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想出去看看雪景,这些天闷死我了!”尼娜略带撒娇地央求道。星子不忍拂了她的意,便扶她起来,为她披上一件貂裘大氅,半抱着出了帐门。此时大雪竟已渐渐地停了,唯有极细极轻如微尘般的雪粒星星点点地落下,几缕单薄的金色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洁白如银的雪地上,反射着宝石般的璀璨碎光。星子此刻的心情也如这雪后的天空,云开日出,清爽而晴朗。
星子忽听见一阵喧哗之声,一看竟是自己的营帐前围了一大堆人,原来是在围观乘风宝马。星子向来不喜以乘风招摇,但知道突厥人最爱骏马,若前去干涉,未免显得太过小气,惹人不快,便随他们去了。
尼娜病后体虚,帐外寒冷,略站了一会,星子便扶了她回去歇着。不久,便有军士来为尼娜送饭,并请星子到大帐中赴宴。星子便随了那军士去,今日中军大帐不同昨夜,除云达外,另有偏将、校尉各级军官数十人,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云达招呼星子到他身旁,指着众人道:“这些都是军中与我一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听说我手足相认,都十分欢喜。今日天已放晴,大军即刻便要开拔。我邀他们来共聚一番,既是接风,又是作别。”
星子与军官们拱手为礼,发觉这些人虽客客气气,却掩不住疏远戒备之意,面上的笑容亦有些僵硬,且人人腰间都带了兵刃。
星子暗中纳闷,这些人难道与主将云达是貌合神离?忽又听到帐外动静,是大队人马聚集之声,星子当是军中集合出发,倒不以为意。只想着将要与云达分别,怕是再无见期,心下怅然。
稍事寒暄后,众人皆席地而坐,军士们送上大盘的烧烤牛羊肉并烙饼等食物,却不曾上酒。突厥人吃饭不用筷著,皆以刀割肉,以手抓饼。星子入乡随俗,也已惯了。正待开动,却见众人皆双手合十,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星子听不懂念的什么,只好学着嘴巴一开一合,照猫画虎装模作样一番。原来信奉真神之人,公众宴会之前,都须诵经祈祷,便是平日在家里吃饭,一般也遵循此规,色目突厥皆然。但赤火国灭亡色目之后,认为这是色目人的陋俗,强行废去,因此星子不知。
诵祷了一通,总算可以用饭。云达抓起一块大饼咬了一口,似漫不经心地问星子道:“兄弟,你那匹白马甚是神骏,不知是何处得来的啊?”
星子方才见众人围观乘风,料到他会问此问题,便淡淡地道:“这匹马是一位朋友送我的。”
“哦?”云达愈见来了兴趣,“朋友送的?那位朋友是何许人啊?能送兄弟如此神驹,必不是凡人吧?”
星子一愣,本以为云达是对宝马有兴趣,正想着他若索要,该如何推拒,哪知他话锋一转,问起了送马之人。星子即含糊答道:“是我一位多年相交的好友,只是他行踪无定,我也有许久不曾见到他了。”
“原来如此,”云达微一颔首,“兄弟的那位朋友是色目人吗?”
“呃……”星子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当然。”
“呵呵,”云达笑了笑,声音中却有一股寒意,“怎么我听有人说,这匹马曾是赤火国先锋祖荫的坐骑?”
风云突变!仿佛晴朗明净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星子闻言震惊,额头似有冷汗冒出,黏糊糊地粘着人皮面具,颇为不适。一转念即明白了,恐怕是刚才围观乘风的军士之中有子午谷一战中败退的残兵,被他们认出了乘风的来历!
星子心头暗骂那猪头一样的祖荫真是个该死的祸害!若不是他从生财处强行抢了宝马去,怎会有此后患?只恨当时心慈手软,仅打了他三十军棍。复懊悔自己百密一疏,万般小心仍是露了破绽。
好在人皮面具下看不出表情,星子强作镇静地笑了笑:“这是谁人开的玩笑?这匹马跟着我已有一年多了,怎么会成了赤火国先锋的坐骑?实在太荒谬了!呵呵!”
