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1)
广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赶,隔壁的猫猫失踪还不足一个月,就已经大着肚子回来了。该吃吃该喝喝哪凉快在哪待着,不关心面子,不在乎损失,不想想明天怎么办,也不介意孩子他爸是谁。看着她一脸享受的样子还真是崇拜——人家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帅?
2008年的前半页是没有感情的,但我却像谈了这辈子最累的一场恋爱——先是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然后发现没煮熟的都贴着“已订”标签,再然后,守着一窝鸭蛋,自己却不会孵。
我似乎活得不够低调,急着摊牌,急着打折,急着对号入座,急着在旧爱面前秀新欢……唯一不急的就是再生个孩子,因为不知道该生给谁。
眼睁睁看着五年前的自己在镜子里破口大骂:干吗呢嘿!这TMD还是你吗?……越骂越远,越远越骂。
可我又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
4月,国内旅游业不太景气。为了备战北京奥运,大型企事业单位的集体旅行团也全部叫停。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接到任何工作了,每天除了接送宝宝就是复习同传课程。生活了无生趣。
我在“世纪佳缘”网站注册了个ID,把自己描得像乱世奇葩一样,企图能勾引到间歇性脑供血不全的钻石男。
相亲这个事,起初我是嗤之以鼻的,后来是半推半就,再后来根本就是丧心病狂,结果是伤自尊了——我吊件所能吸引到的人,不是长相跟照片人鬼殊途,就是性格分裂或者家里缺保姆,还有找一夜、N夜情、N+1夜情的……不胜枚举。只有一个谈了几次感觉还行,可刚见了五次面就怂恿我参与非法集资,一张口就是五万元起!
再牛í的肖邦也弹不出我的忧伤,这件事让我突然就自闭了。
我就值五万啊原来。还真是委屈了刘烨同志。
“5·12”那天下午,我正在网上跟一个云南朋友领。突然,他发来一连串的:地震了!地震了!地震了!
我还逗他,我回复:那你快往楼上跑,跑到最上面抱住避雷针……
后来,看网上新闻真的是地震了!还不是小震。
那个朋友当然没什么事,不过一连数日,我都抱着电视机沉浸在悲痛之中。我一直在想,如果震区是我所在的位置,那么绝望的一个瞬间,会想什么呢?会后悔和刘烨离婚吗?会告诉他我后悔了吗?
那一刻,跟你最爱的人说“我要死了”?还是“我不想死”?还是“我很想你”?
如果生离死别是必须的。我宁愿没有任何牵挂的人,也没有人牵挂我。因为无论我和他说了什么,那句话都会在他心里记一辈子,在此之后,每一次想起,都会痛,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比毫不知情的痛更残忍。
我又怎么舍得对在乎的人做那么残忍的事情?
地震以后,我给宝宝买了很多他一直想要却没有得到的玩具。我对刘烨也不再横眉冷对了,我们一起去捐款,一起吃贵价菜,一起带宝宝去动物园喂长颈鹿……就像一家人那样。
我在心里想,等我们死了,所有的存款啊、情人啊、物业啊……都只是死亡报告上的一组冰冷的数据。那还有什么仇恨会延续仇恨?有什么原谅不能原谅呢?
