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一听坐不住了,立时起身去看个究竟。宋蝈蝈闲极无聊,也跟着出门探看。叫宋进和宋宝一人一边搭把手扶着她,下到半山腰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关于薛灵韵,宋蝈蝈印象淡薄,就记得是个俊俏的小丫头。可惜也叫这世间的规矩毁了,明明是个习武的练家子,言行却有许多忸怩。宋蝈蝈晃悠悠下到山腰的寨门,发现事情还没解决,人都挤在那里闹哄哄。众人看见三少夫人来了,纷纷给她让开道路。宋蝈蝈走到跟前,瞧清楚薛灵韵带来的那位“公子”。本来是想来看个笑话,结果发现是四皇孙商诰,赶紧叫两个丫头扶她回去。
宋蝈蝈倒不是怕商诰和朝廷的对峙,为她招惹是非,她担心的是另外一码要紧事。现在她是住在傅景亭的舅舅家,当着夫郎的亲戚,和别的年轻男子眉来眼去,这不是瓜田李下吗。虽然在这里别个都不晓得她不羁的过往,但做人要有底线。宋蝈蝈至少在人前,还是要保留些的。也不顾和商诰之前的交情,直接叫两个丫头扶着她走人。商诰自从上了据马山,就一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宋蝈蝈闪人及时,可一举一动,还是落在了他的眼里。商诰朝着宋蝈蝈离开的方向笑了笑,也没有做声。
杨氏比宋蝈蝈早下来一会,她是私塾先生的女儿。跟着薛春和这些年,也习惯了所谓江湖的这些习气。可还是没法接受自己女儿,没名没分。没有婚嫁就跟着一个陌生男子。她很想走过去,把薛灵韵从那人身边强拖过来。可那个死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捞起了年轻男子的一支胳膊,跟他爹在大庭广众下顶起了牛。脚下就跟生了根一样站在当地。杨氏过了拉了拉丫头,没拉动。觉得自己头都晕了,想叫个小徒弟来扶着自己。发现自己长了嘴,却说不出声音。
杨氏模模糊糊听见薛春和和薛灵韵对话里,提及什么姓商的臭小子混账。心里还在琢磨,商姓不是当今天下的国姓吗。薛灵韵那丫头也是,明知道她爹最听不得这个姓氏。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人。到底没有琢磨出究竟,就在不知不觉间,头脑一昏沉,身子软到在地。还是薛灵韵身边的商诰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在她落地前扶住了人。这下那对火爆父女俩全都傻眼了。赶紧过来看杨氏的情况。一众大小弟子和瞧热闹的闲人。也都吃了一惊,顿时没有动静。宋蝈蝈本已经走出老远,听到后方状况不对。转头一瞧。发现竟是杨夫人出事了。也脚下打住,急慌慌二次返身下山。
见杨氏夫人昏倒,薛大寨主是真着急了。旁的什么也都顾不上,一把推开商诰,把夫人揽在自己怀里。口中连呼,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夫人,你可不能有事啊。言语动情处,堂堂七尺男儿虎目差点落下泪来。他和杨氏是年少夫妻老来伴,婚前青梅竹马。婚后关系和睦。自成亲以来,还从没有吵架拌嘴过。薛老太爷离世后,二人更是相濡以沫。夫妻俩可说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实在难以想象,倘若失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如何独活。薛春和抱着杨氏在路边哀嚎,宋蝈蝈瞧着这也不是个办法,便叫道:“薛家舅舅,莫要耽搁,赶紧把舅母弄到屋里,请个得用的郎中来吧
薛春和经她这一提醒,回过神来。点起几个人的名姓,叫他们下山请最好的郎中。自己则是抱起杨氏,就往山上的宅院跑。薛灵韵瞧着母亲昏倒,也是又担心又恐惧,吓得眼泪留了一大把。见她爹抱着娘跑了,便拎起裙角,和几个徒子徒孙一道,追着往山上赶去。剩下一堆闲人,看到薛大姑娘领回来的商诰,似乎也有上山的意思。一时不知,是继续拦着还是对他放行。
宋蝈蝈本不欲管薛家的家事,瞧着这些人纠结样,实在可怜。另外她也好奇,商诰此行到底是什么目的。如何又和薛家表妹混到一起的,为了傅景亭的关系,她也要过问一二。便对把守山门的人道:“你们不用管这位公子,我领着他上山。若是寨主日后追究,只管推到我头上便是了众人都说不敢,但事实上还是照宋蝈蝈说的办了。总得有个负责的人,三少夫人是寨主的外甥媳妇,又是客人,叫她担着这事。即便薛寨主找后账,也会看在亲戚的份上处置的轻巧些不是。
