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林广记全译 一古艳部

作者 : 未知

§§§1.原不识字

原文

有延师教其子者,师至,主人曰:“家贫,多失礼于先生,奈何!”师曰:“何言之谦,仆固无不可者。”主人曰:“蔬食,可乎?”曰:“可。”主人曰:“家无藏获,风洒扫庭除,启闭门户,劳先生为之,可乎?”曰:“可。”曰:“或家人妇子欲买零星杂物,屈先生一行,可乎?”曰:“可。”主人曰:“如此,幸甚!”师曰:“仆亦有一言,愿主人爀讶焉。”主人问何言?师曰:“自愧幼时不学耳!”主人曰:“何言之谦。”师曰:“不敢欺,仆实不识一字。”

译文

有个人要请一位先生教育自己的孩子。有一天,一个人来应聘,主人说:“我们家贫穷,可能有很多对先生失礼的地方,您看怎么样啊?”这位先生说:“不用这么客气,我本来就没什么计较的。”主人说:“吃蔬菜,可以吗?”答:“可以。”主人说:“家里也没什么重活儿,凡是打扫庭院,开门关门,有劳先生做,可以吗?”答:“行。”主人说:“或者家里人,妇女孩子想买零星杂物,委屈先生去跑一趟,可以吗?”答:“可以。”主人说:“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之后,先生也说:“我也有一句话,希望主人不要惊讶。”主人问他什么话,先生说:“我自愧小时候没有好好学习!”主人说:“何必说这样谦虚的话。”先生说:“不敢欺骗你,我其实一字不识呀!”

§§§2.小恭五两

原文

讹诈得财,蜀人谓之敲钉锤。一广文善敲钉锤,见一生员在泮池旁出小恭,上前扭住吓之曰:“尔身列学门,擅在泮池解手,无礼已极。”饬门斗:“押至明伦堂重惩,为大不敬者戒。”生员央之曰:“生员一时错误,情愿认罚。”广文云:“好在是出小恭,若是出大恭,定罚银十两。小恭五两可也。”生员曰:“我这身边带银一块,重十两,愿分一半奉送。”广文云:“何必分,全给了我就是了。”生员说:“老师讲明,小恭五两,因何又要十两?”广文曰:“不妨,你尽管全给了我,以后准你泮池旁再出大恭一次,让你五两。千万不可与外人说,恐坏了我的学规。”

译文

讹诈得财,蜀人叫作敲门钉锤。一位先生善于敲钉锤,他看见一个新学生在泮池旁边小便,上前扭住他并吓唬说:“你身在学堂,擅自在泮池解手,无礼至极。”命令守门人道:“押到明伦堂审问清楚,这是最大的不尊敬人,应该警戒的。”学生央求他说:“学生一时犯错,情愿认罚。”先生说:“幸好是解小手,若是解大手,一定罚你银子十两。解小手,罚五两就行了。”学生说:“我身边只带了一块银子,重十两,愿分一半奉送给您。”先生说:“何必分开,全给我就是了。”学生说:“老师讲明,解小手五两,为什么又要十两?”先生说:“不要紧,你尽管全给了我,以后准你在泮池旁解大手一次,让你五两银子。千万别对外人讲,恐怕败坏了我的学规。”

§§§3.不准纳妾

原文

有悍妻者,颇知书。其夫谋纳妾,乃曰:“于传有之,齐人有一妻一妾。”妻曰:“若尔,则我更纳一夫。”其夫曰:“传有之乎?”妻答曰:“河南程氏两夫。”夫大笑,无以难。又一妻,悍而狡,夫每言及纳妾,辄曰:“尔家贫,安所得金买妾耶?若有金,唯命。”夫乃从人称贷得金,告其妻曰:“金在,请纳妾。”妻遂持其金纳袖中,拜曰:“我今情愿做小罢,这金便可买我。”夫无以难。

译文

有个非常厉害的妻子,也读过很多书。她的丈夫谋划着娶小妾,就说:“以前有过这样的事,齐国人有一妻一妾。”妻子说:“如果像你那样;我也要再找一个丈夫。”她的丈夫问:“过去有过这样的事吗?”妻子回答道:“河南叫程氏的妇女有两个丈夫。”丈夫大笑,想不出什么办法再难为她。另外,还有个做妻子的,又厉害,又狡猾。丈夫每次说到要娶小妾,她就回答道:“你家穷,怎么能够有钱买妾呢?如果有了钱,就听你的话,按你的意思办。”丈夫就从别人那里借来钱,对他妻子说:“钱在这儿,请给我娶小妾吧!”他的妻子便把钱装在自己的袖子里,之后下拜着说:“我现在情愿作小妾,这些钱就可以买我。”丈夫没有什么办法再难为她。