活着的时候,理所应当,爱你所爱的人,搏命工作搏命玩。
第19节
毛毛来电,说她们集团后天临时举办了一场慈善募捐晚宴,邀请了城中明星名人,还请了外商联会的外籍人士。由于时间太紧,没有约到合适的翻译主持,问我愿不愿意救个场——没有劳务费的。
“当然!我们教育系的出来工作都不是为了钱。”我想起我们的经典对白。
“纯粹为了误人子弟。”毛毛浅浅地笑了——她也没忘。
暗战(2)
我必须去毛毛家借一件衣服。因为晚宴的主持人不允许穿随便。
认识毛毛之前,我一直觉得那些漂亮衣服堆满房间的场景只有在华丽的进口片里才能看见,可认识毛毛以后,我就长见识了,即使她住在只有一间房的宿舍里,也一定有三分之二的空间都挤满了衣服鞋子——尽管不一定经常穿。
你必须承认,她是个真正的女人,而我,只是疑似。
毛毛给我推荐了一条抹胸的黑色缎子面小礼服。真的是很美啊!可我只能摇摇头还给她,实事求是地说:“挂不住。”
丫笑得花枝乱颤,说:“你试试嘛!这个收身很好的,而且,不会掉,真的。”
我哀怨地拿起裙子从她眼前很没尊严地飘过。
毛毛是个天生的大。我都纳了闷儿了!大家都吃粮食长大的,为啥她168的个儿可以配上一个Ccup的胸。而我170,却每次买内衣都跟做贼一样底气不足地拿B……进到试衣间再喊导购给我换件A的。
关于这个令我一度自卑的隐私,我和刘烨也吵过很多架。有一次是毛毛和同居男友闹分裂,离家出走搬来我家住,早上我穿着薄如蝉翼的真丝吊带裙飘来飘去。早餐的时候,我见他俩穿得都跟上班似的有点不好意思,我说我换件衣服再出来,毛毛说你别折腾了,我没戴隐形眼镜,啥也看不着。刘烨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面无表情边吃边说:“戴了也啥都看不着。”
还有一次,我俩一起看电视,插播丰胸广告的时候,我没心没肺地顺口一说:“要不我也去做个手术算了,你说你喜欢多大的吧!”我企图他能说一些诸如“快歇着得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之类的话,结果,他依然保持看电视的姿态,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最好能直接变成男的,不然得浪费多少硅胶啊!”
最可气的是在宝宝两岁那年,我参加了一场老同学的婚礼,回家后极兴奋地跟刘烨说,我被同学的弟弟盯上了,帅哥比我小六岁,喝了点小酒,一直说他喜欢我,我都走了还给我打电话呢!
我警告刘烨对我好一点,不然我可就出去残害青少年了。
他奸笑着趴过来说:“媳妇你可千万别!你说,万一撵你俩干柴烈火了,刚把衣服扒完那个帅哥跟你说‘姐,我错了!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那你多受刺激啊?”
第20节
我当场爆掉!一边打一边骂,我说你觉得我在外面没人追是不是?你觉得我岁数大了是不是?!刘烨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喊:“我错了!哎呀!我错了!”他说:“媳妇你是最美的,你在我心里永远只有十六岁……”我扑哧一下乐了,说:“也没那么夸张吧!”他喘了口气,再一次奸笑着说:“的胸。”
衣服换好了,我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真是很好看哎!抹胸位置的流线恰到好处,让雪白的肩膀和锁骨显得格外销魂,裙摆刚好在膝盖上,呈小伞状撑着,遮住了大腿最粗的地方……这条裙几乎让我误会自己是完美的。正浪着,毛毛从镜子里走出来,她婬笑着拍拍我的背说:“小妞,什么价儿啊?”
“闪一边儿去!”
“你看你看,我说你穿这个合适吧!弯腰答谢也不容易走光。”毛毛远远近近端详了一会儿。
“嗯。我倒是想走,问题是拿啥走啊?”我这真不是谦虚。
“得,这条裙子姐姐赏你了,看来就是给你预备的。”
“君子不夺人所爱。我穿一天过过瘾就成。”
“你留着吧!”毛毛坚持,“我穿着没你好看,两个半球都露外面了,上次穿这个去给个朋友充当嘉宾,从台上往台下挥臂抛试用装的时候差点给亲爱的观众朋友们送福利。”
“我靠!那多拉风哪!风都让你拉了。”我羡慕。
“拉倒吧!我几岁了还靠卖肉拉风啊?我要让男人们注意到我的智慧,而不是只把眼睛扎在我的胸上。”毛毛一脸正气。
这句话又点到了我的死——我是多么男人们不要太关注我的智慧啊……唉(读降调)。
除了裙子,我还借了毛毛的Tiffany银饰项链。嗯,感觉自己有点像灰大娘。
晚宴的那一天,我早早就出了门,先去弄了个头发,然后去影楼找相熟的化妆师化个淡妆——虽然毛毛说现场有电视台的化妆师可以无偿征用,但我觉得脸上这点事儿,最好还是听自己的。听说电视台的化妆师大部分都是走后门进来的,手艺跟殡仪馆的师傅有一拼,化完的脸可以直接拍门上镇宅。
五点半准时出现在香格里拉大宴会厅,我居然有点小紧张,好在很快就找到了毛毛。她今天,着实靓丽,让我联想起刚死了丈夫的郝思嘉……而且拿着流程单指挥灯光师音响师调试的样子,让瞎子也会为之沉迷沉醉沉沦的。
那一刻,我理解了与她过往的所有男人。
宴会厅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衣冠楚楚掩饰肚子的是“精英”,流光溢彩盖不住稚气的是“礼仪”。我在幕后四处看着,心想过不了多久,这些青春无敌的小妞也许就成了肚子们的附?品……这么想着,有点反胃,可看看今夜的主题——我们没有理由要求所有英雄都裤裆坦荡荡对吧?!
