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什么你啊!”叶氏大骂道:“老娘是你丈母娘,你敢连老娘也骂?信不信老娘告到学里你连个秀才也当不成!你当我杭家的人一家子软柿子任由你们捏着玩吗!”
春霞、林妇人等听得想笑不敢笑,一个个咬着唇,装模作样上来劝着叶氏。林妇人瞟了一眼怯怯一旁的小蝶不由心里暗叹:有个这么厉害的娘,想必这杭姑娘从小便没吃过苦头、受过委屈,样样都有娘处置妥当了,怪道今日会遭受夫家欺负,这真是——
“亲家母!”冯老头也气得浑身哆嗦,沉着脸道:“你们是来闹事的还是来做客的?若是闹事的,恕不奉陪,你们请回吧!若是做客的,麻烦您客气一点儿!”
冯柯青着脸色拂袖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休妻,我要休妻!”说完,冯柯神态倨傲的睨了叶氏、春霞等一眼,冷冷盯向小蝶,见这几个女人居然面不改色浑然不如他预料之中的脸色大变立刻服软,不由微微怔住。
“哟!您倒是真客气呀!装模作样给谁看呐!你们——罴”
叶氏还待大骂,春霞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将她袖子轻轻一扯使了个眼色止住她,柔声笑道:“娘,咱们是来讲道理、解决事情的,我知道您心里是气不过,您还是忍忍吧,先把事情解决了才是正经!您瞧瞧,人家道貌岸然的,咱们再生气啊,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冯柯见她止住了叶氏跳脚大骂,又说了几句好话只当她是生怕自己休妻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服软了,心中正自鸣得意暗自吐了口气,谁知听到那最后一句,气得差点没倒仰。
冯柯指着杭小蝶质问她们道:“你们今天上.门大吵大闹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不守妇道的——女人回去添油加醋拨弄是非了?这是做人媳妇该做的事吗?你们杭家很会教导女儿呀!翻”
“不错!教出这等女儿不知羞耻,还好意思上.门来闹!我看你们真是无耻之极!”冯老头也冷笑道。
春霞便道:“你们不是说要休妻吗?这么大的事儿,我家小姑自然要回娘家跟父母说一声了。我公公婆婆自来疼爱女儿,见她出嫁还不到半年便憔悴成这样,这头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了,衣裳也破破旧旧的,看着好不可怜!他们自然少不得要问。小姑是实诚人,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家小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如此对待她,我们还没问你们呢,你们倒问起我们来了!我看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得清的。冯老伯是要进屋说呢还是就在着院子里说。若是叫左邻右舍看见听见了,我们反正是不怕的!相信大家都有眼睛、鼻子会看会听,你们冯家平日里怎样待我家小姑,大伙儿心知肚明!”
冯老头恨恨瞪了春霞一眼,不由得朝院子外头瞧了瞧,便道:“那就进屋说吧!”
冯柯哼道:“我就是要休妻!不敬公婆敢当面顶撞的儿媳妇要来做什么?我们冯家庙小,装不下这样的大神!”
才刚坐下,叶氏闻言狠狠一眼瞪过去,忍不住又要站起来大骂。春霞忙拉住她,冷笑道:“不敬公婆?是虐待公婆了还是摔碗骂人了?每日里变着口味的要吃这个、吃那个,一个银钱不给,一家子的伙食菜钱肉钱却要我家小姑一个人掏,你们倒有理了?不是冷嘲就是热讽,稍有分辨你们便撒泼撒赖捶胸大哭骂她不孝,什么罪名都往她头上扣,你们倒有理了?”
“你有证据吗?光听她一面之词?”冯柯冷笑。
春霞亦冷笑:“你们全家人合起伙来做出这种事儿,难不成你们的话便不是一面之词?我倒要问问你,若我小姑当真这般凶蛮霸道,怎么她的嫁妆却叫你们大房、二房搬得一滴不剩了?你们怎么解释?”
