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离王府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独孤离静静的站立着,迟步不前。
喜房里嬷嬷丫鬟站了一地,全都不敢出声,只是好奇的看着一身喜服的离亲王,不明白他为何止步不前。
喜床边上,凤披霞帔的南宫敏一脸喜悦,内心却紧张不已,忐忑不安。
出嫁前,她虽足不出户,却也时常听身边的丫鬟相府的小厮们提起离亲王风姿卓越,为人和善,礼贤下士,而且从小聪明好学,文韬武略,满月复经纶,深得皇上喜爱。
就连一向很少夸赞人的爹爹也常常说离亲王武能定天下,文能治国家,该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早已不知何时,她便芳心暗许,一颗七窍玲珑心偷偷遗失在了这未曾谋面的四皇子离亲王身上。
于是,她更加认真的向西席先生学习琴棋书画,她更加注重自己的品行礼德,一切只为能够与他匹配,能有一天与他并肩而立,俯视着天下。
当她得知皇上下旨将她许配给离亲王时,她激动的足足三个晚上没有睡着。
如今,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举足不前,是否心中也和自己一般紧张忐忑?
时间在流逝,俗话说“**一刻值千金”,独孤离依旧没有上前挑开她头上的喜帕的意思,南宫敏不禁有些着急,但作为颇有修养,含蓄内敛的大家闺秀,她竟不好意思开口催促,只能安静的等待着,可是不停绞着喜服下摆的纤细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与着急。
空气中暧mei不明或是紧张难耐的暗潮在涌动着,寂静的喜房中,仅闻几人的呼吸声和喜烛噼啪的爆破声。
独孤离眼神迷离的看着那纠缠不已的双手,不禁失笑,若是换做南宫静,肯定早已自己掀掉喜帕,摘掉凤冠,月兑掉喜服,再一脸委屈的对着自己撒娇,嘴里嘀咕“这什么劳什子婚礼,真是折磨死人了!”
旁边的里嬷嬷早已着急不已,这两人装深沉装害羞究竟还要装多久?
**一刻值千金啊,这对新人不会就这么一个站一个坐,隔着喜帕两两对望,稀里糊涂的浪费掉这难得的良辰美景吧?
“王爷,这……”嬷嬷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王爷是否该替王妃挑起喜帕?”
试探性的问话拉回独孤离飘远的思绪。
是了,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只是,他娶的新娘不是她。
可是不管是不是她,自己既然决定了娶这女子,决定了娶这女子贤仪淑德的美名,决定娶这女子背后的势力,他就该将一切进行到底。
不再犹豫,沉稳的脚步迈向忐忑的南宫敏,只是内心的叹息与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他还有一丝期盼的,她不是她的姐姐吗?那么,她们该有相似之处的,是眼睛吗?那双精灵清澈的琉璃眼,时常骨碌转动想着意料不到的鬼主意让人哑然失笑。还是嘴巴,那张不点而赤的樱桃嘴,时常娇艳欲滴说着怦然心动的话让人想狠狠吻住品尝其中的美好。
秤杆轻挑,鲜红的喜帕从两人眼前轻飘飘的落下,随着那飞逝而去的一抹艳红,一张精致的脸隐藏在凤冠的流苏之后,只露出玲珑迷人的下颌,与瓷玉般雪白的玉颈。
任何男子看到这朦胧的美色都会喉头发紧,可是独孤离却对那豪华典美的凤冠露出一丝不耐,下垂的流苏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不能窥得她是否有她的美好。
伸手轻挑,金晃晃的流苏齐齐飞向双鬓,轻落于凤冠上,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显露出来。
相趁蛾眉与凤目,桃腮粉面口朱唇。
眼前女子两弯似蹙非蹙美眉,尖而巧雅的鼻子,错落有致,薄而窄的嘴唇,鲜红细腻,微微一翘,便有万种风情溢出
让人观之动情的明亮双瞳柔柔地瞧向他,眼睛有几分慌乱,几分羞涩,几分柔情,几分欢喜,动人之极。
可是,这张脸再漂亮,这双眼再动人,却没有她的影子,一点也没有。
独孤离亲耳听到心中那点希冀哗啦一声崩溃,心似丢入万丈深渊,他娶了她,一个与她没有一点相似的女子。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她,渴望那个欢笑的女子,渴望那个温柔的女子,渴望那个调皮的女子,渴望那个聪明的女子,渴望那个用如此理解自己的眼神静静观望自己的女子。
南宫敏见独孤离只是僵直了伸在半空中的手,却不再有下一步动作,不禁疑惑:“王爷?”