晚宴7点准时开始,先是主持人出场,讲话,然后是各方领导、代表逐一上台发言,每一段都要翻译成英文,等商会的老外上台,每一段再翻译成中文……这并不难,因为我在第一时间拿到了大半发言人的讲稿并写好了英文译稿,有几段临场即兴发言,也都不难。只是这样的场面,还是令我紧张着,虽然语速尽量表现得自然,可续从未降低过频率,手心脚心里都是汗。
终于挨到开席时间,舒缓的纯乐表演一路走过,间插的嘉宾捐款环节让我慢慢放松了心情和脚。忘了是第几次出场,我依照主持人递来滇示卡跟读:骊豪地产集团有限公司、骊豪高尔夫球会董事长、太平绅士康融泽先生,捐款五十万元人民币。
一抬头,兴许是眼花了吧?我居然看见相当面熟的一个男人,西装笔挺,手持支票模板,随着礼仪小姐和镁光灯的指引向台上款款走来——怎么会?又是,宝7男?!
暗战(3)
说实话,宝7男的明星出场让我瞬间很恍惚。脑子里有一群大条的神经乱撞着奔跑呼叫:“偶的神哪~偶的神哪~偶的神哪~”我浅浅收回了眼睛,用旁光目送他上台,拍照,捐款,礼貌回绝递来的话筒,下台,全程表情肃穆。没有给过我任何一瞥——每次出场都一样,让我莫明其妙地自惭形秽。
大提琴出场,我随着暗淡的灯光退到后台,心神不宁。
晚宴进行到尾声,毛毛让我等她一起ending后去吃宵夜。我心里有点慌,说不了,想早点回家卸妆睡觉。她也没再坚持,说明天找我。
我裹着一件宽大的风衣,踩着细脚伶仃的小高跟儿一个人穿过酒店大堂。远远看见门口离去的来宾,正抉择要不要等人家走完再走的时候,后面有人很官方地喊了我一声:“许小姐!”
转回身,镜头拉伸,但见明星样的宝7男。烦躁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似乎我一直在等他把我认出来……可我干吗要等他把我认出来呢?
内心几扭曲。
“我们又见面了。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了。”宝7男微微一笑,疑似有人性。
我说:“康先生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我只记得这是第三次。”
“呵呵,你说话总是这样吗?除了你记得的三次,还有一次是我在天河立交下面的皇都砂锅粥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皇都是个大排档——但是我超爱的一家。他家的海鲜砂锅粥是一绝,碳烧生蚝新鲜又大只,老板又憨厚又热情,所有我认识以及认识我的人,都被我拉进去买过单。但可是,富家子也会去大排档米西吗?先前我一直以为他们的内脏都是真空包装的,一沾到路边摊的出品就要马上去医院进行高温消毒。
脑袋里没空去回忆“一个男人”是谁,倒是第一时间给他加十分——和我有共同嗜好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吧?
“前两天我在天河立交下塞车,我的司机跟我说‘老板你看那边有个女的吃相很豪放!’我一看,就是你。”——扣回十分。宝7男的险恶嘴脸露出来了。
刚刚对他的好感顷刻一扫光。
“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宝7男眼神狡黠。
第22节
我想说我跟洗手间的卷纸也挺有缘分的,后来想想这话有点狠,就若无其事地把眼睛瞥向一边说:“缘分倒没觉得。我就是觉得最近挺衰的,而且每次最衰的时候你都在场。”
宝7男从身上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我,说:“你很特别。从你的吃相上完全看不出有主持天赋,也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像你那样开着破车过来跟我搭讪的。不过,认识你很高兴。这张卡片非常有用,而且是限量版,千万别弄丢了。”
我心想有钱人是不是都有自恋症啊?总以为全世界的异性都拿他当猎物——我那天怎么就没开个装甲车过去跟你搭讪呢?直接把你轧成黑白照片岂不是更特别!
