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下到半夜,雪荔窝在椅子上,真的有点困,但又不敢睡,不知道何时睡下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悫鹉琻晓
许心霏应该已经公开自己和闵世秦的谈话内容了,不管怎么说,仙岛集团和傅政雄如今都处在风口尖上。
窃听的内容一公开,商界、警界、政界,三界都必将震荡,这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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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一直点着灯,落地窗被雨水洗的干净又透明,看不到海但能听到海声,翻滚来翻滚去,像一场惊涛骇浪睃。
雪荔听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就在门口,那一霎她整个人都绷紧了,当那脚步声错开海浪和风雨声,清晰的传到雪荔耳中,她东张西望,确实很像无头苍蝇,那脚步声停在门前,换成凶猛的敲门声,雪荔毫不犹豫扯掉床头灯的电线,紧握把手对准屋门。
“雪荔!开门!”
是傅耀希鹆!
现在他们的关系视如水火,他一定来杀她的!
雪荔往后退,一边寻找房里有没有更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开放式厨房上什么都没有,除了大型家电,只有这一盏台灯可以抵御侵犯。
雪荔听不到傅耀希动静,竖起耳朵凝神倾听,想必他真的逼急了,竟一脚踹在房门上,也踹的雪荔意识天动地摇,这男人真的疯了。
门外的男人越来越凶猛,房门就像飘摇在大雨中的悬叶,眼看支撑不了几时,光听那声音雪荔都能感觉到傅耀希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恨意。
她朝浴室跑,像飞速移动的魂魄,掣着台灯底座,拼命往镜子上撞,陡时裂出一圈圈蛛网,那边房门被踹开,吱呀的弹在墙上,雪荔吓的尖叫,将镜子完完全全撞碎,拾起最大的一块握在手心,掌心割出许多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滑,男人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雪荔立刻视死如归般把碎玻璃对准傅耀希,双眼迸射出杀人的寒意。
“别过来!”
傅耀希顺着血流的方向往下看,眉心和鼻翼都在皱缩,他在隐忍,他在克制。
“放下。”
为了制止自己不停的发抖,雪荔用另一只手压住左侧手腕,如同举枪的姿势,玻璃尖对准了傅耀希的心脏。
“闵世秦告诉你了?呵呵!看来他还是不敢得罪你爸爸!傅耀希,你好能耐!我不是你对手!但你也别想我对你俯首称臣!”
他的瞳孔逐渐演变,越变越灰,如沉浸在海底的两颗寒石,也许他会杀了她,她知道他那么多秘密,又与他鱼死网破,他不会放过她。
“雪荔,把玻璃扔掉。”
看他一本正经训斥自己,雪荔恶心到头晕。
“傅耀希,收起你那一套,我不怕你。”
雪荔把玻璃往他心脏戳,傅耀希一记漂亮的擒拿,扭转雪荔手臂,雪荔下意识握拳,血便汩汩的往下流,好像怎么都流不完似的,一个劲冒出来。
“松手!”
傅耀希恨极,去掰雪荔拳头,疼的雪荔嘶嘶冒汗,玻璃片应声掉落,不料雪荔用右手拾起盥洗池里的碎渣,一并戳到傅耀希后背上。
他的下巴微微昂起,应该很疼吧,不过他没吭声,雪荔被他扭着身体也看不到他表情,她只能不断的把碎渣按进傅耀希身体里,尖啸着:“放开我!傅耀希你自首吧!你杀了我父母!你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你绑架我女儿!你恶意收购豪世股票!你砍颖谦!你出卖警方情报!你参与贩毒运毒!你坏事干尽!法律会惩罚你的!”
他一直扭着自己,也不放手,雪荔很疼,转头去看他,没想到傅耀希竟然撕烂了自己衬衣,正在帮雪荔包扎掌心的伤口。
日光灯下,他的侧脸阴沉沉的,但很美观,他的鼻梁很挺,鼻线悬直,他的眼睛那么干净,雪荔真的不敢相信有这种出类拔萃相貌的男人竟然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
缠了结,傅耀希松开了雪荔,雪荔扭动手腕,骨骼僵硬了,稍稍一动就会听到脆嘣嘣的声音。
她慢慢抬眸,傅耀希与她近在咫尺。
撕烂的白衬衣被大雨浸湿,形态硕朗的胸肌隐隐现现,他瘦了,脖颈细又长,下巴轮廓像佩剑般锋利,他的一整张脸和窗外大雨一模一样,冷酷。他的眼睛洇着泪,钢灰色的瞳孔凝望着雪荔,乌黑的短发结成了发柱,往脸颊滴水。
“我爱你。”
雪荔被震撼到撞在了墙上,愕然皱眉:“傅耀希,你已经不正常了,这个时候你还说的出这种话。”
傅耀希显然很痛,拧眉的样子像个孩子,眼神涩涩的,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我爱你。”
雪荔凄惘的摇头:“你爱我?你爱的我家破人亡!我谢谢你爱我!如此伟大的爱我受不起!傅耀希!你根本不懂爱!这是你的私欲!你偏执!你冷酷!你完全为所欲为!你不配谈爱!”
