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线,上车清点人数。突然,我的眼前一黑——六排,靠过道位置坐着的,那不是宝7男?!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很疑惑,像是拼命回忆什么。我做贼心虚地把脸埋进名单里,感觉心肝脾肺就像一坨缺水的面条,纠缠在一起,给点水,纠缠得更紧……
出门前的四十分钟,我在纯白色雪纺小礼服加黑色小外套的配搭和唯一一套米色Armani半休闲套装间莫名纠结,后来选择了小礼服,因为Armani是两年前的款式,我怕明眼人笑我盲目虚荣。
结果一进包房我就后悔了,早知道这样我就穿雨衣来了!毛毛说他“长得倒不太像四十七”,我以为那意思是说他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
我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家伙,但推门的惊鸿一瞥,脑袋里还是没有防备地嗡的一声巨响,尤其是毛毛还在一旁灿若桃花——如果不介绍,我会以为她把她爸带出来了。那一瞬间,生平三十年积累的脏话都在胸中翻涌,我惆怅地瞥了毛毛一眼,我想我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瞎了。
礼貌微笑,落座,内心几挣扎。毛毛开始介绍:“这是张立,刚从美国回来,上周成为我们杂志最大的股东……”
难怪!我在心里隐恨——你丫要跟大老板套磁也不用把姐妹捐出去吧!要是真跟了这张脸,那活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张先生很Gentleman,弯腰伸出手来,不过基本上,他弯不弯腰的区别并不明显,而且让我觉得穿高跟鞋来也是个错误。我一直喜欢能跟我保持半个头差距的男生——但我没说过那个高的是我。
他说:“叫我Andy就好啦!你的姐妹夸了你一下午,我还半信半疑,刚刚见到人就信了,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张先生客气了。我们中国有句名人名言,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用来描写我的,不然我前夫也不能哭着喊着要退货了。”我的开场白冷得可以,毛毛狄花脸一下就速冻了。
第9节
燕参鲍翅逐一坐台,我吃得毫不拖沓。也只有这样才能抚慰一下受惊的小心灵。
毛毛和Andy张倒是有的聊,从媒体出版侃到股票崩盘再侃到纽约时局北京奥运……感觉她俩更像在相亲,而我就是一个来蹭饭的。
服务员进来换碟,问她吃了一半就放在一边的四头鲍还要不要了?她说:“收走吧。”我很大妈样地嚷嚷:“别收别收!给我。这么贵的东西别糟蹋了。”——虽然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后来”了,除非他喜欢穿礼服的欧巴桑。
一连几天,毛毛都没再理我。正好,我也懒得理她。带团走的那一天,我在烈士陵园门口等待团友集合,毛毛的号码贱呲呲地跳出手机。
“你还有脸找我啊?”我故意没好气。
“我不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自首了?你几岁的人了,懂不懂事?我给你介绍对象,你看不上好歹也照顾一下我的面子吧?有你那么不识抬举的吗!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我怎么就没把你气死呢!你在电话里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他没有老刘那——么——帅——你这根本就是误导!你怎么不拿刘烨跟仙人掌比啊?毛蓉蓉,我跟你好了这么多年,你指着天地良心再跟我说一遍,你真觉得我们俩合适吗?我要是真嫁到火星去你的良心就不会遭到谴责吗?”为了让团友们耳根清净,我边讲边走下大巴,藏在挡风玻璃前义正词严。
“积点口德吧。”毛毛心虚地笑了,“你怎么光吃堑不长智慧啊?脸儿好有什么用啊?能当信用卡刷吗?你去街上抓些漂亮妞问问,你问她们想听‘我爱你’还是想听‘随便刷’,人家要是长得帅,还有钱,能拿你当盘菜吗?”