月复诽地接过卡片看了看,下意识地念:“康圣熙?”
“对。刚刚你在台上念的是家父的名,我是给家父打工的。”
“哟?”说话间,毛毛也走出来,看见什么都没拿的小康老板和手持名片的我,半开玩笑地搭着我的肩膀说:“一眼没罩住,都进行到大会第二项了?”
小康又是一笑,叹:“真是物以类聚啊!”随后又拿出一张卡片给毛毛,说有空来玩,随时恭候。
然后就走了。
毛毛问:“他怎么没送你回家啊?”
我异样地瞅了她一眼,也默默无闻地走了。
暗战(4)
毛毛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看对眼的男人就迷失自己。
在反复确认我对小康老板没有任何非法企图之后,毛毛说:“那我可就下手了!”
我说:“你歇了吧,那样的男人,给个眼神就有千千万万女流之辈投怀送抱,你在苍蝇群里守个露缝的蛋不嫌累啊?再说还不一定谁对谁下手呢!看他那张脸就知道私生活荒婬无度,就算你不要清白了,还想要安全卫生吧?我可不想在有生之年天天陪你出入性病小诊所。”
她说:“你就缺德吧,这种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外表花俏、内心清高的,就像我一样!只要找对了人,那再多的蜜蜂蝴蝶也不能近身。不信你等着看。”
我说:“我等着看你哭吧!我今天把话放这儿,有一天你因为他受了什么刺激,千万别说我没拦着你。”
一连数日,毛毛神志不清地陶醉在她的“捕鱼计划”里,我继续在等待工作和备考同传中蹉跎我的余生。
六月一日,突然有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节日快乐!”
我愣愣地盯着手机数十秒。第二条旋即跟来:“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第23节
自结婚以来,我就基本告别了这样的短信,离婚以后就更不可能了……正犯着傻,第三条又发进来:“方便接电话吗?”
“您哪位?”我礼貌回复。
“免贵姓康。”对方回。
然后,有电话转入。
“你好许小姐,我是康先生啊!”
这样的开场白让我感觉自己好像站街女,所以我也没客气:“请问,您是孽街上的康先生?”
“就是两个月前你在中山路上搭讪的那个啊!我们在大马海滩共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回来还一起出席了慈善晚宴,怎么你都忘了吗?我还默默地在天桥下注视过你呢……”康先生还真是爱演。
“啊!想起来了。康先生,您好!有事儿吗?”我大方回应,彰显出中国传统良家妇女的优秀品质。
“嗯,想问问许小姐今晚有没有空赏脸出来吃个便饭。”
“今晚不行,我约了人。而且我这个人没事儿不太喜欢吃饭,您都知道,我是走豪放路线的。”——我和刘烨约好晚上去看宝宝的汇报演出。并且,对他的饭局,我确实兴趣不大,不是装矜持,而是因为和陌生的帅哥吃饭会严重影响我正常发挥。
“不是这么巧吧?你晚上约的是毛蓉蓉小姐吗?”康的反问句让我突然短路了。
“不是……怎么您和毛毛有约吗?”
“是啊。毛小姐对我的俱乐部很感兴趣,但今天白天我手上还有点事,就约了她晚上一起吃饭表示歉意,下周末再邀请你们过来玩。”
“哦,那您请毛毛就好啦!我不会打高球,也插不上什么话。周末有时间我就陪毛毛一起,没时间就不破坏你们的好事了。”——这种状况,我怎么可能不识时务呢?
“这样不好吧!其实我也挺想见见你的,这样吧,你先去赴你的约会,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你电下我,我去接你。我这边还有几个朋友,大家晚上吃完饭一起去唱K。”康倒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去接我?在宝宝和一大群熟悉的家属家长面前?您想让刘烨死于心肌梗塞吗?!