冯老大和冯老二闻言不禁相视一眼,大为尴尬。这些事情他们俩当然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还非常清楚其中的细节过程,因为他们的媳妇每次骗了要了东西回来都会得意洋洋的向他们炫耀显摆一番,顺便嘲弄小蝶几句。
“想要证据?那也不难!”春霞冷冷道:“不如咱们就上公堂,请县太爷立案评判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想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左邻右舍什么的,也总会知道点什么吧?而且上了公堂,谁要是敢不说实话叫县太爷审问出来,那下场是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春霞此言一出几个人脸色都变了。上公堂?寻常百姓人家,有什么事儿谁不是尽量私了?实在了不了的便请族里长辈或者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里正裁决,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进公堂的。那个地方在百姓眼里是个极其忌讳的地方,在里边走过一圈,似乎人都变得身家不清白了。况且,进去了,肯定得花钱啊……
“你说的倒轻巧,无知妇人!你知道什么是公堂吗?公堂,有那么好上?”冯柯冷笑鄙夷。
春霞亦笑道:“我既敢说,就敢做。我们就是要讨这个公道!况且,我们是遵纪守法的良民百姓,怕什么上公堂?大不了多花几个钱罢了!可是冯公子啊,只怕你就不一样了吧!先不说这事儿真相大白,你一个读书人被自家媳妇告上公堂,呵呵,这个前途嘛——”
冯柯父子几人脸色大变。
读书人的清白名声有多重要他们自然知道?若真被自己的媳妇告上公堂,先不管这官司胜负,这名声先就污了,势必成为众人笑柄。而自家怎样对待小蝶自家心知肚明,那几个婆娘哪里见过官?到时候只怕县太爷三言两语一吓唬便什么都招了。还有村里邻居呢……
冯柯不敢吱声,越想越觉得五爪挠心般的焦虑。而冯老头则“咳”了一下放缓了声音说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非要闹得这么僵呢?这将来的日子还得过嘛!要真这样闹下来,小两口往后还怎么过——”
“过个屁啊过!”叶氏冷哼道:“我女儿不是给你们糟蹋的!我可不放心再让她留在你们这种人家里,没准哪天被你们啃得连渣都不剩!不是说了要休妻吗?怎么?说过的话是放屁呀!”“不是休妻,我们要和离。”春霞淡淡道。
“没错,和离!我女儿有什么错,还能你们说了算,想都别想!”叶氏仰着头道。
冯家几个男人是真的呆愣住了。
休妻不过是气不过顺口说说罢了,从冯柯到冯老头、刘氏以及大房二房两口子,没有一个把这事儿认真的。
昨天小蝶跑回家,他们还气急败坏说等她回来好好教训一顿,看她还敢反了天,动则便往娘家跑!今日看到叶氏和春霞把小蝶送回来,冯家的人更是得意,虽然叶氏跳脚大骂大闹了一场,但他们都认为叶氏不过是气不过罢了。闹一场也就不过是闹一场,闹完也就完了。
谁知,她们居然反倒把休妻这事儿当真了。
“亲家母,这可是大事儿,你们就这么不为孩子考虑?”冯老头觉得有点扛不住了。
叶氏哼道:“正是为我女儿考虑才要和离!哼,我杭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我女儿还年轻呢,凭我杭家的嫁妆,再给我女儿找户好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干嘛要在你们冯家一棵树上吊死?”
“那就休妻,和离,休想!”冯柯恼羞成怒道。他是个男人,还是个颇为骄傲的男人,哪儿受得了叶氏这些话。
“你错了,是和离!”春霞一字字提醒道。
“休想!”冯柯冷笑。
“那可难说,”春霞亦冷笑道:“我家小姑并没有做错什么,分明是你们冯家不对。你们要是不同意和离,那也容易,还是上公堂吧!”
“你这个妇人简直是个疯子!”冯柯冷笑道:“你可知此事上公堂的后果?”
“我知道!”春霞淡淡道:“即便官司我们赢了,县太爷判了和离,我家小姑也要判个坐监十个月的罪行。”
“知道你还——”
冯柯冷笑的话还没说完,春霞已淡淡接着说道:“不过,花钱就行!花上二三百两银子便可免去坐监,这一点,朝廷也是有规定的。这个钱我们家出得起,不用你操心了!”
这个年头的律法就是这么的悲催!明明是极其不公平的,却被所有人奉为理所当然,甚至写进律法。春霞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和野心去改变,她能做的也只是顺应潮流,融入时代。
叶氏和杭小蝶原本还不知道有这一出,原本脸色都变了,听了春霞的解释,这才回了神。至于上公堂,要在从前叶氏肯定也是怕的,可如今她儿子就是捕头,儿媳妇跟县尊夫人又是朋友,儿子跟儿媳妇这门亲事还是县太爷发的话,要是这样她还怕上公堂,那真的就是个傻的了!
