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很介意,阿南一直将这块玉牌宝贝似的藏着,上一世如此,这一世还是这样。这多少有点让我倍爱挫折。可是今天它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落到了我的手里。简直有些让我难以置信。
我一直认为,这块牌子里,有阿南非常珍视的东西。
此时,阿南终于放手了,摊开手掌,把它亮在了我的面前,她明明知道我很在乎这东西。
而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放手了,还是仅仅为了与人赌气。
还有邓香,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对他们,我终究有些不放心吧。
我一边指尖慢慢用力,一边斜了眼去看邓香。
邓香也在看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在紧张在意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样的表情让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的指尖一捻,小小的玉牌飞了出去,直接跳向了邓香的怀中,邓香接了,只向我笑了一下,便小心的将那宝贝藏回怀中。我冷冷的看着他,觉得这小子此时的面目最为可憎,刚与我并肩战斗的那点情谊马上淡了许多。
“别再让我看到这块牌子。”我说。
邓香挑了一下眉,接着就是淡然一笑,“好啊。”他懒洋洋的说。又眯起眼看了看天,“皇上该回去了。”
我的确该回去了,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我模了模怀中的小瓶。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此时还在宫中等着她情郎的冯嫣儿。到了这个时候,她在宫中的路也该走到尽头了。其实,这一世,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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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阁中,冯嫣儿与往日一样嘻笑着飞扑出来迎接我。粉蝶穿花的宫裙照样富贵华丽。女人可真是神奇,随便什么人都能装扮成她想要的样子。
“皇上好狠的心啊!”这女人扭捏着向我裣衽,“这么些天不来见奴家。我以为皇上又把奴家忘记了。”
我笑了一下,捏捏这女人的下巴,“朕怕是不那么容易忘记你了。《》”
这话可是真心话。
“我知道皇上在生奴家的气了。奴家不该那样揭露楚贤妃的,可奴家实为一片苦心,并非仅仅出于嫉妒。”
我甩开这女人,在摘星阁内走了几步,“你不该骗我。”我说。我四下看看,这地方以后只能空下来了。有些事,就算后悔也没办法再改变。
冯嫣儿倒也明白,她立刻就跪下了,“奴家也是无奈之举,奴家确实没拿到真的玉牌,可至少这也让皇上看清楚贤妃与邓香之间的关系,我这真的是全心为了皇上啊。”她窥视着我的脸色,知道我不为所动,“奴家再也不敢了。”她可怜楚楚的说,“皇上就原谅奴家一回嘛。”说着娇滴滴的挤下两滴泪来。
我回头看这女人,说的像真的一样,若不是我尝过那杯毒酒,大约又要被她骗了。这女人从一开始的来历都是骗人,她做的事、说的话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转回来,站在冯嫣儿面前,向着这女人叹口气,“你已经很幸运了。那天我差点杀了人。”我想杀冯嫣儿来着,我几乎忍不住了,想让这邪恶的女人早早去见阎王。
“我能明白皇上的心思,”冯嫣儿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她显然会错了意,“楚司南也可怜,这样一来全是彻底毁了,妇德妇容全失,以后可怎么安置她呢?若是她像钱宝宝这样子死了,她怕是连个为她收尸的人也没有吧。”这女人来了劲儿,“皇上什么时候放奴家出去?她都这样了,奴家其实应该去看看她的,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奴家倒有些不忍。”
我默默地看眼下这女人,有些为阿南鼻酸。这女人这是在嘲笑阿南在北方的孤苦无依吗?可我想,这世上阿南至少也还有我还有弦子。我这个孤家寡人正好与阿南相依为命。不劳这贱女人来操心。
冯嫣儿果然够狠毒的。阿南并没有对她怎样,她先打了阿南的头不说,现在还一心盼着阿南死了。
“楚司南至少还有个亲生的弟弟,”我说,“是一母亲生的呢。”
“啊!”冯嫣儿先是莫名的看我,紧接着快速垂下了眼睛。盈燕儿应该才是真正什么亲人也没有的,她难道忘记了?