“不用,我也不是什么贵宾。您把下半场地址告诉我,如果结束得早,我自己过去吧!”我说。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宝宝们的话剧《渔夫与金鱼》改为配乐诗朗诵《妈妈,别哭》。
“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
漫天的星星可都是你的泪光,
黑夜里我不是孤独的流浪,
同学们手牵手嘶哑地歌唱。
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
不再淘气也不愿让你心伤,
我会牢牢记住你微笑的模样,
来世还要依偎你温暖的胸膛。
……”
台上童声朗朗,台下哭声一片。也许宝宝并不理解爸妈们在哭什么,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背诵的词句都意味着什么……但正是他们的年幼无知,令这些道貌岸然的家长们觉得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们受到伤害。我为我草率的离婚决定悔恨不已,那么坐在我身边的刘烨呢?他的泪水里也包含着出轨的愧疚吗?
演出结束,又是新一轮加倍汹涌的捐款仪式。家长们排队上台,比起富豪们的华丽登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那些钞票上没有写着任何人的名字.
出门的时候,我才发现,手机响过几遍我都没听见。最近一条信息发送于五分钟前,内容是:“毛毛说你在省委礼堂,我现在过去接你。见信请回电话。”
第24节
我一下慌了神。擦干眼泪,回拨电话,说:“您到天河北都市华庭楼下等我吧!我在这里。”然后跟一脸迷茫的刘烨说宝宝今天跟他睡,明早别忘了送他去幼儿园。
刘烨问:“这么晚了还有约会?”
我说:“大学同学聚会,推不掉的。”
他说:“我送你吧!”
我说:“不用,你不也得打车送嘛!现在还没那么晚,你们早点回去睡吧。”
刘烨欲言又止,神色黯然地嘱咐:“那好吧,你也别玩得太晚,少喝酒,早点回家,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我转身上了计程车。从倒车镜里看他们爷儿俩大手牵小手往熟悉的方向走去,刘烨还不时看一眼我搭的车……心里蓦地一酸。
“哏靓咯!”到了公寓楼下,司机师傅抬起计价器不自觉地小声叹。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不远处横陈着一辆兰博基尼,这个车在开心网上卖3980000元,我用十辆二手奥拓昼夜不停抢车位抢一个多月才能换一辆。而眼前的这种款式叫“鬼怪”,颜色是很骚的橙黄……具体就不清楚什么价了。
我很没素质地走过去围观,两侧车门缓缓飞起来。“啊——”我脸上所有的器官都张成O形,内心深处无声地呐喊着——这个车门居然还真的能飞上去!.
更刺激的是,车里冒出一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小康先生。
那一刻,身上所有的勇气都化成了P。
康先生站在副驾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底气不足地坐进去,抬起头来掩饰刚刚失态的尴尬,我说:“你不是骑宝马的吗?”
他放下车门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说:“嗯,偶尔也骑骑其他马。”
随着启车的动作,充满致命的寄情水的味道一悠一悠策反我的神经。他瞥过脸看了我一眼,我慌忙把眼睛从他脸上拿回来,正了正神说:“你这身衣服也挺贵的吧?买的还是租的啊?”
他不出意料地笑了,眼神充满了挑逗,他说:“买的,还行吧,不太贵。”
我说:“那也得好几百吧!”
他保持微笑一脚油门把车飞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让我续加速,车里倏地响起Lenka懒洋洋的精灵声音——“Troublewillfindyounomatterwhereyougo,ohoh……”
——神啊!这不是考验共产党员意志呢吗!