§§§4.惯撞席

原文

一乡人做巡捕官,值按院门,太守来见,跪报云:“太老官人进。”按君怒,责之十下。次日太守来,报云:“太公祖进。”按君又责之。至第三日,太守又来,自念乡语不可,通文又不可,乃报云:“前日来的,昨日来的,今日又来了。”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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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一个乡下人做了巡捕,负责看守按院的大门,太守来了,他跪着报告说:“太老官人进。”太守很生气,下令打他十大板。第二天,太守又来了,他又报告说:“太公祖进。”太守又打了他。到第三天,太守又来了。看守考虑到乡下土话不行,书面语也不行,所以就报告说:“前天来的,昨天来的,今天又来了。”

§§§5.先后

原文

有人剃头于铺,其人剃发极草率,既毕,特倍与之钱而行。异日复往,其人竭力为主剃发,加倍工夫,事事周到,既已,乃少给其资,其人不服曰:“前次剃头草率,尚蒙厚赐,此番格外用心,何可如此?”此人谓曰:“今之资,前已给过。今日所给乃前次之资也。”

译文

有个人到理发店去理发,理发师剃头很粗糙,等到理完了,这个人却故意付了加倍的钱就走了。过了些日子,他又到那个理发店去理发,理发师尽力为他理发,而且下了加倍的功夫,样样都服务得很周到。等到理完了,竟少付工钱。理发师不服气地说:“上次理得粗糙,还得到您的赏赐,这次给您理得格外细心,怎么反倒少付钱呢?”这个人说:“今日的工钱,上次已经给过了。今天给的钱,是上次的工钱哪!”

§§§6.狗父

原文

陆某,善说话,有邻妇性不好笑,其友谓之曰:“汝能说一字令彼妇笑,又说一字令彼妇骂,则吾愿以酒菜享汝。”一日,妇立门前,适门前卧一犬,陆向之长跪曰:“爷”妇见之不觉好笑,陆复仰道向妇曰:“娘!”妇闻之大骂。

译文

有个姓陆的人,很擅长说笑话。他家隔壁有个妇女不苟言笑,他的朋友告诉他说:“你能说一个字让那个妇女笑,又说一个字让那个妇女骂,我就愿意招待你一顿酒饭。”一天,那个妇女在门前站着,正好门前躺着一只狗,陆某人就向那狗长跪说:“爷!”那妇女看了,不由得笑了起来,陆某人又抬起头向那妇女叫了声:“娘!”那妇女一听,非常生气,破口大骂。

§§§7.应先备酒

原文

妻好吃酒,屡索夫不与,叱之曰:“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何曾见个酒字?”妻曰:“酒是不曾开门就要用的,须是隔夜先买,如何放得在开门里面?”

译文

妻子喜欢喝酒,几次要酒,丈夫都不给,而且叱责她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时候见过有酒这个字?”妻子说:“酒是不用开门就要用的,必须是头一夜先买好,怎么能够放在开门的事情里面呢?”

§§§8.偶遇知音

原文

某生素善琴,尝谓世无知音,抑抑不乐。一日无事,抚琴消遣,忽闻隔邻,有叹息声,大喜,以为知音在是,款扉叩之,邻媪曰:“无他,亡儿存日,以弹絮为业,今客鼓此,酷类其音,闻之,不觉悲从中耳。”

译文

某先生平时喜欢弹琴,曾经说世上没有他的知音,总是怏快不乐。一天闲着没事。他又弹琴消遣,忽然听到隔壁家有叹息的声音,以为遇到了知音,就敲人家门问是怎么回事。隔壁的老妇人说:“没有什么,死去的儿子生前以弹棉花为生,今天您弹琴的声音特别像他弹棉花的声音,听了,不觉悲从中来。”

§§§9.帝怕妒妇

原文

房夫人性妒悍,玄龄惧之,不敢置一妾。太宗命后召夫人,告以媵妾之流,今有定制,帝将有美女之赐。夫人执意不回,帝遣斟以恐之,曰:“若然,是抗旨矣,当饮此鸠。”夫人一举而尽,略无留难曰:“我见尚怕,何况于玄龄?”

译文

房玄龄的夫人,性情又嫉妒,又凶狠,玄龄非常害怕她,不敢娶一个小妾。太宗命太后召见房夫人,告诉她,现在很风行纳妾,而且有规定,皇帝将有美女赏赐。房夫人坚决不答应,皇帝命令给她送毒酒,用来恐吓她,说:“像这样,是抗旨呀,应当喝下这杯酒。”房夫人一饮而尽,丝毫没有为难的神色。皇帝说:“我看见了都害怕,更何况玄龄呢?”