独孤离忽然回神,看着这一脸娇羞的女子,对了,这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他亲口向父皇求来的妻子,父皇亲自下旨指给他的王妃,他不能委屈她,不能遗弃她,不能忽视她。
他要给她无上的荣耀与权力,因为在这之前,他要从她那里获得一切的名声与势力。
敏,你是就是看透了这一切,所以才不顾一切的选择与你二哥一起踏入江湖,才会选择到他的身边去?
独孤离嘴角含笑,笑意中包含对自己的讥讽,却还不能让自己的新婚妻子看出端倪。
轻抬右手,摘下那华丽的凤冠,取下那绾发的玉簪,任由她一头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
双手接过嬷嬷递上的一对白玉瓷杯,轻放一个在南宫敏手中,“今日,你便是我的妻,从此,夫妻同心,白首不离。”
磁性的声音,动人的誓言,双眼看到的是她,心中想到的却是那女子,这话,他本是对那已经走远的女子而准备的。
如今……
南宫敏一脸感动,轻抬玉手,交腕,扬首,喝下这杯交杯酒。
从此夫妻同心,白首不离!
摇曳的烛光照出一室的暧mei氤氲,大红的喜帐里一对新人螓首相交,共度良宵。
独孤离看着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的南宫敏,嘴角一弯,不再理会这些个刺眼的后,略感嘲讽的起身走出新房。
沈沐坐在不远处的房顶,看着那残缺的玉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纵身一跃来到他身旁,沈沐似早已料到他会到来般,并未说什么,只是将身边的酒坛递于独孤离。
独孤离也并不说话,接过酒坛就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水一入喉头,便引来这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微微皱眉。
“怎么这么辛辣?”
沈沐看他一眼,说道:“你平时喝的都是好酒,自不知若想大醉,这等烈酒才是上选。”
独孤离长眉一挑,“你如何知道我想醉?”
沈沐转头看向残月,却答非所问:“刚刚魑影传来消息,几日前‘百花公子’一行人在江城遇袭,‘百花公子’为了保护南宫姑娘受伤。”
他故意说“百花公子”,而不说瑞亲王,不知想要提醒些什么。
独孤离听到这话不禁脸色大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再次灌下一口酒,问道:“她没事吧?”
“她(他)?那个她(他)?”明知故问的口气,却也有一丝无奈。
独孤离看了沈沐一眼,最后无奈的说道:“瑞伤的重吗?”
“我还以为你要问南宫姑娘有没有事呢。瑞亲王只是皮外伤,不过南宫姑娘却被钱涵冰的独子调戏。”
“你……”独孤离不禁无奈,沈沐是故意的,故意一半一半的说,最后才将重点告知。
沈沐似没看到独孤离的神色,此时他并没将他当成主子,而是当成朋友,今晚他大婚,却在新娘熟睡后偷跑出来,自是因为还对那女子念念不完,只是,她现在和瑞在一起了不是吗?
“瑞传信与我,不惜一切办法除掉钱涵冰这颗毒瘤。”
“呵,呵呵……”听到这话,独孤离不禁悲凉的笑了,“他动情?他对她动情了?竟然等不得了,因为那人伤害到她,他就要立马除去。”
沈沐起身,行礼,俨然又是一侍卫的模样,似乎刚才那对待朋友般的态度不曾有过,“请示主子,该如何处理?”
独孤离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哼,既然伤害到了她,也该除去,钱涵冰犯得事不少,你随意挑出一两样来都足以灭他全家!”
“那文妃和钱尚书?”沈沐试探的问道。
“暂时留着,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先将钱涵冰除去吧,江城该换人了。”离思考一会淡淡的而说道,转而又微微叹息,“沐,陪我大醉一场吧,就只有今晚能让我再尽情想她一场了。”
沈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得叹息道:“离……该放手时便放手,你,会做到的。”
只是最后那句话,不知究竟是说与谁听。
言罢,他再次坐下,与独孤离举坛豪饮,犹如多年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