傅耀希受伤的摇起头来,动作生硬:“不,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傅耀希!如果杀人不犯法!你已经死一万次了!“雪荔恨极了,咬牙切齿的喊:“湾湾才找回来的时候,她身上都是伤,你打她,你打一个五岁的孩子,你还是不是人?你在我面前演戏,说湾湾没受虐待,还对湾湾那么好,你恶不恶心?你连我妹妹都不放过,你让曲阳跟她谈恋爱,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毁了慧慧吗?你用我威胁颖谦,害的他公司面临破产,你杀了我父母,你让我痛不欲生,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他像个孩子垂着脑袋,一点精神都没有,眼睫眨呀眨的,脸庞过于消瘦,他的鼻子还是那么好看,象征着男人的英俊威武,薄唇紧抿,他根本就无话可说。
“雪荔,你还记不记得,”他慢慢抬头,发柱上的水少了些,眼睛一度往眼眶里沉,不断的深邃,不断的变黑暗,最终涌出了滚烫的泪,“好几年前你去我家,在我书房翻我的书,我一直都想问你,你看到我写的那句话了吗?”
她不是我的,但我是她的,持续痛苦。
雪荔痛苦以及的摇头:“傅耀希,你太偏执了。”“我哪里偏执?”他很难受的闭了闭眼睛,眼泪流下的时候肝肠寸断:“我热情的追求我的爱情,我哪里偏执?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从来就很简单,我要求的从来就不多,我只想和你恋爱、结婚、生子,然后一起老去,这就是我全部的愿望,为什么说我偏执?”
雪荔扶着他的手臂,差一点快要倒下。
“你害我家破人亡,你不偏执吗?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你简单吗?”
“雪荔,我连你小小难过都不忍心看,我怎么会做伤害你的事?”
“别说了,你自首吧,为了你的家人,你自首吧!”
傅耀希露出了笑容,颊边隐隐有漂亮的笑痕:“我会自首的,你放心。”
他抬起手臂,动作很缓很轻,去模雪荔脸颊,泪水无止境的往下流,都说一个男人.流泪了,那他是真的伤心了,傅耀希哭成这样,他的心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
“雪荔,我好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我这一辈子……”他说着,抬起头往旁边看,华丽下巴上滴落许多晶莹的泪珠:“……我这一辈子对什么都很冷淡,我上军校就离开了家,跟父母关系也不近,除了我的工作,除了对枪有特殊的爱好,没有能让我心动的事物,所以你会觉得我难以亲近,因为我对什么都缺乏热情,但你不知道,”他的视线重新回到雪荔脸上,每当他看雪荔时,永远都是那种只投射一个人的目光,深情款款,“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你给我多大的震撼……我该怎么形容?”他去捂自己胸口:“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你还记得吗?当时我的猎犬吓坏了你,你跌在沙发上,我……”他的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流:“我真的没法形容那种感觉,你穿一件灰色的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我觉得我鬼迷心窍了,我被你吸引住了,我完完全全被你迷住了,我知道我完了,我今生只能属于你了,你就是我的一切,我的目光我的心都不可逆转的追随你的身影。”
“别……”
他阻止雪荔乱动,强行压着雪荔肩膀,又立刻松了手劲:“对不起,让我说完好不好?”看雪荔哀凉的垂着头,他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雪荔,你暗恋过吗?”他在等她回答,但雪荔已经不想多说了,只能他一个人苦撑,也不知道他迟到这么多年的表白还能不能打动她,或者只是增加她对他的恨与厌恶:“你知道暗恋的滋味吗?我看着你,我远远的看着你,我用一切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方式关注你,我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想到你,好吃的东西只带你去吃,好听的音乐只介绍给你听,好笑的故事只讲给你听,我好想见你,但见过你我的心会更寂寞,我们又要好长时间见不到面,我看你喜欢的书,我去寻找你喜欢它的理由,我想更了解你,只要你喜欢的,我都想研究,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想光明正大不需要理由的见你,我想每天给你打电.话,给你发短信,我不想绞尽脑汁去想理由,我不想你见别的男人,我不想伪装我的情绪,我不想装的满不在乎,我嫉妒,实际上我嫉妒的快要死掉,这就是一个男人简单纯粹的感情,为什么你要看的那么复杂?为什么说我偏执?难道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就说我偏执?”