“我谢谢你别总拿我当菜了!你让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吧。不聊了,今天带团走,下周回来找你。”
收了线,上车清点人数。突然,我的眼前一黑——六排,靠过道位置坐着的,那不是宝7男?!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很疑惑,像是拼命回忆什么。我做贼心虚地把脸埋进名单里,感觉心肝脾肺就像一坨缺水的面条,纠缠在一起,给点水,纠缠得更紧……
“时间到了,走不走?”司机问。
我把神经强行掰开,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继续数人——自古贵人多忘事,那天丫都没正眼瞧过我,我又没穿和撞车那天一样的衣服,谁会记那么清啊?然后淡定、淡定,点名,跟司机师傅说:“齐了,出发吧!”
落座前,我佯装漫不经心地瞄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却一直盯着我看,捉到我盗窃的眼神后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把脸扭向窗外。
虽然只是一个轻微的表情,但我却强烈感觉又被羞辱了。
到达吉隆坡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我们要在这里逗留一夜,明早转机去Labuan。
地接是个土生土长的马来西亚人,叫Eric,个子不高,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温柔,幽默,小帅,爱笑,一笑会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发现自己很迷恋男人整齐的牙齿,以前跟刘烨交流的时候,他说我这叫“恋牙癖”,进而分析我一定钟情马类——因为马牙又大又整齐。
Eric会讲好几种中文,普通话、粤语、闽南话、潮汕话,还能用方言开玩笑。他说马来西亚语很长很难讲,所以大家飙脏话的时候,骂到一半都转成英文或其他语种。还说我们来的前两天有幢酒店失火,在浓烟中,消防员喊楼上住客数到五就往下跳,结果有一个日本人摔残了,因为他数到五的时候人家才数到三……虽然下机的时候有些疲惫,团友们还是被他搞得极欢快。
这抵消了我与宝7男重逢的不自在。
二十分钟车程来到金马皇宫,办理完入住,我们带团友在一楼的“Carouse咖啡厅”吃宵夜,四个人想去市区看双子塔,我告诉他们明早五点MorningCall,让他们自己控制好时间。
差不多十二点,没去市区的团友就都回房休息了,我没有困意,就在酒店的花园里散步。走到一个人工湖边,看见宝7男正帮他带来吊女拍照,条女见我经过,嗲嗲地摇摇手说:“姐姐,帮我和哥哥拍张照吧!”
第10节
我心想嗲什么嗲啊我又不是拉拉,还哥哥——跟哥哥出来蜜月也不怕生出ET来!但表面还是保持职业的微笑,接过相机,对焦——条女像每一个脑残孩子一样把好好的头发染成黄毛,画大浓妆穿小可爱,裙子短得仅能兜住PP,一照相就本能地睁大眼睛嘟起嘴巴还把手指放在眼角摆个二;宝7男这次是纪梵希的立领白衬和D&G仔裤,还有卡地亚腕表——要是真的就贵了。
如果不考虑私人恩怨,他的卖相确实值得赞。
咔嚓完了,条女又嚷着要“哥哥”帮我俩拍,然后抓着我的胳膊还是刚才那套动作,只是把二摆在嘴角。受完“爱戴”,我头也不回地向酒店大堂走去。心想今晚真是见鬼了。
我不太喜欢跟天生脸儿小的女人合影,因为我传承了东北人的大脸盘,虽然这并不影响五官的和谐,但每次和南方小妞站在一起,都会让我觉得自己是百花丛中的向日葵。
关于我的大脸,刘烨在跟我混熟了以后有各种缺德的形容。比如我们去吃比萨,我怀疑人家上的不够十二寸装,刘烨就说:“你把脸扣盘子里量量,扣不上咱就叫经理。”比如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看见前排有人吃爆米花,就怂恿刘烨去给我抓一把,刘烨会说:“我怕挨揍,还是你去吧,人家要是不给,你就撩起头发拿脸吓唬他。”
比如,有一次我很正经地跟他说:“你别总拿我找乐,比我脸大的人多得是!我都认识好几个呢。”他马上凝视着我否定:“那不可能!”然后把自己的贱脸贴上来,说:“那种生物,我只在神话故事和动画片里才见过,那个物种叫龙,英文名叫dragon……”
每一次,我都气急败坏打得他满地找牙。但现在想想,居然怀念。也许我已经太习惯和他斗嘴的生活了,那些情节潜移默化进我的每一条神经。不知道刘烨会不会像我一样?他也会偶尔想起我们的碎碎念吗?