宋蝈蝈领着商诰沿着山路慢慢踱步,口中问道:“殿下拿到火器方子,不忙着图谋天下大业。怎么有闲情雅致,到这里来和人家一个小姑娘逗趣。我晓得殿下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说吧,您此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商诰哈哈一笑,瞥了一眼宋蝈蝈明显隆起的肚子,心中莫名地酸了一下。这样的女子怎么不叫他先遇到呢,白白便宜了傅景亭那小子。他和宗沐霖,与傅景亭路上也曾相处过一段时日。那会他也用心观察过此人,实在没看出傅三少哪里比他好。一定要说那人有什么长处,大约也就是脸孔长的比他柔美些。可男人那么注重一张脸做什么,评价一个男人要看他的事业。没有本事,长的再好也只是个小白脸。殊不知世上真有女子,什么都可以不管,就爱男子一张脸的。这个肤浅的女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这位大肚子的宋蝈蝈。
宋蝈蝈见商诰不愿正面回答,她也沉得住气,笑了笑言道:“你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火器的优势你也只有一时。时间拖得长久,朝廷那边这事发展起来,即便他们在技术上落后,但数量定是远超过你方。真个对仗起来,你也只能被动挨打
商诰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山中宝藏的太吊人胃口,不拿到这笔钱财,他也不好做大做强。见四下无人,只有宋蝈蝈、他和两个心月复丫头。便把铜香炉上藏宝的事。对宋蝈蝈说了。宋蝈蝈听说这事竟然是真的,还真有那么一大笔财富存在某处。吃惊的长大了嘴合不拢,她心里既有意外也有后悔。早知东西就在舅舅家家门口,自己去把东西挖出来,日后和傅景亭过逍遥快活日子多好。不过她这悔意只在一瞬间,活了两辈子,再舍不开钱财,这日子就都过到狗身上去了。宋蝈蝈转念一想,对商诰打击道:“你说这东西就在薛家脚底下埋着,薛家又是前朝的将门。那这么大意件事。他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你要从这里把宝藏启走。显然也避不开据马山的耳目。到头来,只怕殿下还是要白忙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宋蝈蝈说的这些可能性。商诰如何想不到。商皇孙点点头道:“不错,我正是为此而来。此事少不得,还有烦劳三少夫人的地方宋蝈蝈没有明确答应商诰的请托,而是话题一转,问道:“那你和薛灵韵的事是真是假,莫不是你想用色诱她商诰听了这话,脸上一囧,两个丫头也把头低得更低。三少夫人又说奇怪的话了,好在三人见怪不怪。商诰心说,这话说的古怪。但事情倒是大致如此,而且他也已经色诱成功。今日薛灵韵为他和薛春和顶起来,就是明证。
商诰和宋蝈蝈关系熟稔,又蒙她救过一会性命。便也反驳,点头笑道:“宋娘子也看到了,薛姑娘对我情深意切,我怎好负了她一番心意。便是薛寨主再不通情理,我也陪着薛姑娘一道闯了宋蝈蝈听着商诰厚颜无耻说瞎话,并没像世间寻常女子那般对他万分鄙视,或是像个道德家一般,大骂对方思想龌龊。反倒是郑重对商诰嘱咐道:“这世间女子都是要依附男子的,薛表妹总归要一天嫁人。我瞧着嫁个爱慕她的与嫁个她喜欢的,其实也不差什么。只有一样,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要做戏,就要一直把这戏演下去。真真假假,一辈子也就过去了。莫要在人得用时,对她甜言蜜语。没有了利用价值,就翻脸无情、过河拆桥。那样的人,那样的行径才叫下作无耻
商诰没料到宋蝈蝈说出这样一番“道理”,不禁一愣。把这荒唐的言辞反复咀嚼,又觉得似乎颇有些道理。假作真时真亦假,大约她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商诰于是也认真起来,向着宋蝈蝈躬身行礼道:“受教了,宋娘子所言甚是宋蝈蝈说这么多,其实中心思想就一句,奉劝商诰得了实惠,就要对人姑娘负责。其实在她看来,叫一个男子对女人负责是挺荒唐的。但此间世事如此,宋蝈蝈为了表妹的利益,入乡随俗了一会。见商诰肯接受这点,宋蝈蝈便也不在和他计较别的。
不过在前朝宝藏问题上,只怕薛春和即便是为了女儿,也不会轻易松口。现在还不知道杨氏的情况如何,若是杨夫人安然无恙,商诰和薛灵韵的事才有下文,秘宝的事也才好进一步推动。若是杨氏出了什么状况,薛春和那个牛脾气,和商诰、女儿反目也是可能。所以宋蝈蝈叫商诰赶紧跟她上去,看看舅妈的情况,反正一定要保住夫人无事,后面的事情才好说。商诰称是,他到底还是瞒着宋蝈蝈一件事没说。他已然联系皇叔,请他派兵马过来了。
