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良沉默片刻说道:“这事老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其实用不了两三年事情就会非常明朗,所以小弟才会提醒老哥从后年开始咱们与钱庄之间的瓜葛是越少越好,最好是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与别的商号放贷这肯定是没法避免的,但要慎之又慎不可轻易放贷,越是那些财大气粗之辈越是要小心。这国战之事事关重大,小弟也怕老哥管着这家工厂会在这方面出什么纰漏才会出言提醒,此事你知我知便可,老哥到时自然会知道如何去做,小弟也不便多言……”
杨瑾臣点点头说道:“这事老哥心中有数,老弟放心!不过既然老弟有如此把握,咱们这家工厂还订购大量机器扩张,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
“风险是有的,不过小弟以为这也同样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从古至今凡是涉及到丝这一行不管是哪个环节从来都是南方胜过北方,这战事多半会压在南方,南方那些巨富诸如胡光墉之辈必会遭受重创。小弟判断这仗不会打的很大,时间也不会很长,当然咱们缫出来的白丝价格固然会受些影响价格会比较低,但架不住咱们生产的量大,到时除了湖丝这样的最顶尖的丝之外,余者高品质的丝就是咱们说了算了,而江浙那些豪商没有几年是缓不过来气的……以白丝这样的市场,别说几年,就是一两年也足够让老哥数银子数到手抽筋……”王伯良笑着答道。
杨瑾臣思量半天虽然觉得王伯良预测战争这件事有些神,而对于战争发生后的事情预测又太过乐观,不过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以他的见识对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当然他也不用太过担心,按照王伯良的说法这事最起码也是一两年后才会发生,而王伯良也曾许诺日后厂子扩大生产规模他也不用继续投入股本,日后他除了管理厂子之外就可以享受分红了,以厂子的规模而言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收益。
“老哥,此间事了老弟明天也就要回小站兵营了,事情已经与胡光墉谈妥,明天老哥再走上一遭把咱们缫丝厂所需蚕茧数量与他说上一说,他自会给老哥一个满意的答复,这厂子的事情就多由老哥烦心了……”王伯良拱手说道。
杨瑾臣笑着应道:“这算什么,老弟的事情最重要,这厂子老哥会替你看好的!”
转天王伯良一早便上了雇来的马车前往小站兵营,他刚进盛军不久不可能在外久滞不归,若非这次恰巧碰到胡雪岩南下路过天津,他也不会特意请假出来进行此次会面,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他自然是要尽快返回军营。赚钱固然很重要,但却绝对比不上自己的本职重要,如果他愿意留在美国发大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有钱绝对不是等于有地位,王伯良从军为的不仅仅是他一人的地位,更关系到这个时代中国的地位。
王伯良离开两天军营中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连筛选随军学堂学员的事情都没有完结。谭耀勋和容揆两人替代他主持这次学员筛选的前几轮,诸如识字、体能、射击等环节的考核。周盛传对盛军的训练抓得比较严格,要是论兵勇的基本技能那要从上万号人里怎么也愁招不满学员的情况,但是既然是随军学堂周盛传也就尊重王伯良的意见将识字摆在了第一环节,这就一下淘汰了绝大多数人,识字已经是王伯良最低的要求了,若是招进来的学员只有十一二还可以考虑从头培养,不过盛军兵勇最小的年龄也有十六七岁,根本达不到他的要求。
有识字这一关做前提,谭耀勋和容揆的考核工作是够轻松了,但王伯良和周盛传却感到非常棘手——按照王伯良的考核要求盛军兵勇中仅仅挑出了十三个人,这么少的学员对内对外都有些说不过去。王伯良仔细看过这十三个人的考核成绩后,心底也不禁生出一种哀叹的感觉来,他对于识字这一关的考核要求已经降到很低的程度了,只要在发的一张白纸上写出一百个正确的汉字并且自己当着考官的面读出来就行,就是这样按照谭耀勋和容揆的话来说他们的文化底子也是极为有限的很,只有两三个人的文化水平能够入得他们两人眼界。
除了文化水平之外,这十三个合格的学员唯一值得让王伯良松口气的便是他们的年龄都在二十一二岁,这个年龄还算适中,原本随军学堂初定的学制是三年到四年左右的时间,结业后在哨官级别的位置上实习两三年,日后十余年便会慢慢的成长为盛军的中高级军官。周盛传之所以也支持建立这个随军学堂也是看重这一点,毕竟盛军中高级军官的年龄几乎都在四十以上,暂且不说十余年后这些人能不能打仗,这军官老龄也会让盛军最终失去生存资格而被朝廷裁撤。
“人数少虽少但这是随军学堂,本来就是半学半练,我们有没有这么多的教官,这十三个学员在下一个人便可以带的过来……早先与中堂大人说及此事时,中堂大人也应下了待到水师学堂设立后,随军学堂生员可以赴水师学堂继续深造某些课程,这些大人都急不得……”王伯良劝解道。
周盛传的眉头皱道:“可是本官已经把请办随军学堂的折子递给中堂了,这招收生员如此之少,恐中堂……”
“大人,咱们培养的是盛军自己的军官,乃是日后盛军的根基所在,是以在下以为宁缺毋滥夯实基础为要……初时在下想在亲卫营办随军学堂,根本没想着能够招收上百人,有几个人跟随入学就已属不易,第一期人数少些没关系,只要不间断每年都招收生员,十年之后就可得几百人才,这满足盛军所需已是足矣……”
周盛传苦笑道:“酗还打算每年都要招收新生员,可这一次全军上下兵勇几番筛选,怕是明年已经找不到合意的生员了……”