§§§10.仙女凡身

原文

董永行孝,上帝命一仙女嫁之。众仙女送行,皆嘱咐曰:去下方,若更有行孝者,千万寄个信来。

译文

人间的董永很孝顺,上帝让一位仙女嫁给他。众仙女为这个仙女送行,都嘱咐她说:“如果还有行孝的人,千万要捎个信回来。”

§§§11.比职

原文

甲乙俩同年初中。甲选馆职,乙授县令。甲一日乃骄乙语曰:“吾位列清华,身依宸禁,与年兄做有司者,资格悬殊。他具不论,即拜客用大字帖儿,身份体面,何啻天渊。”乙曰:“你帖上能用几字,岂如我告示中的字,不更大许多?晓谕通告,百姓无不凛遵恪守,年兄却无用处。”甲曰:“然则金瓜黄盖,显赫炫耀,兄可有否?”乙曰:“弟牌棍清道,列满街衢,何止多兄数倍?”甲曰:“太史图章,名标上苑,年兄能无羡慕乎?”乙曰:“弟有朝廷印信,生杀之权,悟吾操纵,视年兄身居冷曹,图章私刻,谁来惧你?”甲不觉词遁,乃曰:“总之翰林身价值千金。”乙笑曰:“吾坐堂时百姓口称青天爷爷,岂仅千金而已耶!”

译文

甲乙两人同一年考中举人,甲被选到翰林院任职,乙被任命为县令。有一天,甲傲慢地对乙说:“我官位阶高显贵,身居朝廷,与老兄做地方官相比,身价上差得很悬殊。别的事且不论,仅拜客用的名帖就显出我的身份极为体面,和你简直有天壤之别。”乙说:“你的名帖能用几个字,怎能赶得上我告示中的字,难道不比你的作用大了许多?让各地皆知,百姓无不凛遵恪守,但老兄的名帖却毫无用处。”甲说:“那么出行时我有黄伞和卫士护卫,十分显赫炫耀,老兄你可有吗?”乙说:“小弟我出门时,持牌棍的人清道,队伍挤满大街小巷,何止多老兄数倍。”甲说:“我有太史官的印章,标有上苑字样,难道你不羡慕吗?”乙说:“小弟我有朝廷授给的官印,生杀大权,归我操纵,看你身居冷官闲职,有了图章也是没有用处,谁怕你呢?”甲不由得词穷,于是说:“总之翰林的身价值千金。”乙讥笑道:“我坐堂理事时,老百姓都喊我青天大老爷,难道不远远超过千金吗!”

§§§12.发利市

原文

一官新到任,祭仪门毕,有未烬纸钱在地,官即取一锡锭藏好。门子禀曰:“老爷这是纸钱,要他何用?”官曰:“我知道,且等我发个利市看。”

译文

有个官员刚刚上任,在门前祭仪完了时,发现地上有未燃的纸钱,官员马上收取一叠纸钱藏好。看门的人禀报说:“老爷这是纸钱,要他有什么用?”官员回答说:“我知道,你等着我生发钱财吧。”(注,利市:利润。)

§§§13.贪官

原文

有农夫种茄不活,求计于老圃。圃曰:“此不难,每茄树下埋钱一文即活。”问其何故,答曰:“有钱者生,无钱者死。”

译文

有个农夫栽种茄苗不活,向老菜农讨求栽种茄苗的方法,菜农说:“这不难,只要每棵茄苗下埋上一文钱就能够活。”农夫问这是为何,菜农回答说:“有钱者生,无钱者死。”

§§§14.有理

原文

一官最贪,一日拘两造对鞫,原告馈以五十金,被告闻知,加倍贿托。及审时,不问情由,抽签竟打原告。原告将手作五数势曰:“小的是有理的。”官亦以手覆曰:“奴才,你虽有理。”又以一手仰曰:“他比你更有理哩!”

译文

有个官吏十分贪婪,一天拘来原告与被告进行审讯,原告赠送给官吏五十两金子,被告听到,便加倍贿赂。等到审讯时,官吏不分清红皂白,抽签便打原告。原告伸出五个手指打手势说:“我是有理的。”官吏也伸出五指说:“奴才,你的确有理。”接着又把手一翻说:“他比你更有理哩!”