大清早又干了件矬事儿。
从吉隆坡转机去Labuan,登机的时候我一脚把小高跟踩进舷梯跟机舱门之间的缝儿里,使劲一拔,结果只把脚拔出来了。蠕动的队伍因我的停滞而停下来,后面的人嘁嘁喳喳讲着各国英语。帅气的大马空少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表情那么的……无助。还有我最最不想看见的宝7男,隔了两个人还扭回头观望。我满脸通红,蹲下来跟机舱抢鞋跟,可是苍天啊!大地啊!我觉得那个缝儿就是为我而设的。
第11节
危难时刻,身后的Eric英雄一样把我扶起来,继而登一步楼梯并俯身抓住我的脚踝处,抬头说:“我数到三,咱们一起拔。”我点点头。然后,我们成功了——却把连钉的小鞋跟儿抛弃在异国他乡。
坐定,脸上仍在发烧,刚刚那种完全依赖某个男人的感觉让我心神不宁,却想留得再长久些……
Eric笑着给我压惊,说:“你这么高怎么还穿高跟鞋啊?我早上还祈祷能跟你保持同一高度,没想到这么快就灵验了。”
我说:“你早说嘛,我就不用为了吸引你注意搞这么多事了。”
两个人会心一笑。此时此刻,帅气的大马空少款款走来。
“Excuseme!”帅哥眼神迷离。
“Yes?”我心旌摇荡。
“Ifoundit,returnedtoyou.”帅哥用两根手指捏住我的小鞋跟儿。
“Thanks.”我咬着牙缝小小声挤出一声感谢。
过道右手边座位上的宝7男终于还是丧尽天良地笑了,刚刚捡回的面子又被他无情践踏在脚下。
飞行过程中忘了清晨的尴尬。下了机,踩在机场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我那不争气的鞋底伴着前进步伐发出“咯叽——嘚儿——咯叽——嘚儿——”的不和谐音符。这让团友们再一次此起彼伏地欢乐开怀。
Eric问我要不要换双鞋再走。我说,算了在箱子里,不好拿,到酒店再说吧。团里有个老饼跑到我前面一撅回头问要不要背我走。我装傻充愣地冲他羞涩一笑,心想背你大爷!愿上帝保佑你上厕所没带纸。
这一天,可真够醒目的。
Labuan是半个世纪前文莱国王送给维多利亚女王的圣诞礼物。这个礼物一年四季都有好阳光和温柔海岸。在这里,交通基本靠走,驾车一个多小时就可以环绕全岛。
因为是豪华团,我们的行程没有安排很密,每一天都能睡到自然醒,每间房都面朝大海,从酒店去岛中心的几个景点以及附近免税商场,步行不会超过十分钟。
吃过午餐,我们安排大家自由活动,因为中午的阳光很烈,四点钟再组织出海。
刚躺在床上,房间电话就陆续响起来:有人问我如何向前台要三孔变两孔的电源转换器,我告诉他跟总机说“Adapter”,然后准备五马币小费等待侍应生敲门;有人找我打扑克,我说我这边还要敲定下午船只和晚餐,婉言谢绝;在机场要背我的老饼和他的饼友想去周围转转,问我能不能提供私导服务……
做导游不单要提供语言服务,很多时候还要扮演忍者、流氓兔以及多啦A梦的角色,假如你的卖相稍微OK一点点,暗示和骚扰也会如影随行。不过多年的江湖经验让我练就了一身太极神功,可以遇神坐怀不乱,遇鬼排山倒海。
而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清静一下,给宝宝打个电话,再看一会儿《动物星球》。
门外有人按铃,打开门,是Eric。
厌遇(4)
离集合的时间还早,我有点意外,等待他能说出有趣的开场白。
然后,他说:“我去附近转了一下,买了这个。”摊开手掌,是一支类似万能胶的东西。
我的大脑再次被火星击中——男人哪!你们可不可以只记住女人迷人的一面?