“不错!不同意和离那咱们就上公堂!叫整个桐江县的人都知道你们冯家都是些什么货色!”叶氏冷笑道。
“你们可要想清楚,”春霞淡淡道:“如果真的上了公堂,再想退下来可就难了!”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冯老头气得直颤抖,颤得说话都哆嗦。
“好,依你们,和离!从此以后,两不相干!”冯柯咬着牙冷笑。这口气不憋也得憋了,真相他心知肚明,他丢不起这个脸,也冒不起这个险。如果污了名声,他的前程就全完了!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将来他中了举人、进士,那个时候想要怎么整治杭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说了,杭小蝶出嫁不到半年便和离回家,这名声肯定会被传得坏透了,吃亏的,终究是杭家自己。
想到此,冯柯阴测测的冷笑了。
春霞冷眼旁观,见此人目光闪烁,两颊肌肉紧绷,眼底掠过狠厉,便知他心里定然没打着好主意,便冷笑道:“我家小姑德行无愧,说起来分明是你们冯家对不起她。这和离书该怎么写嘛,冯三公子是个读书人,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冯柯“哟”了一声,不酸不凉道:“这个在下从未写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写呢!不知这位嫂子可有好主意?”
春霞便道:“自然是冯三公子一心苦读向学,我家小姑不忍耽搁公子前程、令公子分心,双方故而和离。冯三公子你说呢?”
冯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盯了春霞片刻咬牙道:“好,依你们,就这么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能冲动,不能啊。
“那就请冯三公子动手吧!趁着今日把事情办妥了咱们大家彼此都干净,我们也好赶紧回去,可不好意思留在你们冯家蹭饭的!对了,嫁妆单子我们也带来了一份留底的,趁着这空档顺便点一点,能拿走的细软之物这就拿着走了,剩下一些粗重的大件家什,明天自然会派人再过来拿!呵呵,你们冯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冯三公子又是讲究孔孟之道的读书人,不会赖我们小姑的嫁妆吧?”春霞又淡淡说道。
这关于嫁妆的几句话如同戳了冯家几个男人的肺,几个人脸上犹如开了颜料铺子红红绿绿,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嫁妆?小蝶手上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嫁妆!
“咳,”冯老头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等我们把东西都清理出来,过几天你们再来一并拿走就是,这会儿拿一部分到时候又拿一部分反倒容易出错。”
冯老头心里不由大骂大房、二房两个儿媳妇贪得无厌不要脸,好处她们都拿了,如今这难堪的话却是他来说,真是越想越憋屈!那两个混账愚昧东西,回头非好好教训教训她们不可!儿媳妇不在跟前,儿子却是在的,冯老头朝两个儿子恨恨的瞪了过去。
“这有什么麻烦的!这单子上一样样分门别类都写的清清楚楚!我也不是不识字的,一样一样对上,便划了勾就是了。别的不好拿,金银首饰、绸缎布料这些却是好拿,早些拿走我们也安心,你们也自在不是?”春霞丝毫不让。
叶氏也得意起来,叫道:“不错!和离了这些东西就是我们家的,我们家的东西凭什么放在你们家呀!这我可不放心!万一叫你们换了次品怎么办!”“娘,您多虑了!”春霞笑道:“咱们家置办的嫁妆都出自名店,买的时候那些店家开出的购置单子我手里都存留着呢,上边标清清楚楚材料、大小、花样、颜色等,半点儿也错不了!再说了冯家这样的人家,哪里会做这等惹人笑话的龌龊事儿呢!”
“那就好!既然单子上写的这么清楚,那我就放心了!”叶氏叫道:“走,小蝶,带我们去你房间,把能拿走的东西咱们都拿走!咱们自家的东西凭啥搁人家家里,没的晦气!”
小蝶怯怯的瞟了公公一眼,在娘的逼迫下“哦”了一声便欲抬脚。
冯老头见这老脸眼看就要丢光了,情急之下叫道:“慢着!老三都已经去写和离书了,小蝶已经不算我们冯家的人,怎么能随便进出我们冯家的房间,你们在这儿等着,东西,我们自己去拿过来!”
冯老头心里已经把两个贪婪的儿媳妇骂得狗血喷头了,万一叶氏进了小蝶的房间看到空空如也,那话指不定说的多难听,他今天已经被气饱了,可不想再受气了!