“那恐怕是认错了,”云达不以为意地道,“有人说那赤火国先锋祖荫的坐骑也是同样的一匹白马,尤其那白马的右眼下也有一块圆形的暗红色斑点,世上难得有如此有凑巧之事,我不免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但阿丹是我的兄弟,怎会和那赤火国的强盗有什么瓜葛?哈哈!定然是误会!误会!”云达朗声大笑,声震营帐,掩盖了席间的尴尬气氛,众人也跟着赔笑。
星子知道云达已然起疑,未必就此释怀。乘风通体雪白,唯右眼下那一铜钱大小的红色斑点甚为引人注目,世上宝马本就罕见,而有此特征的宝马更是独一无二。星子默默吸一口气,如果他们忙着赶赴前线,不加深查也就罢了,如果真瞒不过去,那也只好从最坏处打算,再演一回单枪匹马冲出狼群的故事了!
云达谈笑风生,若无其事,再不提起乘风之事,星子则暗中戒备,小心应对。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不知其味。突然,席间的一位戴了白帽的军官唤住星子:“阿丹英雄!”接着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
星子听不懂,便问了一句:“阁下说的什么?我没听明白?”
一言既出,在场之人皆是脸色大变,哗啦啦站起,大刀纷纷出鞘,刀锋直指向星子。星子望着面前明晃晃一片刀光,茫然不知何故。云达疾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处心积虑,潜入我突厥月复地,所为何来?”
数十柄大刀将星子重重包围,星子方明白了刚才那人的问话定是大有玄机,是特意来试探我的。而云达设下这鸿门宴,早就对此做好了安排,自己一旦露陷,便齐齐发难。星子仍盘腿安坐,岿然不动,神色平静地反问:“那你说我是何人?”
“将军不必和他废话,此人必是赤火国的奸细!”军官中有人高声叫道。
云达逼视着星子,冷笑一声:“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方才问你的是军中的神谕使,他刚才的那句话,便是神谕的第十条,凡信仰真神之人,即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即刻肃立,回答神谕指示。因此你必不是真神信徒,必不是我色目或突厥的兄弟!说!你和那赤火国先锋祖荫是何关系?”
星子听到祖荫这个名字便恶心欲呕,什么关系?打狗棒和落水狗的关系!星子呵呵一笑:“那头猪还不配与我有什么关系!”众人闻言一愣,星子腾身跃起,身形一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夺了一柄大刀在手!银色刀光舞动之处,便有一股力量排山倒海而来,众人身不由己被他迫退几步。
星子如一道闪电冲到了帐外。中军大帐外竟已是千层重围,水泄不通,至少有数万人马聚集,人如海,刀如山。星子见此情景,忽想起了那夜单枪匹马在杜拉大帐外,也是这般壮观景象。听得有人一声令下,数万人齐齐呐喊,声音震耳欲聋惊动天地:“捉拿赤火奸细!”“捉拿赤火奸细!”
星子不觉害怕,也无心分辨,正要杀开一条血路,突见几名突厥士兵将尼娜从营帐中拖了出来。尼娜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赤了一双玉足,面纱也掉落了,露出苍白而慌乱的脸庞。尼娜抬头望见星子,忍不住哭叫着:“哥哥!哥哥!”
尼娜为帮我隐瞒身份,不惜对她亲哥哥编造谎言,如今事败,,她必会受我牵连,她病体尚未痊愈,我怎能抛下她不管?星子心念一动,已有了主意。耳听得脑后动静,是那一帮军官从帐中追杀出来,而包围大帐的士兵已有数十名敢死队先冲了上来。
星子月复背受敌,全不惊慌,不往外冲,反身向里。他不愿大开杀戒,仍是以刀背击中那些军官的手腕,将其兵刃震飞,再补上一脚,踢中穴道,让其倒下无力相抗,但并不伤其性命。
转眼星子已杀到云达面前,云达挥刀相向,星子迎锋而上!两刀相交,咔嚓一声,云达的宝刀已断为两截!尚未回过神来,星子已将大刀横在他颈间!随即点了他两处要穴,左手反剪了他双腕,右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云达身材魁梧,可落在星子手中,全然动弹不得,任凭摆布。星子将云达推到帐门前,军中上下见主将竟被挟持,无不大惊失色,一时无人敢上前。
星子低声对云达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不是赤火国的奸细,尼娜是你的亲妹妹。今日只要你下令放了我和尼娜,将我的宝剑宝马还我,我就放了你!”
星子这套擒贼擒王的计策,早已运用得纯熟,屡试不爽,今日料也不会例外。哪知云达听了,竟放声大笑:“哈哈!你把我云达当成了什么人?会受你们赤火强盗的胁迫?你有种便不必废话,即刻杀了我!”
他既是尼娜的兄长,星子自然不能杀他,却也不能放他,嘿嘿一笑:“杀了你倒是便宜,你可知道,我有多少种花样,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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