宋蝈蝈如今脚力有限,和商诰一路走走停停。又绕到僻静路上说话,耽搁了时间。等他们到达山上的院落时,郎中都被请来好一会了。宋蝈蝈叫过一个小徒弟,问他夫人的状况。小徒弟面上全无忧虑神色,笑嘻嘻道:“夫人正在休息,却是有桩大喜事,我们师父正高兴呢宋蝈蝈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不明就里。想要细问,这小猴子已经跑出去老远,只好自己领着商诰去后院探问。到了后面,还没看见人,就听薛春和的大嗓门笑道:“男女都使得,只要母子健康即刻……郎中你尽管开方子,不要吝惜钱财,什么药材好就写什么
宋蝈蝈听出些门道,探出身子往里看,就见一个白胡子老郎中把薛春和闹得不行,哭笑不得道:“薛大官人,是药三分毒,便是再好的药,也要对症吃。况且你家夫人本就没有什么大碍,吃不吃药汤都使得。你偏要我开方子,我与你开了一个。你又嫌药材便宜,花的银子少了。那你叫我怎么办呢。要不这样,我与你一份药材,收三份的银子,你看可使得
闻听此言,薛灵韵带头,满屋子的人笑出了声。薛春和脸上挂不住,训斥众人一通,道:“那也不成,我又不傻,你哪能拿我当冤大头老郎中摇头晃脑道:“那不就是了
薛春和看到宋蝈蝈过来,正好转移话题。笑呵呵招呼人进了屋,对她道:“外甥媳妇,你快过啦。适才你家舅母昏倒,原来不是有恙,却是肚里又有了女圭女圭宋蝈蝈听了,连忙向薛春和道喜。薛寨主现下心情极好,连跟在后面的商诰也视而不见,乐呵呵道:“这有什么喜可贺的。只要生出来,不像大的这个不听话,说话做事气死娘老子就好了薛灵韵一听,就不高兴了,鼻子里“哼”了一声,拧身去内室找她娘去了。
商诰却是留在当地,心中暗叹薛春和这般年岁还生的出儿子,当真是厉害。但要他这会把这话说出来,夸赞薛春和两句。谁知道这莽人会不会不识好歹,当面给他难堪。所以等送走了老郎中,商诰换了个说辞,对薛春和抱拳道:“薛寨主,我皇叔府上常年有几位妇科圣手,又有专门护理高龄产妇的几位嬷嬷。您瞧要不要我一封书信,把人请来照料夫人一段时日。也算我替灵韵为二老尽点心意薛春和听了这话,脸上神色变幻,本心他是很想让商诰这样做的。薛春和很是爱护杨氏,眼下夫人又这样岁数有了身子,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是家族宿仇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消弭的,让他接受对方的好意。薛春和总是难以安心,谁晓得其中有没有包藏祸心。
薛灵韵见状不依,她只关心她母亲的身子,于旁的事并不如何关心。况且商诰在她眼里,就是一等一的有情有义的好郎君。他二人还有过肌肤之亲,自己的母亲便是他的母亲,他怎么会做出害了杨氏的事。薛春和其实也在犹豫,拗不过女儿。一时心软,半拖半就应承下来。宋蝈蝈猜测商诰必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便也不点破,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把戏。商微微一笑,当场写了书信。递送薛寨主看过,没有问题。便托据马山的人递送下了山,连天加夜,风火送往商修齐的藩属地去了。
商修齐彼时也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组织人马准备前往据马山。既然侄儿有了着落,人又无恙,他也放下心来。事关巨额财富,这次不好再用徐耳朵他们那班江湖人,商修齐还是更信得过自己手下的精兵。接到侄儿的书信,晓得事不宜迟。便把双方置换了个位置,把驻守王府的几百兵卒化整为零调拨出境,又叫徐耳朵的那些人,在他的藩属地顶盔掼甲,顶了这些人的缺。徐耳朵作为这些人的总代理,原是不肯参与到正规军的战争厮杀。商修齐向他保证,这几百人只用来拱卫王府,不上阵对峙,这事才算是搞定。
临走前,依旧把战事交给长子商誓,自己轻装简从,带了几个得用的医官和一批药草上路。路上还悄悄叫来商贡见了一面,晓得傅家的事正在稳妥展开,商修齐很是夸奖了一番小儿子。对自己下面的去向,却无论如何不肯向次子吐露。商贡虽然好奇,但傅家这边的事情也是要紧,分身乏术,也只能看着他父王带着通身得意摇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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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天好,心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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