§§§15.取金

原文

一官出朱票,取赤金二锭,铺户送讫,当堂领价。官问:“价值几何?”铺家曰:“平价该若干,今系老爷取用,只领半价可也。”官顾左右曰:“这等,发一锭还他。”发金后,铺户仍候领价。官曰:“价已发过了。”铺家曰:“并未曾发。”官怒曰:“刁奴才,你说只领半价,故发一锭还你,抵了一半价钱,本县不曾亏你,如何胡缠?快撵出去!”

译文

有个官员要买两锭赤金,金店的人送到后,当堂等着舀钱。官员问他多少价钱,金店的人说:“通常的价钱应是若干,现在是你用,只收取一半的价钱就行了。”官员瞅瞅周围的人说:“这样的话,退还给他一锭金子。”退还一锭金子后,金店的人仍然等候着领钱。官员说:“钱已经给过了。”金店的人说:“并没有给呀!”官员十分恼怒,说:“刁奴才,你说只收半价,因此退还一锭金子给你,抵偿了那一半价钱,我没有亏你,为什么还胡搅蛮缠?给撵出去!”

§§§16.糊涂

原文

一青盲人涉讼,自诉眼瞎。官曰:“你明明一双清白眼,如何诈瞎?”答曰:“老爷看小人是清白的,小人看老爷却是糊涂得紧。”

译文

有个患青盲眼的人被牵连到官司里,该人争辩说自己眼瞎。官员说:“你的一双眼青白分明,为什么假装瞎子?”那个人回答说:“你看我是清白的,我看你却是糊涂得很哩!”

§§§17.不明

原文

一官断事不明,惟好酒怠政,贪财酷民,百姓怨恨,乃作诗以诮之云:“黑漆皮灯笼,半天萤火虫,粉墙画白虎,黄纸写乌龙,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钟,唯知钱与酒,不管正和公。”

译文

有个官吏断事糊涂,只嗜好饮酒,常常怠误政事,且又贪吝财物,残酷百姓。老百姓对他十分怨恨,于是作诗讥讽他说:“黑漆皮灯笼,半天萤火虫,粉墙画白虎,黄纸写乌龙,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钟,唯知钱与酒,不管正和公。”

§§§18.启奏

原文

一官被妻踏破纱帽,怒奏曰:“臣启陛下,臣妻罗唣,昨日相争,踏破臣的纱帽。”上传旨云:“卿须忍耐,皇后有些惫赖,与朕一言不合,平天冠打得粉碎,你的纱帽只算得个卵袋。”

译文

有个官员被他的妻子踩坏了乌纱帽。官员生气地向皇帝上书说:“启奏皇上,我妻子好吵闹,昨天和我相争,踩破我的乌纱帽。”皇上传旨说:“你须忍耐,皇后有些顽皮,与我只有一句话不合,就把我的平天冠打打得粉碎。与其相比,你的乌纱帽只能算个卵子袋。”

§§§19.偷牛

原文

有失牛而讼于官者,官问曰:“几时偷去的?”答曰:“老爷,明日没有的。”吏在旁不觉失笑。官怒曰:“想就是你偷了。”吏洒两袖曰:“任凭老爷搜。”

译文

有个人丢了牛,上诉到官府。官员问他说:“什么时候丢的?”那个人回答说:“老爷,是明天没有的。”旁边的一个差役听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官员大怒说:“想必就是你偷的了。”差役甩动两只袖子说:“任凭老爷你搜查。”

§§§20.避暑

原文

官值暑月,欲觅避凉之地。同僚纷议,或曰,某山幽雅。或曰,其寺清闲。一老人进曰:“山虽好,总不如此座公厅,最是凉快。”官曰:“何以见得?”答曰:“别处多有日头,独此处有天无日。”

译文

天气炎热,有个官员打算寻找避暑的地方。同僚们纷纷议论。有的说:“某山幽雅。”有的说:“某寺院清凉。”有位老人进言道:“山上和寺院虽好,但都没有这大堂上凉快。”官员问:“凭什么这样说?”老人回答说:“别的地方常常有太阳,只有这大堂上有天无日。”

§§§21.强盗脚

原文

乡民初次入城,见有木桶悬于城上,问人曰:“此中何物?”应者曰:“强盗头。”及至县前,见数个木匣钉于樵楼之上,皆前官既去,而所留遗爱之靴,乡民不知,乃点首曰:“城上挂的强盗头,此处一定是强盗脚了。”

译文

有个乡下人第一次进城,见有木桶悬挂在城门上,便向别人问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那人回答说:“是强盗头。”等到了县衙门前,见数只木匣被钉在打更鼓的楼上,实际上都是以前当官的离任时所留下的靴子。乡下人不晓得,于是点头说:“城门上挂的是强盗头,这里一定是强盗脚了。”