第12节
见我表情似乎不是他想要的,Eric解释说:“这个岛以度假为主,所以生活类的服务不全,我猜你可能需要它,不然那双鞋丢掉也蛮可惜的。”
我想说:“你能不能不惦记那双破鞋?”不过话到嘴边便成了:“啊,谢谢!你简直就是天使。”
Eric得意了一下,继续问:“要不要我帮你粘?这种活儿不太像是女人能干的。”
后半句没办法让我客气。我一边无奈地侧身请他进来,一边想你这个没脑的男人,你不觉得干这事儿挺没品的吗?这可不是王子捡到了灰姑娘的水晶鞋再送上门来,这是2B青年非拽着灰姑娘问她的水晶鞋是不是拿破鞋变的,还没完没了地问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是不是?
不过靠在桌角,看他仔仔细细帮我擦净鞋跟的沙,并小心翼翼粘鞋的那一刻,我还是发自肺腑地涌上一丝小感动。
贫惯了的嘴像和老友开玩笑一般,问:“你收费贵吗?”
显然,他没料到我是不省油的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不太贵。”
“那你还能提供什么服务呢?”我继续没正形。
“你都需要什么服务呢?”他倒一点都不怯。
我心中漾起无中生有的快感:“我要是包月的话,能不能再打个折?”
他说:“Noproblem。要是你需要,我也可以付费提供你想要的服务。随时。”
这回轮到我不会了。
我天生就是这种人,遇着扭捏的就往死里调戏,遇着调戏的就马上更改果奔方向。
鞋粘好了,我问:你喜欢看《动物星球》吗?我每次住酒店都为了《动物星球》不想干别的。他说还好吧,这个时间也干不了别的。然后我们俩就在我的房间里,一人一张床,喝着可乐看《动物星球》。
我家里——哦,是以前在刘烨家里,唯一的付费频道就是《动物星球》,如果刘烨不跟我抢电视,我就会一直看一直看,看到饿死。刘烨喜欢看一切跟运动有关的节目,如果我不跟他抢电视,他就会锁住CCTV-5一直看一直看,看到饿死。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说:作为夫妻的两个人,兴趣爱好一定不能太相同,不然很容易死掉。
同居初期,我还能装出小鸟样耐着性子陪他看看那些发挥兽性的男人,听他讲曼联火箭刘国梁阿加西,混熟了就实在装不下去了,几次因为抢遥控器跟他大打出手,并一直企图能同化他。有一次我把他绑在沙发上,逼他看《动物星球》。那一集讲的是海洋生物暗战,主角是一只火红的大龙虾和一个蚌,配音师很传奇地配了一段西班牙斗牛曲,然后,你会看见龙虾挥舞着两条大钳,配合激昂的弗拉门戈吉他的节奏进攻,蚌不停地关合它的壳逃跑,发出踢踏舞的噼噼啪啪声……整段场景极尽搞笑,我兴奋地拍着大腿,一回头,刘烨一脸漠然盯着我,然后吐出两个字:“弱智。”
想到这里,觉得跟他离婚也没什么遗憾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厌遇(5)
在Labuan的时间越久,越让我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可以每天只考虑吃、睡、玩,不用算计小三的实力、前夫的硬伤、自己的市场估价和别人的战略分析。
白天去不同的岛观光,探险,游泳,潜水,吃海鲜,晚上就吹着海风坐在沙滩上喝点小酒聊领……我和Eric迅速熟稔起来,他给我讲他追女未遂的囧事,我跟他倾诉一个大龄失婚妇女的奋斗目标。这种释放让我觉得轻松——因为我们的关系只能维持七天,七天后各自回归不同的国,无论我说了什么,都永远不用担心被第三个人知道,也不用介意对方怎么想。
返城的前一天下午,宝7男打来电话,说他和条女不跟大部队行动了,问清楚次一日的集合时间。我也懒得看他俩在我面前扮王子公主秀恩爱,于是爽快答应。结果夜里两点多钟,我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那时候我正在做梦,梦见我和刘烨在一艘豪华游轮上偷情,海风那个吹啊,浪花那个飘,浪花那个飘啊,啊就快来到……结果正爽着,一个大浪劈头盖脸拍下来,小三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在我们身旁刺耳尖笑。
一身冷汗,听到有人像招魂一样猛按我的门铃。头重脚轻披上浴袍,打开门,却是宝7男。
我下意识看了看走廊,还是天没亮的模样。心想这个时间,应该不是过来给我粘鞋跟儿的吧?