第25节
两岸路灯迅速在身后划成一片模糊的光影。我无不忧郁地想:这辈子,凭我现有姿色拥有一辆这样的车是不太可能了。微微看了看身边的这个男人,我继续想:靠个人努力就更加不可能。
那一刻,我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的整容医院为什么生意那么好了。
暗战(5)
广州生活通常从夜里开始。
珠江新城里有几家新开的夜总会,价格高得跟名人故居有一拼,尽管不收门票,但你也别指望能混进来听听免费的音乐或跟漂亮妞打个招呼,因为一脚踏进门里,每人都得买一杯喝的,啤酒要五十几,可乐也是这个价,水都是——这还不算坐前排,倘是坐前排至少要买二十杯喝的。心痛是肯定的了,可是当你发现即使点了一杯或二十杯喝的,服务生仍然表现得像你老板……这种心痛就更加剧了。
而到了白鹅潭,一切都翻身了:先是走在大街上就有花枝招展的啤酒妹呼唤着向你指引有她们存在的酒吧,然后你可以用两张大票搞掂一整打啤酒——还有软饮,还有小食,还有一些可选择的礼品,等等等等。当然,加量不加价的酒水并不能抵消舞台表演相——当——差的苦楚——尤其是当你被一整打啤酒搞掂之后,你强烈渴求被索女搭讪而不是对着马桶清点菜谱……但是除了马桶,你几乎在这里找不到其他泄欲工具。
中间值只能寻到长堤大马路。这里几步之遥就有一间超炫的club,只有更炫,没有最炫。里面的酒价不会超出你的能力范围,节目和环境也不会烂到令人发指。不过,浪迹在这条街上的生物——每一个每一个都是那么咄咄逼人,如果你希望跟某个陌生女孩儿说句话,那她可能会希望你先把她的酒单结了,再晃着BMW的钥匙牌邀请她出去兜兜风……
车子在“国会”的地下车场戛然停止。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满世界的公主都排好队形向我们谦卑地鞠躬问好。
我已经太久没有在夜里出来过了,一颗承受不了太多谦卑的小心脏跳跳跳不停。我害羞地低下头,慨叹这些靠小费滋润的女孩还真是靓丽得嚣张!
康先生早就注意到我的紧张,用我刚刚对付他的语调故作天真地反击:“没来过?”
我强作镇定,说:“没跟你来过。”
公主推开包厢门,我的瞳孔呈放射状扩散……并不是因为里面坐着很多人,而是那很多人中,分明有一张绝非善类的脸——那五官,化成灰我也会认出来。
第26节
在我们同时迈进门的一霎,房间里男男女女哗然一片。毛毛站起来说:“你够牌哦!”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角落里那张非善的脸。脸也显得相当讶异,看看我,又看看康先生,似乎在分析我们的关系。
“来,我帮你们介绍!”康先生搭了下我的肩膀,说,“许可,我在大马的导游。”此言一出,男人们又哄起来,有人问许可是什么啊?是艺名吗?有人嚷嚷大马是怎么回事……毛毛的眼神有点落寞。不过这是小事,我回头会给她解释的。
接着,康少从临门处开始介绍:“Sam,深港游艇会但子;小白,他的女朋友;阿锋,刚刚收购了一个潜水俱乐部,最近正在筹备;Yoyo……”
“电视台《夜夜唱不停》的主持人,一年前在歌舞团唱民族的,还会跳西班牙舞,八三年生,未婚。”我抢答出来。
“你是她粉丝啊?”康少很惊奇。面前那个女人,眼神一直在躲闪,脸上开始泛红。
“我不是她粉丝。我只看过她一次精彩的表演,不过不是在电视机里,是跟我老公在酒店床上。”我平静地对康少说。
更近一步,我温柔地看着妖精说:“我把家和男人都让给你了,你不快点回去陪男人睡觉,还在这干吗呢?”
表演要有观众,斗殴要有帮凶。我自问不是一个喜欢当众戳人伤疤的人,但有人伤害了我,我也一定会找机会还回去,不可能像林忆莲那样夜夜醒着不睡数伤痕。
不过坦诚地说,我并没有真的捉奸在床,只是捉奸在餐厅——可对我来说,那跟在床上没什么区别。这种场合,我坚信她也不愿意跟我探讨是在床上还是在桌上,因为刘烨已经什么都招了,狡辩更加没有好下场。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只有不开眼的背景音乐还在弱弱地流淌,是陈小春的《算你狠》。
“你是说……你已经结婚了?”康少这个没脑的男人居然把重点给搞偏了!
“是。不过她出现以后,我们就离了。”我继续把重点强调一下。
“康少,我还有点事儿,要先走了,胳我再和你联系。”那个叫Yoyo的妖精终于沉不住气了,装出受了委屈的模样乖巧谢幕。我心想你个大狐狸还不快点露出尾巴跪地求饶!姐姐早晚要将你丫的绳之以法!