§§§22.属牛

原文

一官遇生辰,吏典闻其属鼠,乃醵黄金铸一鼠为笀,官甚喜曰:“汝等可知女乃女乃生辰亦在目下乎?”众吏曰:“不知,请问其属?”官曰:“小我一岁,丑年生的。”

译文

有个官员过生日,典史官们听说他属鼠,便凑集黄金铸成一只金老鼠,献给官员为之祝笀。官员十分欢喜,说:“你们是否知道我太太的生日也在近日?”众官吏回答说:“不知道,请问她属什么?”官员说:“她比我小一岁,属牛。”

§§§23.同僚

原文

有妻妾各居者,一日妾欲谒妻,谋之于夫,当如何写帖。夫曰:“该用‘寅弟’二字。”妾问其义如何,夫曰:“同僚写帖,皆用此称呼,做官府之例耳。”妾曰:“我辈并无官职,如何亦写此帖?”夫曰:“官职虽无,同僚总是一样。”

译文

有个**妾分居。某日妾打算拜见妻,与丈夫商量应怎样写帖子,丈夫说:“该用‘寅弟’二字。”妾问为什么要这样写,丈夫说:“在一起做官的人写帖子,都用这样的称呼,这是官场的惯例。”妾说:“我们并没有官职,为什么也写这样的帖子”?丈夫说:“你们是同僚的身份总该是没错的。”

§§§24.家属

原文

官坐堂,众役中有撒一响屁,官即叫:“舀来!”隶禀曰:“老爷,屁是一阵风,吹散没影踪,叫小的如何舀得?”官怒云:“为何徇情卖放,定要舀到。”皂无奈,只得取干屎回销:“禀老爷,正犯是走了,舀得家属在此。”

译文

有个官员坐在大堂之上,众差役中有人放了一个响屁,官员立即喊道:“把屁舀来。”差役报告说:“老爷,屁是一阵风,吹散没影踪,叫我怎么舀得着。”官员大怒说:“为什么徇情放跑,定要舀到。”差役没有办法,只得舀来干屎回话:“报告老爷,正犯跑了,舀得家属在这里。”

§§§25.州同

原文

一人最好古董,有持文王鼎求售者,以百金买之。又一人持一夜壶至,铜色斑驳陆离,云是武王时物,亦索重价。曰:“铜色虽好,只是肚里臭甚。”答曰:“月复中虽臭,难道不是个周铜州同,官职名?”

译文

一个人酷爱古董,有人舀文王鼎出售,他以一百金买下。又一人舀一夜壶来,铜色斑驳陆离,说是周武王时的文物,要卖高价。文物爱好者说:“铜色虽然好,只是肚里臭得很。”卖的人说:“月复中虽然臭,难道不是个周(州)铜(同)?”

§§§26.衙官隐语

原文

衙官聚会,各问何职。一官曰:“随常茶饭掇将来,盖义取现成(县丞)也。”一官曰:“滚汤锅里下文书,乃煮(主)簿也。”一官曰:“乡下蛮子租粪窖。”问者不解;答曰:“典屎(史同音)。”

译文

衙门里的官员聚会,互问担任什么职务。甲官说:“我是平日的茶饭随用随到〔意思是‘现成(县丞)’〕。”乙官说:“我担任的职务是‘沸水锅里下文书〔即煮(主)薄〕’。”丙官说:“乡下的蛮子租用粪窖。”问话的人不明白,丙官说:“典屎(史)也。”

§§§27.太监观风

原文

镇守太监观风,出“后生可畏焉”为题,众皆掩口而笑,珰问其故,教官禀曰:“诸生以题目太难,求减得一字也好。”?笑曰:“既如此,除了‘后’字,只做‘生可畏焉’罢。”

译文

有个镇守太监观察民风,出“后生可畏焉”做题目,大家都掩口而笑。太监问大家笑的原因,教官报告说:“许多书生认为题目太难,请求去掉一字。”太监大笑说:“既然这样,去掉‘后’字,改做‘生可畏焉’吧。”

§§§28.武弁夜巡

原文

一武弁夜巡,有犯夜者,自称书生会课归迟。武弁曰:“既是书生,且考你一考。”生请题,武弁思之不得,喝曰:“造化了你,今夜幸而没有题目。”

译文

有个武官夜里巡视。一个触犯夜规的人,自称是书生,说因为上课才回来晚了。武官说:“既然是书生,姑且考你一下。”书生让武官出题,武官想了半天没想出题目,喝道:“算你运气,今夜幸而没有题目。”