宝7男像是喝大了,一身酒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精神很恍惚,他扶着门框,问:“Angel在你这吗?”
我的小宇宙在胸中苏醒过来,瞬间释放出无穷能量——半夜敲寡妇门问看没看见你的小甜甜!我是你老妈啊还得负责帮你照看发泄工具胜利果实?!但出于身份考虑,还是压住怒火低声咆哮:“没有!”
正在关上的门又被宝7蛮横推开,他说:“Angel不见了。”
Angel是条女的代码,条女是我带来的游客。瞬间,我就没脾气了,在内存有限的大脑里飞速分析着什么叫“不见了”。是走丢了?跳海了?偷了他的东西回国了?还是让他挖个坑给埋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问。
“中午。”宝7男答。
可是中午我们明明还在一起吃饭啊!
“中午回房间休息,她说回到广州要我请她的父母吃饭。我说我们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她有点不高兴……又说了几句……我说我最讨厌别人逼我做什么事。她就一甩门出去了,走前扔给我一句‘你会后悔的’……”
OHNO……我多么希望自己还在梦里,我多么希望他只是噩梦中的一个情节。这种在三流电视剧里才能碰上的过气桥段怎么还真就让我赶上了?我得罪哪路神仙了我?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想着如果天亮前找不到人,就要先把其他团友送上飞机,自己留下来找;即便这样,也一定要把人找到,而且是活的,不然我就别想回去了,回去也死定了!而且我还要让善良的黎总受牵连,让旅行社背黑锅……可这从头到脚关我咩事啊?
再看眼前的宝7男,我发现不是我命格比较衰,而是每次遇着他都很衰!他简直就是我的终结者!
第14节
“中午不见了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不见了为什么不报警?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当然,最后一个问题没经过大脑,纯粹为了押韵。
“我以为,她能回来……晚上,我去喝酒了……刚回来,发现房间没有人,她手机关机,行李也没拿走。现在报案……应该不行吧?还没超过十二小时。”——这事儿他倒清楚!看样子以前没少留案底。
“你以为!”我冷笑一声把门摔上,用闪电的速度穿衣服。
刘烨还以为我不会跟他离婚呢!我还以为刘烨不会搞破鞋呢!每个人都自以为掌控大局,但实际上搬起来的石头通常只会砸自己的脚。
再次打开门,宝7男像个图腾一样不曾移动。我昂首挺胸向电梯走去,宝7男衣衫不整晃晃悠悠跟在身后。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男人啊?电梯下行,我透过反光板瞥了他一眼,心想真是白瞎这身Gucci了。
厌遇(6)
宝宝的第一次集体春游,相当隆重。
在Labuan,宝宝就不止一次通过电话暗示我:谁谁谁的妈妈给他买了很帅气的运动服,谁谁谁的妈妈买了超漂亮的背包,谁谁谁……
我说好的,妈妈给你买一套能把他们妈都毙了的衣服,保证让你放光芒。
宝宝很期待。
结果,回去以后,他对我给他精恤选的沙滩装非常非常不满意。
他说:“不成熟!”
我心想你一小P孩儿懂个P成熟啊!然后循循善诱,我说年轻人就该活泼一点,等你长大了有的是时间成熟。
他晃着脑袋说:“不行!穿这个,刘善琪都不会跟我玩了,她只喜欢成熟的男人。”
我用差不多一个钟头的时间来解释男人的成熟来源于内涵而非衣服,成熟的男人会靠自身魅力来吸引女生,而不是按别人的喜欢去刻意讨好。最后动用监护人的身份来镇压。宝宝很悲愤,问:“什么是监护人?”