“傅耀希,”雪荔推他,他便松开她,“我虽然不爱你,但我欣赏你,你英俊你优雅,假如我不认识真实的你,你在我心里就像王子一样,何况你还有那么尊贵的身份,但你的本质这么坏,为了自己的私欲,你不顾别人感受,你强取豪夺,你疯狂到去杀我父母,你不择手段到……竟然去……”雪荔捂着嘴巴,涕泗交流。
“雪荔,你放心,我会为我的所作所为负责的。”
傅耀希往后退了两步,瞳光清清凉凉,潋滟着像大海般铅灰的色彩。
他伸起手臂,顺着雪荔额角慢慢描摹她的轮廓,目光笔直而专一,纵然有泪,也是情不自禁的喜悦吧。
他捧起雪荔的脸颊,他们的脸近在咫尺。
他深深凝望雪荔的脸,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
“爱了,我不后悔。”
他的声音像沙子刮擦玻璃,却饱含浓浓的深情,下一秒,与涌出的泪水同步,他吻上了她。
他拉住雪荔手腕,推压到瓷砖上,随之矮身,与抵抗的她尽全力纠缠到一起。
“傅耀希你别碰我!”
他的声音好温柔,却也好悲苦:“我不碰你,就吻吻你,别怕。”
天泛了白,窗外的雨有了形状,细细密密像针尖像银丝,海岸线内那滂沱雄浑的太平洋一片苍茫,吞吐天地万物,辽阔的像世界尽头。
男人的后背染满了鲜血,缠绵成一片细腻的海潮。
12页:在我的心里,刻着那个人的一切。
他染血的手穿进她双手,握紧,再握紧。
23页:无处可逃。
他干涩枯哑的唇温柔却也尽全力的容纳她,连泪水都蔓延出来。
35页:多疼多痛,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轻轻捏住她细颈,覆盖了一个又一个缠绵的吻。
38页:无法厮守的爱情。
他把火热又沾满泪水的吻送给她,希望能铭记成一处凄绝的风景。
45页:麻木的眼神。
51页:我没有奢望。
68页:她不是我的,但我是她的,持续痛苦。
77页:残酷的囚禁。
83页:如果你像我这样爱过,你会懂我的绝望。
……
……
……
几小时后天亮了,雪荔望向落地玻璃,窗户被连夜的急雨清洗的干净明亮,屋外那片海,依然翻滚着,翻滚着,好似永远都平息不了。
他穿上已经晾干的衬衣,后背上的玻璃渣已经牢牢嵌进皮肤里了,血也凝结,除了那创口,倒也像一处刺青。
他倾身,在雪荔侧脸颊印下一吻,伴随他快要凝固的眼神。
他没有把泪滴在雪荔脸上,匆忙用掌心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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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门被踹开,警方干探鱼贯冲入,傅耀希完全没有挣扎,离开前看雪荔的最后一眼,噙着波光粼粼的水泽。
雪荔随之被带上第二辆警车,日语她听不懂,双方谈话无法进行,她望着从窗外倒退的街景,异国他乡,心头横生疼痛。
在警署停留半个钟头左右,杜云赶到了,雪荔麻木不仁的坐着,杜云二话不说,去办了相关手续,雪荔连口供都没录,直接被杜云领走了。
闵世秦怎么可能放过她?还是许心霏……出事了?或是录音根本没有曝光?
“杜云,我拜托许心霏……”
“我知道,”杜云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转身,“她都跟我说了。”
“那闵世秦为什么没动手?他怎么可能放过我?”
“闵世秦已经死了,仙岛乱成一团,哪有时间管其他人。”
“……”
“太太,先上车,我们回国,先生已经回台北了。”
雪荔钻进车厢,仍止不住全身战栗。
“杜云,闵世秦……不会是……颖谦……”
杜云从副驾回头,口吻严谨:“不是,闵世秦是傅耀希杀的。”
“……”
“开快点。”
杜云神色紧张,看了看表吩咐司机。
司机加大油门,箭一般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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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小时抵国,台北风和日丽,阳光柔软。
仿佛避人耳目,杜云脚步很快,雪荔又钻进黑色越野中,立刻离开了机场。
“杜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傅耀希的事已经造成台北全城轰动了,风口浪尖,太太还是避一避比较好。”
“颖谦在哪?”
“先生在碧水公寓。”
“现在送我去他那吗?”
“是的,先生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