§§§29.垛子助阵

原文

一武官出征将败,忽有神兵助阵,反大胜。官叩头请神姓名,神曰:“我是垛子。”官曰:“小将何德,敢劳垛子尊神见救。”答曰:“感汝平昔在教场从不曾伤我一箭。”

译文

一个武官出征作战,眼看就要失败,忽然遇有神兵助阵,反而大获全胜。武官磕头请问神的姓名,神说:“我是箭靶神。”武官说:“小将我有什么功德,竟敢劳驾箭靶尊神前来救助?”靶神回答说:“我是感谢你过去在练武场上,从来没有伤着过我一箭。”

§§§30.进士第

原文

一介弟横行于乡,怨家骂曰:“兄登黄甲,与汝何干,而豪横若此?”答曰:“你不见匾额上面写着‘进士第(弟)’么?”

译文

一人哥哥中了进士,他就横行乡里,怨恨他的人骂他说:“你哥中了进士,与你有什么相干,这样横行霸道?”答:“你不见我家匾额上面,写着‘进士第?(弟)’么?”

§§§31.及第

原文

一举子往京赴试,仆挑行李随后,行到旷野,忽狂风大作,将担上头巾吹下。仆大叫曰:“落地了。”主人心下不悦,嘱曰:“今后莫说落地,只说及第。”仆颔之,将行李拴好,曰:“如今恁你走上天去,再也不会及第了。”

译文

有个被推举应试的人到京都参加科举考试,仆人挑着行李跟在后面。行走到旷野,忽然狂风大起,将担子上的头巾刮掉了。仆人大叫道:“落地了。”主人听后心里很不高兴,叮嘱说:“今后不要说‘落地’,只能说‘及第(科学考中之称)’。”仆人答应了,接着将行李拴好,说:“现在任凭你跑上天去再也不会及第(考中)了。”

§§§32.嘲武举诗

原文

头戴银雀顶,脚踏粉底皂。也去参主考,也来谒孔庙。颜渊喟然叹,夫子莞尔笑。子路愠见曰:“这般呆狗屎,我若行三军,都去喂马料。”

译文

头戴银雀顶,脚踏粉底皂。也去参主考,也来谒孔庙。颜渊喟然叹息,夫子莞尔发笑,子路愠见曰:“这般呆狗屎,我若行三军,都去喂马料。”

§§§33.封君

原文

有市井获封者,初见县官,甚跼□,坚辞上坐。官曰:“叨为令郎同年,论理还该侍坐。”封君乃张目问曰:“你也是属狗的么?”

译文

有个商人被封官,第一次拜见县官,十分拘束,坚持不肯坐上座。县官说:“实在有愧,我跟你儿子同岁,按理应当服侍你坐。”商人竟然瞪大眼睛问道:“你也是属狗的吗?”

§§§34.老父

原文

一市井受封,初见县官,以其齿尊,称之曰:“老先。”其人含怒而归,子问其故,曰:“官欺我太甚,彼该称我老先生才是,乃作歇后语叫甚么老先。明系轻薄,我回称也不曾失了便宜。”子询问何以称呼,答曰:“我本应称他老父母官,今亦缩住后韵,只叫他声老父。”

译文

有个商人被封官,第一次拜见县官,因为商人年岁高,县官称他为“老先”,商人为此含怒而回。孩子问他为何生气,商人说:“县官欺辱我太甚,他该称我老先生才是,可县官竟然作歇后语叫我什么‘老先’,这明明是瞧不起我。因此我称呼他也没让他占便宜。”孩子问用的是什么称呼,商人回答说:“我本应该称他老父母,今天也减掉后边一个字,只叫他声‘老父’。”

§§§35.公子封君

原文

有公子兼封君者,父对之乃欣羡不已,讶问其故,曰:“你的爷既胜过我的爷,你的儿又胜过我的儿。”

译文

有个人是公子,同时又受到皇上封官。父亲对他羡慕不已。儿子十分惊讶,问父亲为何羡慕不已,父亲回答说:“你的爹胜过我的爹,你的儿又胜过我的儿。”

§§§36.送父上学

原文

一人问公子与封君孰乐,答曰:“做封君虽乐,齿已衰矣,惟公子年少最乐。”其人急趋而去,追问其故,答曰:“买了书,好送家父去上学。”

译文

有个人问:“做公子与做受封的贵族哪一个高兴?”另一个人回答说:“做受封的贵族虽然高兴,但年高衰老了,只有做公子年岁小才是最高兴的。”问话的人急忙跑走,那人追问他跑的原因,回答说:“买了书,好送我的父亲去上学。”