“朕可以放了你自由,”我慢慢的说,“现在母后身体不好,楚贤妃身体又不痛快,宫中也没人主持。”
冯嫣儿眼睛又亮了。
“母后的意思,也是放了你出来,好歹还能替母后分忧。”
我看看满脸期待的冯嫣儿,“来吧,随我到母后那里去。母后有话对你说。”
冯嫣儿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不动声色的转身就走。
她立即跟了上来。同时悄悄向绿翘打脸色,边走,边让绿翘替她修补妆容。
当冯嫣儿在坤宁宫看到站在母后身边的侍奉的阿南时,她那吃惊的表情我没法形容。
此时的坤宁宫早已又回复到葡萄满架,花木葱笼的景象。母后的竹榻也又搬了出来,就摆在葡萄架下。架下两边的檐头上,挂满了母后的鸟笼子。叽叽喳喳的雀子们正展开歌喉一争高下。
穿了身白地绿绦子宫装的阿南正拿着银挑子一只笼子一只笼子的给这些鸟儿添食。几只正换毛的杂毛狮子猫在她脚下滚来滚去,不时绊她一下。
冬天里,原本这些狮子猫被母后茜染得五颜六色,假充稀罕血统,骗过了不少前来拜见母后的命妇皇亲。此时一旦开始掉毛,一只只全都原型毕露了。
母后此时扬了声,“那只黑老八最能吃,所以长得比别家雀儿都大,楚贤妃多给它添些小米。”母后靠在榻上舒舒服服地支使阿南。
阿南脆生生的应了。
那只黑老八也叫:“多吃多吃。”
看到这些,冯嫣儿刚才还春风得意的张狂脸一下子失了颜色。她连向母后行礼都忘记了,只一味呆看着阿南。
阿南的脸上好好的,光洁白皙,不用粉妆也美丽非常。
“哟!是皇上来啦!”母后笑着向我打招呼,“有件喜事要告诉皇上,贤妃刚才答应了我,以后她会好好照顾懋儿。这样一来,娘放心不少,以后就算娘不在了,好歹懋儿也不会没人管了。”
我愣了一愣,去看阿南。
母后最爱抓我的妃嫔们干杂事,这回可算是把阿南捉住了。
阿南没转头,她还是很认真的干她的活儿。就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和冯嫣儿的到来。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阿南会对懋儿好的。阿南这人,终究还是善良。其实若不是阿南,我连懋儿这个病弱的儿子也不会有,对此,我心里一直很明白。懋儿虽然痴呆,但他也是我的儿子,我还是希望有人对他好的。
不过,我和阿南也得加把劲儿了,我们还得再生许许多多的孩子才行呢。
“都备好了,”母后对我说,“皇上看,这席是摆在屋子里呢?还是摆在这外面?”母后这样说话的时候,一眼也不看冯嫣儿。
冯嫣儿似乎心慌了,“母后,”她想起来向母后行礼,“这也太叨扰母后了……”
“不叨扰,”母后打断她,“我就喜欢看着小辈们在身边。人老了,怕冷清。”母后示意人来扶她,“那我们还是去屋子里吧。外面这阳光已经有些晃人眼了。”
宫人们上来,搀扶着母后起身,先向屋子里走去。
我看一眼冯嫣儿,咬了咬牙,这女人不是想让我们都死吗?今天她自己也该品尝一下面对死亡的滋味了。
阿南此时也喂好了雀子。她放下手上东西,由宫婢们侍候着去洗手了。
冯嫣儿没有立即跟上母后,她有些结结巴巴地问我,“楚贤妃的脸……”
“阿南的脸怎么了?”我故作惊讶的问,“我看她的脸今天比哪天都粉女敕玉濯,也许是她今天心情好吧。”
冯嫣儿目光变幻了几次,终于露出了一丝害怕,她突然以手扶额,“奴家有些头晕……”
正好在这个时候,屋子里走出个人来,“太后娘娘请皇上和淑妃娘娘娘快些入座。”
“白芍!”一直站在冯嫣儿背后的绿翘一声惊叫。她叫得太大声,把这个姑娘也吓了一跳。
站在那里的人,的确是白芍,*潢色小说
冯嫣儿显然也是有些疑惑,但她什么也没问,先是看看我,又去看了看那个白芍,“是钱宝宝身边那个宫女吧?”
我没回答,率先走了过去。
冯嫣儿马上跟了上来,她经过白芍旁边时,还不忘说了一句,“死者已矣,你也的确该出来侍候皇上太后了。”
我心中冷笑了一声。
母后这边摆宴的速度太快了,阿南洗了手回来,刚一落座,席上菜色便流水般摆了上来。
母后拿出一坛她存了两年的竹叶青酒,心情颇好的笑着让我们,“哀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今天就不喝了,只看你们年轻人喝吧。”她示意白芍上来为我们斟酒。
桌面上非常安静,安静到此时掉一枚绣花针都能听得见。
阿南坐在最下首,她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淑嫣儿,一双秀目只管盯着淑嫣儿的脸瞟来瞟去。可脸上的表情却很放松,看不出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冯嫣儿终于被她看心虚,“妹妹在看什么?难不成是我脸上长花了?”冯嫣儿干笑着,“倒是妹妹,我那天看到那么多血,还以为妹妹的脸受伤了呢!”这女人的终究并不放心,“妹妹不是在耍我们吧?”她问。
阿南这才不看冯嫣儿了,她转而看自己面前的洒盅。当然,她也没有回答冯嫣儿。似乎当冯嫣儿这人不存在。
我们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只白瓷的酒盅。白芍将坛中酒舀出来,小心的为每只酒盅里添了酒,碧绿的酒液倾入酒盅里后煞是好看。
我不动声色,只追着白芍问了一句,“你那东西添到淑妃的酒里没有?”
“啊”的一声,冯嫣儿身后的绿翘又叫了出来。
“叉出去!”我说。
不由分说,几个宫人上来,架了绿翘就往外拖。
“真烦这不停尖叫的宫女,以前怎不知道这奴才这么会扫人兴!”我愤愤的骂。
冯嫣儿一时白一时青,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那个白芍从怀里模出一只小瓷瓶来,拧开瓶塞子。将瓶中的液体缓缓倒入了冯嫣儿面前的竹叶青里。液体无色,很快溶入酒液之中消失于无形。白芍大方收起她手中的瓶子,将洒盅在冯嫣儿面前摆正。从始到终,白芍都没有过一丝混乱,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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