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着早餐，箐河妖突然提出一个学术问题：“‘空欢喜’为什么叫‘空欢喜’？听上去挺有禅意。”
张大叔笑而不语，跟张大叔彻夜长谈的镜子笑得很憨厚，三个小时后，剩余众人觉得十分坑爹。这空欢喜山脊，从昨晚我们搭帐篷的地方看上去，好像那就是白灵山最高的地方了，云几乎已是贴着山脊在飘，天低垂得似乎伸手就能模到。好像只要爬到了哪里，剩下的路就可以跟逛街一样平坦着走了——而这是一个幻觉。爬到了那上面，你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往北看，还没能平坦开多远，陡坡就忽然拔起，往更高的地方斜斜延伸上去。吐血。
南边山脉隔了一道很宽的山涧，虽然比空欢喜矮，山势也缓缓的比较讨喜，但非目的地。西边是我们爬上来的地方。东边同样比这空欢喜矮，但非一座山脉，而是数座山头组成的一片山脉，看上去颇有延绵不绝之感，一直望到了很远的地方还是重重山脊重重叠叠，并且云遮雾绕很神秘的样子。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正想问张大叔那边是什么地方，小字忽然开口说道：“有人类！”
我无语，没事儿都学箐河妖干啥，想着还是顺着小字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在跟我们路线不同的东边儿山坡的另一处，有一群五颜六色的小点正聚拢在一起移动着。那群人看上去比我们还多，也不知道是驴友俱乐部还是健美俱乐部。说实话，就算是驴友俱乐部，同样是人类，我也不太想跟他们打上交道。不知道为啥，在这山上，我就觉得那四川大学的考古队具有可亲性得多。
“那又是什么？”箐河妖指着另一群黑压压的小点问。
“牦牛。”张大叔解释。
“……这里是四川吧？”
“谁规定只有西藏才能养牦牛。”我吐槽箐河妖。
“品种不太一样。”张大叔说：“大家也都说那养牛的陈老四确实有点突发奇想，这山上能走的平坦路很少，也没大路，养这么多牛根本卖不出去，想买牛的都得自己翻山越岭的来赶牛或者杀了背回去。不过也不用担心有人费心来偷就是了……”
“还是小心点的好。”镜子说：“昨晚你说这山上有很多从云南走路过来贩毒的，遇上了严打往往会躲进山里十天半个月。如果饿晕了。他们狗急跳墙的偷牛吃还好，如果偷窃不成杀人的话就……”
张大叔一怔，说道：“确实有可能，哎哟咱们走快点，我去跟陈老四说一声。”
说着我们加紧了脚步，不多时，已可看见小片小片的杜鹃花林在周围纷然向荣，只是这一带的花开得并不好，我们也就没浪费时间拍照了。不过，在即将走出林子时，我突然在林子深处看到一些不怎么自然和谐的东西，停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人在林子深处用树枝搭了不少棚子，便问：“张大叔，这些棚子是采药人住的？”
张大叔看了一眼，说道：“有的是，还有的在这里几百年了，以前很多和尚道士，还有喇嘛在这里修行，留下了许多茅棚。听说还有一座大寺，但是谁也不知道在哪。”
“怎么又是谁也不知道在哪……”我郁闷，这山是有多宽阔。
“不好说啊……”张大叔咂着嘴，似乎很难解释这个问题。然后干脆转移了话题，指着前方说：“那里就是‘喇嘛堆’，有个大喇嘛埋骨在那里。这一带碎岩石很少，等会儿大家就捡根树枝堆上去吧。从这里路过的，无论什么民族都是这样做的，有石头的垒石头，没石头的搭树枝，很多很多年了。”
我们点点头，之后场景一度很是肃穆，但肃穆过后，我离开喇嘛堆还没十步，忽然就产生了高山反应，头一晕眼一黑差点没直接跪了——要不是小字在旁边扶了我一把。小字把头摇得像个老大夫，说道：“你怎么这么弱。”
我没法反驳，要知道我之前去过的最高地方就是华山之巅，待那儿也就能发作一下恐高症，我能从哪儿知道我还潜伏着高山反应症状。我想着，耳朵嗡嗡的，好半天才听清楚周围人的声音，有小字莫名其妙的的感慨“不应该这样啊，你……你不像会高山反应的人啊。”——我很想吐槽我长了一张怕鬼的脸就不用再长一张不会高山反应的脸了，这面相太奇怪了谢谢。可是出不了声。
我能感觉到镜子把我扛了起来扔骡子上，然后箐河妖在旁边说：“刚才看到的那些人，要不要去找他们问问有没有药？”
“不！”镜子很大声的驳了回去，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继续说：“去找那个四川大学的考古队！”
然然郁闷的嘟哝：“你凶什么凶，妖妖还不是担心鸽子……”
“呃……我这不也是急吗，你们看那些人的距离，看着不远，但走着肯定得几个小时，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你才黄花菜都凉了！”箐河妖怒掐。
“你们别吵了……”小字很无力。
“嘿！你们看那边看那边，下雪了卧槽！雪啊！这里有几千米啊？”镜子突然大叫起来，大有转移话题之势：“风往这边吹的！不吵了！快走！”
“估计有4000多米吧……”
小字的声音渐渐的在耳边低去，我只记得最后我似乎迷迷糊糊地睁开过一次眼睛，看见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盖在一片如火似霞的杜鹃花海之上，如若幻境，如若梦境。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帐篷外人声鼎沸。下一秒我视线转向放在帐篷角落里的背包，忽然想把放在那里面的水果刀翻出来拿着。再下一秒被这个想法吓愣住。又下一秒我终于回过神，想起了之前因为高山反应晕过去的事，也想起来镜子说要去找四川大学考古队的事，正琢磨着难道这里就是四川大学那考古队的营地？突然外面的人声鼎沸中，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大喊道：“……教授……杨教授，尸体！有尸体！尸块……人的……”
我一凛，从睡袋里钻出来，看见我的帐篷门口靠坐着一个高大坚实的背影，便伸手去掐了一下。感觉到那人浑身一僵，连忙安慰道：“镜子，我醒了，外面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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