§§§37.纳粟诗

原文

赠纳粟诗曰:“革车(言三百两)买得截然高(言大也),周子窗前(言草也)满月复包。有朝若遇高曾祖(言考也),焕乎其有没(言文章)分毫。”

译文

有首赠纳粟诗,说:“背车(指三百两)买得截然高(言大),周子窗前(言草)满月复包。有朝若遇高曾祖(言考),焕乎其有没(指文章)分毫。”

§§§38.考监

原文

一监生过国学门,闻祭酒方盛怒两生而治之,问门上人者,然则打欤?罚欤?镦锁欤?答曰:“出题考文。”生即稭然,曰:“咦,罪不至此。”

译文

有个监生经过京都官办的学校,听到祭酒(官员)正发怒要惩处两个书生,便向学堂的人询问:“是要打,还是要囚禁起来?”学堂的人说:“出个题目让其作文。”监生立刻嚷道:“咦,惩处不应达到如此地步!”

§§§39.坐监

原文

一监生妻屡劝其夫读书,因假寓于寺中,素无书箱,乃唤脚夫以罗担挑书先往,脚夫中途疲甚,身坐担上,适生至,闻傍人语所坐通鉴,因怒责脚夫,夫谢罪曰:“小人因为不识字,一时坐了鉴(监),弗怪弗怪。”

译文

有个监生的妻子多次劝其丈夫读书,由于借住在寺庙里,平素没有书箱,于是唤脚夫用箩担挑书先去。脚夫走到途中很劳累,便坐在担子上,正好监生赶到,听邻近的人说脚夫坐在《通鉴》上,于是大怒责备脚夫,脚夫道歉说:“我因为不识字,一时坐了鉴(监),不要怪不要怪。”

§§§40.咬飞边

原文

贫子途遇监生,忽然抱住兜耳一口。生惊问其故,答曰:“我穷苦极矣。见了大锭银子,如何不咬些飞边用用。”

译文

有个穷人路遇书生,忽然抱住书生冲其耳朵咬了一口。书生十分惊恐,问穷人为何这样,穷人说:“我穷极了,见了大锭银子,难道不能咬些飞边享用一下吗!”

§§§41.入场

原文

监生应试入场方出,一故人相遇揖之,并揖路傍猪屎。生问:“此臭物,揖之何为?”答曰:“他臭便臭,也从大肠里出来的。”

译文

有个监生应试入场刚刚出来,与一旧友相遇,旧友向监生作揖,又向路旁猪屎作揖。监生问:“这样的臭物,为什么要为之作揖?”旧友回答说:“他臭是臭,但也是从大肠里出来的。”

§§§42.书低

原文

一生赁僧房读书,每日游玩,午后归房。呼童取书来,童持《文选》,视之曰低;持《汉书》,视之曰低;又持《史记》,视之曰低。僧大诧曰:“此三书熟其一,足称饱学,俱云低何也?”生曰:“我要睡,取书作枕头耳。”

译文

有个书生租借和尚的房子读书,天天游玩,直到每天午时(下午一时到三时)以后才回来,有一天回来时招呼仆人舀书来,仆人舀来《文选》,书生看后说低,又舀来《汉书》,书生看后说低,仆人又舀来《史记》,书生仍然说低。和尚听后十分惊诧,说:“这三种书精通其一种,足可以称其为学问高深,你全都说低为什么?”书生回答:“我要睡觉,舀书只是作枕头罢了。”

§§§43.监生娘娘

原文

监生至城隍庙,傍有监生案,塑监生娘娘像。归谓妻曰:“原来我们监生恁般尊贵,连你的像,早已都塑在城隍庙里了。”

译文

有个监生来到城隍庙,看到邻近处有监生的几案,塑有监生娘娘像。监生回来对他的妻子说:“原来我们监生如此尊贵,连你的像,都早已雕塑在城隍庙里了。”

§§§44.监生自大

原文

城里监生与乡下监生各要争大,城里者耻之曰:“我们见多识广,你乡里人孤陋寡闻。”两人争辩不已,曰:“往大街同行各见所长。”到一大第门首,匾上“大中丞”三字,城里监生倒看指谓曰:“这岂不是‘丞中大’乃一徵验。”又到一宅,匾额是“大理卿”,乡下监生以“卿”字认作“乡”字,忙亦倒念指之曰:“这是‘乡里大’了。”两人各不见高下。又来一寺门首,上题“大士阁”,彼此平心和议曰:“原来阁(各)士(自)大。”