冯老头气哼哼的往后去,刘氏、高氏、毛氏早已躲在后边将前边发生的事儿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到杭家婆媳索要嫁妆,高氏、毛氏都慌了神,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色惨白。
刘氏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一口憋屈气大出,理所当然的给了两个儿媳妇各一记狠狠的眼神,压低嗓音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你们吞去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你们公公费尽唇舌才保下来的一点儿面子你们要丢光是不是?要是叫那婆媳俩从你们房中搜出不该你们有的东西来,冯家的老脸还要不要?你们是不是也想被休呀?哼,谁叫你们没有这么硬气的娘家!”
高氏、毛氏叫婆婆骂得抬不起头,只得唯唯诺诺、垂头丧气的各自回房拿东西。两人心里既沮丧又肉痛。
可刚才春霞那一番话她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人家那里有嫁妆单子,又有购置东西时的详细单子,即便想要偷龙转凤的作假也没有可能。
簪花、发钗、耳环、胭脂、香粉、玉佩、首饰盒子、小巧的妆奁匣子、小件的摆设等等,两人各自在各自的房间里收拾,却是同样的心情,一边收一边叹气。连箱笼等物也都腾空了出来慌忙抬到了小蝶的房中。
可是别的尚且罢了,那已经裁剪做了衣裳的料子却没了办法。毛氏拿出三匹准备夏天再裁衣裳的料子模了又模、看了又看,叹着气也包上,还有灰鼠皮子、灰貂皮子、兔绒皮子、羊绒毯子等冬季才用得上的好几件皮子也都包好了。
两人大包小包的抱了出来。
叶氏哼了一声,便和春霞一样一样的对起来,那些胭脂水粉小蝶当然不会再用,只是这一家子太过可恶,春霞也不愿意白便宜了她们,也都收走了叫林妇人等统统拿了去车上放着。
点来点去,那些布料自然是对不上数的。毛氏那里好歹还还出来几匹,高氏那里是一匹都没有了。而当初叶氏为小蝶准备的料子各式各样的共有四十匹。
叶氏的脸色瞬间便拉下来了,抖着那几匹料子说道:“我记得各种布料一共是四十匹,怎么只有这么点儿,剩下的呢?你们不会给贪了吧?”
高氏于是分辨道:“当初三弟妹,啊不是,小蝶进门后,主动拿出来给几个孩子裁剪了衣裳,所以便没有了!这可不能怨我们,都是她自愿拿出来的!”
叶氏便转向小蝶。
小蝶小声说道:“我,我,一开始是两位嫂子问我要,我不好意思不给……”
“呐呐,她自己也这么说的,我可没撒谎吧!”高氏连忙说道,一旁的毛氏也如释重负,不觉又暗暗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那么老实,找早知道就把那几匹料子拿出来了,可惜了!
“你急什么,我家小姑还没把话说完呢!”春霞瞪她,向杭小蝶温言说道:“小蝶,一开始是这样,后来呢?你如实说出来。”
杭小蝶虽然心里觉得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母亲和嫂子明显是为自己做主,如果自己反倒畏畏缩缩令她们两个难堪,那怎么对得起她们?于是便道:“后来,她们便自己到我房间里去拿,问也不问一声了!”
“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自己给的!”高氏变色,愤愤然道:“小蝶,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倒打一耙!何苦呢,做事情做的太绝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就是!明明是你自己给的,这会儿你反悔,衣裳我们都做上了,你说说要怎么办!”毛氏也忙说道。
春霞冷笑道:“两位嫂子好不伶牙俐齿!看来对于和离这事儿冯家很没有诚意呀,是不是真的非要把事情闹大你们才甘心?这个时候了还敢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哼,我可真没见过,做小婶的把自己几十匹陪嫁料子一下子全部给了侄儿侄女们做衣裳,你们倒是说说,哪家的媳妇会这么做啊?分明是你们使了手段!我也不问那些料子你们是转送别人了还是卖了换钱,总之呢,拿不出来也可以,那就照价赔偿!正好,我连当初购置时的单子也带来了,倒也省事儿!”
春霞一席话令高氏和毛氏脸都白了,不错,小婶子给侄儿侄女料子做衣裳这没什么,可是几十匹陪嫁的料子一股脑儿全部一下子给了侄儿侄女这就说不过去了!
“还不快去拿银子!”冯老头恨恨瞪着大儿子和二儿子,反正今天这笔账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该赔多少赔多少,那是他们自己活该!可是,却平白连累得自己脸面大失,简直就是该死!