“在下却不这么看,盛军功勋卓著忠烈不计其数,大人何不妨将忠烈遗孤适龄之人召集起来,在小站办个义塾,这还不愁没有合用的人么?再者说来,随军学堂生员日后是要成为盛军中坚将领的,日后的前途就不用说了,就算是现在日常待遇也是非常不错的,这必然会激发一些有上进心的兵勇认真学习以待下次招收考试,我们只要请来教书先生就不愁没有兵勇前来跟随读书……其实兴办义塾还可招收小站、新城周边贫困人家的孩童入学,他们虽非皖人但十几年下来与盛军朝夕相处,这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咱们自己人……”
“兴办义塾?”周盛传念叨着,其实盛军屯垦也没有忘记过那些过去战死的袍泽,他也开办过类似后世养老院这样的机构来善待那些忠烈父母后代,不过大抵是能力有限,加上盛军又是一支军队这驻扎地点也是不定,这些事情一直都不敢太大办但大。
“大人,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大人,咱们驻扎在这小站实属要害,如若没有什么意外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变动,至少十年之内朝廷不会让我们挪窝,若是长久驻扎于此则需天时地利人和,这都需要大人做长远的打算……在下建议大人建义塾,更要有其他诸如此类的事情,这不仅是着眼于当前,更是要为今后谋求出路……”
周盛传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官何尝不想?咱们脚下的这块地实在不是什么上上之处,这条海河是合一省大小七十余泉一处入海,河水宣泄困难,没有一年是安生的时候,自从我们到了这里之后除了这修建河工之外,更是逢大小灾年皆要赈济周围百姓……话说都脸红,这盛军上上下下也有两万多人,可是想要办些事连余钱都没有,更不知道办什么更好……”
“以在下所见大人莫若先在这里办些实业,就如中堂大人那般创建洋务,当然中堂大人的洋务那是朝廷大事,大手笔投入又是枪炮弹药,这些并不符合咱们的需要。在下以为办些诸如洋火、纺纱织布之类与百姓生活关系密切的洋务厂子,不仅收回银子的速度快,更可将附近周边百姓招进工厂做工以补贴家用……”
其实在王伯良眼中,周盛传完全可以当一个小军阀,而且盛军所驻扎的位置非常重要,小站周边几乎都是盛军所建立起来的城镇,人口多是天津周边其余郊县迁移而来,这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本土住民”——在办厂方面只要周盛传直接用笔在地图上画个圈就是厂房,根本用不着买地,而靠着海河更可以就近修建码头。王伯良也没想到自己和周盛传领会聊到发展实业方面,他不过是顺杆往上爬而已,但是这种契机一旦出现他就敏锐的会要抓住,至于今后如何去操作那自然是办法更多,但若没有周盛传这等重量级人物的点头,那就没有日后了——这便是“谋士”这类角色的悲哀之处,而充满了背叛、莫名其妙的妥协、血色的近代史,根本由不得一个谋士能够成就什么事业。
周盛传两手一摆:“若是有银子办什么事都好说,没银子就只能干看着,这事就算本官递折子上去,中堂或许看在过去的份上解送一批银子下来,但绝对满足不了办事的需要……”
“大人可是有这个想法?没银子没关系,在下正好有些余钱,办大事办不成,但要是开个厂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在小站怕是有些麻烦,最好是新城设厂,那里距离海河比较近可设立码头这样来往货物运输就通畅的多……”王伯良有些兴奋的说道。
周盛传则愣神了半天问道:“酗还想要开工厂?”
“工厂有什么开不了的?克虏伯最早的时候不过是三间茅屋罢了,现在一举一动已经关系到一国强弱了,我的胃口不大,先开一家洋火厂,咱们挨着天津机器局这么近,洋火所需的重要原料可以直接从机器局那里买到;咱们紧靠海河修个码头开个纺织厂,从外面购进棉纱直接织布……这两样东西都是老百姓过日子用的东西,生产出来不愁卖不出去,最重要的是好像咱们大清很少有这样的厂子,先出手先吃肉,后面跟着的只能喝汤,若是咱们这里能够种出适合纺纱的棉花还可以上纺纱厂,这财源何愁没有?”
周盛传听得是目瞪口呆,王伯良虽是与杨瑾臣合作开缫丝厂却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知道,若是等缫丝厂正式开始投入生产产生滚滚利润的时候,那他藏的再深自然也会被人知晓,现下他却是籍籍无名。王伯良前世虽然不是经商的,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站地理位置优越,不过新城就在大沽口以西三十里处,在那里建立织布厂远比在天津城里更为优越——王伯良不懂织布纺纱却也知道张之洞在湖北折腾了好几年才弄出适合纺纱的棉花,其中缘故他并不明了却也明白自己若是拿一种本土棉花来推广种植用来纺纱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干脆直接进口棉纱自己织布,大进大出靠的就是港口。
“可这需要很多银子啊,而且机器必然会要从洋人那里进口,这中间的花费……”周盛传惊讶的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王伯良非常大方的说道:“在下略有资产可先行设厂,而且在花旗国在下也有不少门路可以买到合适的织机,盛军大可出土地、出人力以此作价充作股份……在下还可向大人承诺,凡是以这种与盛军合作开办的洋务工厂,二十年后无论规模大小,在下皆可放弃其中的股利分红以及洋务工厂的管理权力,而在下所占的股本交由盛军管理,而后每年所产生的分红则必须分别投入到办学、直隶地区的救灾、以及诸如收留孤寡弃儿等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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