还没开始就接近尾声,我憋了一肚子火,默默坐到毛毛旁边。
暗战(6)
周恩来同志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革命的爱情分外浪漫。而我和刘烨同志长达六年的感情,也没能敌过这份外来的浪漫。
去年七一前,省委内部在筹办大型文艺汇演,主题是“听党的话,跟着党走,解放思想向前进”。汇演要在省台黄金时段播出,为了提高整台晚会的质量,宣传部专门从歌舞团和电视台里请来精兵强将辅导参演的公务员歌、舞、朗诵和主持。
在长达一个月的紧密排练中,一直听党的话的刘烨同志就解放了思想跟着妖精走了。
当然,这么说很不客观。其实,刘烨并没有完全跟妖精走,而且一边跟妖精好着,一边享用着我的家政服务。东窗事发以后,我每每一想到他穿着我用手洗的内裤去和别的女人苟合完了回来还丢给我洗……就很想把他俩拧到一块碾成肉酱再拿去喂狗!
但那个时候我很愚蠢,我愚蠢地自信刘烨身上的所有零件都是属于我的。甚至在晚会播放那天,我刻了N多光盘散发给所有认识我们的朋友,每送出去一张,我都傻BB地跟人家讲:“你看我们家老刘主持功力一点都不差呢!你看他和那个当红的女主持眼神交流得可好了!”现在想想,那些可能已经知道的、刘烨的死党们拿到碟后一定会回家爆笑身亡,嘲笑我是个傻B中的战斗机!
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演出过程中,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们对视的眼神,分明就是搞过破鞋的眼神!他们眺望远方的神情,分明就是期待再一次搞破鞋的神情!
发现刘烨不太对劲儿还是在今年春节后——那时候,他和妖精已经来往多半年了。
在东北老家过年的那几天,我总感觉老刘看我的眼神偷偷模模的,接个电话还掖着藏着躲着。我这人心大,也直,跟他明刀明枪地说:“打电话还躲起来干啥!全中国都解放了你往哪躲啊?是不是外面有情儿啊?”
每次他都吹胡子瞪眼地说:“别没事找事,我养你一个就够费劲的呢,再养一个还要不要肾了?”
这就是玩惯了政治的人的阴险之处——永远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撒谎撒得连自己都信了!
直到妖精来找我摊牌,我还在分析这是不是敌对势力掉拨离间……
我怎么那么二啊我!
第28节
毛毛推了我一下,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紧握着一只洋酒杯,一直抖一直抖,抖得酒都洒了一半。
有人唱,有人跳,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猜枚劈酒。康少坐过来,问:“没事吧?”
我不自然地笑笑。那个叫Sam的小太子很会调节气氛,凑过来问我要唱什么歌,他去给我点,我摇摇头——五年里,逢这种场合都是和刘烨在一起,我们很少唱郎情妾意的痴缠情歌,唱的都是《喜涮涮》啊、《穷开心》啊这样的贱歌,唱到《狂野之城》这种经典曲目时就会即兴飙舞,当然也都是搞笑的,有时刘烨扮钢管我围着他跳,有时反过来……所以相熟的朋友通常很喜欢请我们一起唱K,因为那很High。
但是今天,我的搭档让狗啃了,我也High不起来。
不知道谁发了个色盅给我,几个人便开始玩大话色。情场没有得意,赌场也好不到哪去。转了几圈,似乎一直是我在喝酒。
又一杯烈酒清空,再来,我叫“二十个二。”旁边的康少色盅未启便把酒干掉。又轮一圈,我还叫“二十个二。”康少还是看也没看就一饮而尽。毛毛瞥了我一眼,问:“你是不是死机了?”Sam推了康少一下说:“你失恋啊!”
姐不是宅女,姐是居里夫人……
温卿卿
威望:3294注册时间:2012-05-09
发私信关注她
发表于2012-05-1202:03只看该作者10#
暗战(7)
忘了什么时候开始,酒精慢慢侵蚀大脑。
数小时前还在错觉此情无计可消除,推门间,却见昨夜西风凋碧树。什么爱情啊、婚姻啊,都是些虚妄的字眼。有什么忠贞能敌得过花样少女的回眸一笑?又有什么誓言能控制焚心的男人在家以外的地方系紧裤子?还有什么法律能保护失宠的皇后?——仅仅是离婚后的财产分割吗?