我说监护人就是说,你在十八岁之前必须听那个人的话,这个人必须指导你春游穿什么衣服。
悲愤的人开始郁闷了。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忽悠”这个词组,“必须”的意思就是一定要做,就算不情愿,他也不会试图反抗。
当然,春游的那一天,人群中的宝宝甚是醒目,那个叫刘善琪的小女孩儿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还有很多家长善意地过来调戏他是“公子”。宝宝极拉风地对每个人点头微笑,神似他那会整事儿的爸。
春游的地点选在与市区有一段距离的华南植物园。这是我和刘烨相识之初经常光顾的地方,这里也窝藏了很多关于我们的回忆。
有一次我们想寻找遗失的童年,斥资八百六十元买了两辆单车,约好过来骑,但因为不想蹬着跨越大半个城,于是打了辆的士,把车折叠起来放在后备箱里,花了五十多元的打车费。到了门口,检票的说私人自行车不得入内,要存放在园外,十元/辆;入园门票十元/人;里面有公用单车出租,十元/辆/小时。
那一次,我们花费近千元寻找遗失的童年。快超过两个小时的时候,两人拼命往门口蹬,蹬得车条直冒火星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俩都像是专业飙车党,让沿途一切植物啊、鸟兽啊、浪漫啊、往事啊都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出了园,黑着脸打的士把两辆“私家车”搬回去。
这以后谁也没再提跟童年有关系的事儿。
后来结婚搬家,那两辆闲置超过一年的新车以八十元/辆的高价被捡破烂儿的收走了。扛下楼的时候人家还嘟嘟囔囔觉得我们为富不仁占了他多大的便宜。
若干年以后,每每跟朋友讲起这一段,都会让人笑到欲仙欲死,他们说:你俩也太合拍了!真是绝配。
是啊!合拍。我俩都拍碎了。
第17节
“妈妈,快呀!”宝宝在远处挥挥手,把我从回忆里拉出来。
幼儿园组织的一系列亲子游戏,成了宝宝向某女展现自己的良好舞台,不过这个舞台并不支持他一个人展现……于是在一众家长面前,我最终靠出卖体力和脸皮拿下了“无敌辣妈”称号,宝宝则当之无愧地获得“最佳表现奖”。
奖品是一只大号米奇老鼠。这个败家孩子一拿到奖品就转手送给了刘善琪小朋友……我多少有些落寞,看来自己在儿子心中不单不是唯一,现在连第一都排不上了,还是抓紧时间搞个对象才是硬道理。
大概是替女儿不好意思吧!走的时候,刘爸爸出于客气问我们要不要搭顺风车。不等我答,又是这个吃里扒外的毫不含糊地接:“好啊!谢谢叔叔!”
我终于没忍住,当众给了宝宝不好看的脸色,并厉斥:“没礼貌!”
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宝宝瞬间怯怯地低下头。刘爸爸笑着继续:“走吧,没事的!刚才送给我家琪琪那么大的礼物,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呢!”
再扭捏就假了,我尴尬地应了一声,宝宝颠颠跑过去帮我拉开后座车门还打了个“请”的手势。刘爸爸惊奇了一下,拍拍他:跟谁学的啊?
宝宝几乎继承了他爸的一切缺点,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就是会整事儿,天生一头大尾巴狼。
路上,宝宝兴奋地和刘善琪小朋友领,刘善琪提起她们正在编排的儿童话剧《渔夫和金鱼》。我好奇地问宝宝:“怎么没听你说过?”
“嗯。”宝宝言简意赅。
“有你的角色吗?”我问。
“有。”宝宝极羞涩。
“阿姨,我们六一儿童节晚上有汇报演出,您也来看吧!”刘善琪在前座发出邀请。
“好啊!一定。”我继续审宝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啊?琪琪演什么角色?”
“金鱼姑娘!”小丫头在前座一脸兴奋地转回头。
“你呢?”我问宝宝。
“浪花。”宝宝很无奈。
我终于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脸上写出一个大大的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