译文

城里监生与乡下监生互相争大。城里监生对乡下监生瞧不起地说:“我们见多识广,而你们乡里人孤陋寡闻。”两个监生争辩不止,于是去大街行走,各自寻找谁大的证据。走到一大宅门口,匾上书有“大中丞”三字,城里监生倒看指其说:“这岂不是‘丞中大’,这是一证据。”又到一宅,匾额是“大理卿”,乡下监生把“卿”字认作“(乡)”字,急忙倒念指其匾额说:“这是‘乡(乡)里大’了。”两个书生分不出高低,又来到一座寺院门口,上面书写着“大士阁”,两个监生看后彼此平心静气地说:“原来‘阁(各)士(自)大’”。

§§§45.王监生

原文

一监生姓王,加纳知县到任。初落学,青衿呈书,得牵牛章,讲诵之际,忽问那“王见之”是何人,答曰:“此王诵之之兄也。”又问那“王曰”然是何人,答曰:“此王曰,叟之弟也。”曰:“妙得紧。且喜我王氏一门,都在书上。”

译文

有个监生姓王,得到县官职务走马上任。到任后,有个读书人恭敬地送上《孟子》一书,县官看到《梁惠王·牵牛》一章时,忽然问:“书中的王见之是何人?”读书人回答说:“是王诵之的哥哥。”县官又问:“书中的王曰是何人?”读书人回答说:“王曰是老先生的弟弟。”县官说:“妙得很,实在令人欢喜,我王姓一家,都在书上。”

§§§46.自不识

原文

有监生穿大衣,带圆帽,于着衣镜中自照,得意甚,指谓妻曰:“你看镜中是何人?”妻曰:“臭乌龟,亏你做了监生,连自(字同)都不识。”

译文

有个监生穿大衣,带圆帽,在着衣镜中照看自己,极为得意,指其镜子对妻子说:“你看镜中是何人?”妻子说:“臭乌龟,亏你做了监生,连自(字)都不认识。”

§§§47.监生拜父

原文

一人援例入监,吩咐家人备帖拜老相公。仆曰:“父子如何用帖,恐被人谈论。”生曰:“不然,今日进身之始,他客俱拜,焉有亲父不拜之理。”仆问:“用何称呼?”生沉吟曰:“写个‘眷侍教生’罢。”父见,怒责之,生曰:“称呼斟酌切当,你自不解。父子一本至亲,故下一眷字;侍者,父坐子立也;教者,从幼延师教训;生者,父母生我也。”父怒转盛,责其不通。生谓仆曰:“想是嫌我太妄了,你去另换个晚生帖儿来罢。”

译文

有个人当了监生后,吩咐仆人准备帖子拜老父亲。仆人说:“父子怎能用帖呢,恐被别人谈论。”监生说:“你说的不对,我刚刚当官,其他客都拜,哪有亲父不拜之理?”仆人问:“用什么称呼呢?”监生沉思道:“写个‘眷侍教生’吧。”监生的父亲看到帖子,十分恼怒。监生对父亲说:“称呼斟酌贴切适当,你自己没领会。父子本是至亲,故下一‘眷’字:‘侍’字,是父坐子立之意;‘教’字,是从小请师教训之意;‘生’字是父母生我之意。”父亲听了监生的辩白,更加恼羞成怒,指责其不通。监生对仆人说:“想必是父亲嫌我太傲慢了,你去换个晚生贴儿来罢!”

§§§48.半字不值

原文

一监生妻谓其孤陋寡闻,使劝读书。问:“读书有甚好处?”妻曰:“一字值千金,如何无益?”生答曰:“难道我此身半个字也不值?”

译文

有个监生的妻子认为丈夫孤陋寡闻,便勉强他读书。监生问:“读书有什么好处?”妻子说:“一字值千金,难道无益?”监生回答说:“难道我半个字也不值?”

§§§49.借药撵

原文

一监生临终,谓妻曰:“我一生挣得这副衣冠,死后必为我殡殓。”妻诺,既死穿衣套靴讫,惟圆帽左右欹侧难带。妻哭曰:“我的天,一顶帽子也无福带。”生复还魂张目谓妻曰:“必要带的。”妻曰:“非不欲带,恨枕不稳耳。”生曰:“对门某医生家药撵槽,借来好做枕。”

译文

有个监生临死的时候,对妻子说:“我一生挣得这副衣帽,死后一定为我穿戴好再入葬。”妻子答应后监生就死了。妻子为他穿衣套靴已经完毕,只有圆帽左戴右戴都不安稳。妻子痛哭:“我的天,一顶帽子也没有福戴。”监生还魂瞪大眼睛对妻子说:“一定要戴的。”妻子回答说:“不是不想戴,恨其枕不安稳。”监生说:“借来对门医生家的药碾槽,做枕头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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