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军四更造饭,五更整军,天刚蒙蒙亮,就开始第二次攻城。
不同于昨日仓促试探,今天李勋帐下前、后、左、右四位将军全部出动,各领三万军,分攻四门。李勋独领六万中军,在后压阵策应。
吴军不得不再次分兵,分段驻守,每面城墙只有守卒一万余。
“我东吴将士们!虽然秦军是我军三倍,但我江东子弟兵,当年八千就可推翻雄兵百万的暴秦!如今秦国只有区区十万兵甲,江东好汉六万拒城而守,岂有不胜之理?!”
看了看四周目光渐渐热烈的一众吴兵,孙权一甩披风,脚踏城垛,举刀高喊:“破釜沉舟,卫我江东!”
“破釜沉舟,卫我江东!破釜沉舟,卫我江东!”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从孙权所在的西城墙传开,其他三面城墙随之呼应,吼声在城中回荡,一浪高过一浪。满城百姓也渐渐加入其中,一家接一家打开紧闭的房门,呼朋唤友,拆屋取石,不断往城头输送。
民心可用!这一刻,连孙权也深信,柴桑,是守得住的!
“嘿呦!嘿呦!”
秦军不再试探,井栏在举盾大力士推动下稳稳前进,直到被满地密集倒插的箭支阻住去路。
井栏背面有爬梯,一波弓弩手倒下,便立即被抬下栏顶,后备弓弩手补上。距离城墙越近,对城头压制越厉害,同时也容易被流矢射杀。
蓄力已久的云梯队趁机从井栏间隙冲出,一路踩着满地斜插的箭支,“咯吱咯吱”作响。前军踏过,遍地箭支断茬,好在秦军军靴够结实,不然一脚踩上去,哪还能前行半步?
眨眼间,四面城墙齐齐搭满云梯,形如建筑工地。
待云梯上爬满秦兵,城头上迎头倒下烧的滚烫的油汁。最前面的秦兵被浇了个正着,滚油顺着盔甲缝隙流入内衣,直冒青烟。那秦兵凄厉惨叫一声,抽搐着翻身落下,带倒一溜战友。吴军趁机放火箭,油浸过的云梯火舌四蔓,躲避不及的秦兵连串起火。慌乱中,更有人死死抱住云梯,直到被烧成焦糊一团,聪明的早就跳入护城河中,借水灭火。
然而,火油是稀缺之物,纵然混杂了百姓家中搜集来的菜油、灯油,也很快告罄。
还好柴桑依山临江,多石多木,城中房屋都是石头建成,拆下一片,就是无数滚木、石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借助着点点优势,吴军竟死死守住城墙,无一处被破。
绝望中的一点点希望,就能给人以无穷的力量。
吴军见退敌有望,士气大振,防守更加犀利,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但别忘了,秦军还有六万中军丝毫未损。李勋见机给南、北、东门各补一万兵力,并亲自指挥剩下三万大军进攻西门。得了生力军相助,秦军如虎添翼,攻势更猛。
尤其西门,本来是前将军徐盛攻打,李勋赶到之时,尚有两万余精兵。两下合兵一处,足有五万,西城墙防守顿时不支。
孙权手执古锭刀,奋力抵住扑上来的秦兵,旁边一将抽冷子一脚踢出,将那秦兵踢下城头。孙权扭头看时,正是昭武将军朱然。
“主公,守不住了,快快撤退吧!”朱然拉住还要上前杀敌的孙权,嘶声喊道。
身为一军主帅,本就不应该上阵杀敌,居中调遣才是他的职责所在。孙权压了压翻腾的血气,举目四望,长长的城墙如同溃堤,处处都是缺口。秦兵的黑甲闪着幽光,越聚越多。
孙权仰天长叹一声,似乎浑身的力气都随之呼出。
“孤王无能,致有此败,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说罢古锭刀一横,就要自刎。
朱然大惊,不顾古锭刀锋利,冲上去一把抓住刀锋,咽声道:“主公不顾自己,也要想想秣陵的太夫人和世子,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任人欺凌吗?”
“是了,我还有亮儿、休儿,怎能抛下他们不管?”孙权暗淡的双眼闪过一丝神采,才发现朱然以手挡刀,血流如注。
孙权忙抛下古锭刀,在朱然搀扶下遁入乱军之中。
军失主将,西城墙防守更加混乱,秦军一鼓作气,涌上城头,轻易舀下西门。
一处破,处处破,秦军沿城墙追杀逃窜吴兵,势如破竹,一路推到东门。余下吴兵终于不再抵抗,望风而降。
四门皆落入秦军手中,只有内城还有零星战斗。李勋留半数兵力驻守城门,顺带看押降兵,其余兵力,在四将带领下杀入城中。
普通百姓早就堵死房门,不敢出来走动,这时节还在街上晃荡的,即便没穿盔甲,也必定是假扮百姓的吴兵。秦兵毫不留情,见之皆杀。如果心软放过一个,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巷道里给自己来上一刀?
诸道兵线在城中心汇合,再留下部分守岗,四将分管四大区域,一一派兵清剿。直到午时已过,方才靖平。
柴桑终于舀下,李勋与诸将在城中心的太守府中,清点战果。
吴兵降者三万,俘虏吴将诸葛瑾、朱桓,吕范、贺齐战死,孙权、张昭、朱然不知所踪。还好吴军兵败如山倒,来不及烧毁粮草军械和文书,秦军足足缴获军粮十万担,刀枪盔甲无数。
清理尸体时,有人发现古锭刀,知道不是凡物,忙呈到李勋处。
古锭刀曾是孙坚佩刀,孙氏世代相传,与其说它是宝刀,还不如说是礼器。孙权竟连这把刀也丢弃了,他又会去哪里呢?
“孙权乱军中弃刀,一直跟随身后的亲信张昭也不见踪影,想必趁乱逃出城了。”李严说道。
李勋略一沉思,问步陟道:“孙权若是出逃,会逃向何处?”
步陟指军图道:“北方是长江天堑,南方是绵延山丘,孙权只能往东。而东面是鄱阳湖,最便利的渡口是九江港。只要出九江,过鄱阳,便是扬州月复地,可通秣陵、会稽、吴郡。”
“若是孙权逃入深山,那还不足为惧,就怕他逃回秣陵,兴风作浪。”李勋一拍腰间长剑,传令道:“徐盛!着你领一万精兵,速往九江港追击东吴逃兵,若是发现孙权,一定要将其舀下!”
“遵令!”徐盛领命自去,李勋又一思索,接着传令:“陆逊、步陟!”
三将出列。
“陆逊、步陟各领两万精兵,随徐盛之后出九江港、横渡鄱阳湖,陆逊攻秣陵,步陟攻会稽,克城之后,不必休整,各分一半兵力攻往吴郡,务必要尽快舀下三郡!”
“遵令!”两人退去,李勋又让李严去整顿俘兵,方才安坐。
且说徐盛一路疾行,直扑九江港,却不见孙权等人踪迹。又见陆逊、步陟率兵渡鄱阳攻打秣陵等地,便将一万精兵屯在九江港,阻断吴兵逃生之路。
九江港设在鄱阳湖与长江汇流处,如同酒囊之塞,总辖鄱阳湖。徐盛没等到孙权,却等到无数辗转欲逃回秣陵的吴兵。
李勋这次只派三个东吴降将出击,却令李严整顿柴桑,其用意不言而明。徐盛只得大开杀戒,屠吴兵无数,偌大个九江港血色深沉。
江水流转,灌入鄱阳,将整个湖口染成暗红,十日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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