人根本就是动物,为什么还虚伪地承诺白头到老?
幸好大家都会喝酒,开心也喝,忧伤也喝,群聚也喝,单独也喝——毕竟,醒着是种煎熬。
人在酒高之时,总有些异于平时的举动,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倒头睡去,有人解放思想……而我喜欢喋喋不休,不管有没有人听,有没有人烦。
我说:“康少,你怎么认识那个贱货的?”
毛毛很用力地杵了我一下,说:“喝多了吧?我送你回家!”
我说:“亲爱的毛,你怎么就只能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个爷们儿呢?”
转回头。康少不愠不火地燃起一根烟,说:“Yoyo吗?出去玩认识的。”
我说:“是你玩她还是她玩你啊?”
毛毛又拉着我。康少问:“你希望呢?”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秒,两秒……我问:“你们都怎么玩啊?”
旁边有几个人乐喷了。
毛毛站起来警告我:“许可,你不走是吧?我要走了!”
我仰头看了看,那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我说好吧,我也要走了,今天认识你们很开心……说完还对屋子里一堆朦胧的脸挤出一个受过良好家教的微笑,然后努力起来走直线。
康少掐掉烟,把钥匙扣丢给Sam,说:“把你车借我用一下,明天我找你。”
Sam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扣,递给康少说:“上车别乱模啊!”两个人像有秘密那样相视一笑。
第29节
其实我真的没喝多,至少,我认得那是一辆沃尔沃。躺在后座上,我还能清晰听见前座两个人的对话,大概内容是……记不得了。
然后我就躺在了毛毛的床上,我的眼皮很沉,但勉强能挣扎着睁开一条小缝,看见康少在帮我月兑鞋、裙子、内衣……我的大脑像塞了一团棉花,我想喊:“毛毛你干P呢!赶紧过来救驾啊!”但身体那么那么的无力,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当他压上来的时候,我突然放弃了挣扎,竟有种出轨的快乐,原来出轨的感觉是这么美好啊!难怪刘烨经不起……康少的前戏极温柔,温柔得快要让我窒息了……突然,穿过康少的头,我看见我妈挂在天花板上冷冷地盯着我!
——然后我就惊醒了。
整一张空调被团成一坨,盖在我的脸上。把被掀起来,急喘了几口气,四周黑洞洞的一片,我沙哑地狂喊:“毛毛!毛毛!毛——”毛毛出现在门口按亮了开关,惺忪着眼睛说:“你丫诈尸啊!”
一身虚汗,我说:“我要喝水……”
“喝水自己不会倒啊!你装什么客人啊?”毛毛显然很气愤。
“哦。”我看了看身上,只穿了内衣内裤,问,“康圣熙走了吗?”
她一边没好气地回房一边喊:“把你扔床上就走了!不走还陪你过夜啊!”
哪有这样的姐妹啊……喝着水,我心虚地责怪她。
在本该属于毛毛的纪念日里,我以民兵甲的身份出场,却以杀破狼的身手谢幕,其间还吓跑了一个群众演员……虽然勾引男主角不是我的初衷,但倘若不解释,我估计毛毛就再也不跟我好了。
一大清早,我就狗腿地献上毛毛可能感兴趣的情报。
毛毛问:“你和他早就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他只是我一个很普通的游客,我和我冰箱里速冻饺子认识的时间也比认识他的时间长。我还有很多很普通的游客,那你想认识我冰箱里所有的速冻饺子吗?”
毛毛问:“他上次和谁一起去的大马?”
我说和一个。虽然他俩住在同一间房里,但那女的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临走前他们就闹别扭了,估计现在已经散伙了。
毛毛问:“他多大?什么星座的?知道吗?”
我说护照上写的是八一,比咱们小三岁,具体几月的我没仔细记,如果你有需要,我回去把他的证件资料都调出来。
毛毛说:“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比较有兴趣……”
我说那不可能!你看见昨天他知道我结婚了的眼神吗?你觉得这样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已婚又离异还带着个儿子的女人感兴趣吗?相信我没错的,此人是你的囊中物,你就慢慢受用吧!
毛毛脸上终于露出了人类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倒是不自觉地忆起那段被妈打断的春梦……又不自觉地续加速了几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