冯老大和冯老二不情不愿的起身,这是自家婆娘欠下的烂债,不想承认都没法子,权当破财消灾吧!两人心里恨死了高氏和毛氏,满心计较着等会儿杭家的人走了之后非要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婆娘狠狠教训一番不可!高氏和毛氏哪儿还有半分往常欺负、嘲讽小蝶的神气,光看自家男人那脸色便够她们心惊肉跳的了,一顿打骂横竖是跑不掉了!
这还不算,小蝶那些料子都是极好的上等货,这要赔偿,得赔偿多少银子啊!只怕自家这两三年辛辛苦苦勾心斗角算计省下来的私房钱就要消失殆尽了!早知道这样,干嘛给几个孩子穿那么好料子的衣裳啊,真是白花钱、白糟蹋了!
倒是上道!春霞微微勾唇,便在一旁拿出那些购置的单子一一的计算了起来。等她算好,冯柯也将和离书写好了。
春霞看过和离书,朝叶氏点了点头,叶氏便命小蝶按了手印,仔细将和离书收好,双方就算彻底了断了。
“这份账单,冯三公子看看可有什么问题。”春霞含笑将账单递过去,见他微微疑惑,便解释了几句。
冯三公子脸色立刻就变了,朝父亲看了过去,见父亲别开视线不做声情知这事儿是真的,不由暗自恼怒,瞪着小蝶厉声道:“你这妇人好促狭的心思!不想连这么点儿小事都要斤斤计较!我真是、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种女人!哼,亏得今日和离了,倒是我冯某人之幸!”
“你——”小蝶气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原本在和离书上按上手印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难过的。毕竟,这是她的婚姻,毕竟,冯柯除了在这一点上,待她还算不错,至少还算个君子。她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自己。这一刹那,小蝶也死心了,那一点点唯一的曾经的眷恋和温暖也随之消失得干干净净。
“冯三公子这叫什么话!”春霞冷笑道:“我家小姑不过是拿回自己该得的嫁妆,这有何错,值得冯三公子如此义愤填膺?她可拿了你们家一针一线、一丝一毫?小事?哼,这好几十两银子的事儿原来在冯三公子眼里竟是小事啊,您可真是财大气粗啊!既然说我们促狭,你们大度,那就赶紧把该赔偿的银子拿来,大度一回给我们看!不然,倒是显得比我们更促狭了!”
冯柯叫她气得直哆嗦说不出话来,拂袖恨道:“放心,不会欠你们的一丝一毫!哼,别得意得太早!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哼!”
春霞笑道:“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有的人就是一辈子河西的命!”
冯柯只觉脑门一阵发晕,咬牙扭头不吱声只做没听见,心里不停的念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春霞却偏不放过他,追问道:“冯三公子,这账单到底有没有问题你得给我一句准话呀!”她心里暗暗呸道:装什么清高!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便不吃饭不穿衣服不花银子吗?
冯老头又不识字,更不会算数,冯柯没奈何,只得拿过去匆匆看了一回,胡乱道:“就是这个数,没有错。”说毕火烫似的赶紧还给春霞。
冯老头忙问他:“多少?”
冯柯一怔,有些尴尬:他只随意瞄了瞄,料想春霞她们不敢作假,至于多少?他哪里看清了啊。读书人学的是孔孟之道,讲的是君子之道,钱财这种身外之物,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岂不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一书在手,那就是天下我有啊,别的,他是真的不在乎!
冯柯朝春霞望去,春霞假装没看见没搭理他。开玩笑,人家的爹问自己儿子话呢,与她左春霞何干?又没有人问她是不是?
“到底多少呀!”冯老头急了。他不会算账不表示他不关心账目,万一叫这一家子刁妇占了便宜那不是太亏了!
冯柯心里暗骂春霞没眼力界,心道到底是个乡下愚妇、蠢妇,一点儿眼色也没有,被自家爹问的没奈何,他只好硬着头皮问春霞道:“一共——是多少来着?我不太记得了……”
冯柯这话一出,冯老头差点没背过气去!
春霞心中暗笑,故意奇怪的瞅了冯柯一眼道:“冯三公子不是刚刚才看过的吗?这就忘记了?啧啧,就冯三公子这记忆力,不知道三字经背全了没有呢!一共是五十三两,冯三公子,要不要重新计算一遍啊?或者,你们请个会算账的人来算一遍也可以的!总不能让你们心里存着疙瘩觉得受了我们的骗对不对?我们杭家是最讲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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