在龙气中开枝散叶,最终反噬龙气!
百凶窟中一团团已经凝成白雾的杀气受到感召一般,从花小雀的七窍中厉啸着钻入他体内。
洞顶天空中,一颗杀气最盛的星辰当空闪烁,洞窟内顿时鬼哭狼嚎声大作。
七杀星现,百鬼夜哭!
星光shè.入洞底,一股无匹神念似是辉耀星光而生,借助浓烈杀气渐渐凝聚成形。隐约间竟似是一头毛发尽白的凶兽模样。
两股耀目红光自凶兽双眼中shè.出,牢牢打在在阵图中苦苦挣扎的瘦削少年身上。白光一闪,倏忽间shè.入阵图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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