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黑夜烟尘的鬼魅其实并未走远,她就在那不远处的泊水码头停下,寻找可以代步的工具。运气不错,这个简陋的小码头有着几张往来的简易竹筏停泊,鬼魅随便选了一张,跳了上去,一挥手,切断了拴在码头木桩上的绳索,提起插在水中的竹騀,轻轻一撑,竹筏便离开了码头,向着下游而去。
江面上看似平静,其实水面下江水翻滚,湍流水急。但鬼魅到了江中时,竟是坐了下来,只是放出了意念,不让溅起的浪花打湿了自己的衣衫,顺带着控制着竹筏的方向,不至于撞上岸边的突出的岩石。不过片刻那竹筏便径直随波逐流的进入了黑水森林。
按照以往,白日间行走黑水森林虽然昏暗,但还不至于没有光,但今晚却有如黑暗的深渊般,伸手不见五指。以往的行走绝大多数是在树梢上快速的飞掠,在地下休息的时间不会过长,水路也是在白天有光时候才有为数不多的走过几趟,而此次于夜间单人行走,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本想着今晚天际浩瀚无云,皓月当空,沧澜江总是向着钱塘而去,至少随意漂流一晚是绝无问题,鬼魅打算先休息,待明天再回鬼王谷。外围森林少有的虫类不停的鸣叫着,寻找着自己的存在感,而鬼魅却是抱守本心,不多时便进入修行意境,浑然忘我,不曾将这周遭一切放在心上。
黑水森林,天下间最神秘而凶险的两处无人之地,地处沧澜江中游一带,南至南疆沼泽,东到鬼王谷断天崖,北接鸀色走廊直至襄阳以南黑木崖,至于极西到哪里,至今无人知晓。整个森林大到可与整个中原相较,加上森林内大小河流多如蛛网,盘踪错节,很容易就迷失方向,然沧澜江与诸多支流大小之分明显,只要沿江而下稍加注意便可分辨方向,而且中央大多平坦,即便迷失方向,也可掠上树梢查看,这也是鬼魅敢于穿行黑水森林回鬼王谷的原因。
险地自有其凶险之处,黑水森林,一入其内,便自成天地。高大茂密的森林,有的只是清一色的全黑,能够见到的树叶与树干,和在外面的树根,全是黑色的。内里的河水,根本不知道深浅,整个平静的水面,漆黑如墨。
凌晨的森林,下起了蒙蒙的细雨,洒在了树叶上。上面的树叶凝聚雨水的时间长了,很自然的往下滴着,滴在了周围矮小的灌木里,滴在了偶尔出现的草丛中,滴在了那平静的水面上,发出着各种各样的的声响,显得森林死寂的可怕,不带一点生命的气息。
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最让人可以遗忘的,就是时间。时间的流逝,可以让人忘却其中经过的一切,可以当成是一瞬,亦可以是万年。但不管怎么说,黑夜总算是过去了,可以模糊的看出周围世界里那真实的存在。高高在上的树冠,远近那一株株粗的要几人环抱的树干,和那齐人高低的灌木,在那浓浓的迷雾里若隐若现,一切的视线,被定格在了三丈的范围,根本无法辨别三丈外到底有什么,危险好像已经无处不在,这一切莫名的变化显得如此的不可思议。
那张简陋的竹筏漂流在那平静湖面上,因为离竹筏不远的地方,依稀可以看的出那是岸边,各式的树种灌木成片的挨着,而竹筏的另一面,只是看到浓浓的雾霭,而望不到另一方的边际。漆黑的水面,倒映着树冠上那茂密的枝叶,整个天地已然找不到真实与镜象的分界线,只是偶尔树冠上滴下的一滴雨露,使得整个世界破碎了一半。
竹筏上看上去本没有人的存在,但渐渐离的近了,便显现出了人影。一身本就漆黑的夜行衣,在这浑然如墨般的天地间,显得更为的融入。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呼出了一口气,暗叹这黑水森林的天地元气,倒是非常适合修炼鬼域诀,一晚上下来,气海的意念倒是浓郁了一丝。回过神来,那双灵动的眼眸内,倒映着周围那迷蒙幽暗的一幕。虽然有点吃惊,但鬼魅并未担心什么,站了起来,用脚尖一点竹筏,整个人飘逸的向着树冠跃去。然而她却没有发现,在她离开竹筏之时,黑色的水晕反射着淡淡的亮光,晃动的竹筏下面,一尾巨大而妖异的虚影,一晃而过,消失不见。
站在了那高高的树尖之上,鬼魅那轻盈的娇躯在朦胧的雾霭里轻轻的晃动着,如果不是在近处,怎么看都会像是树枝的一部分,如此高超的伪装与藏匿本领,整个天下间,甚至可以用一只手数的过来。
看到周围被那厚实的浓雾笼罩着,鬼魅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状的愁容。三面都是树冠,最多三丈的视野,使得她很难辨别现在所处的位子,更别说分辨出哪个方向是鬼王谷的,只有身后那空旷的望不到边的一片湖面,在空中飞掠时要是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会因为没有借力的地方而直接坠入湖中。
咬了咬牙,鬼魅在树尖上一点,向着一个方向急掠而去。
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前方有何危险,鬼魅只是这样满屋目地的飞掠着,期待可以出现能够辨别区域方向的关键性地段,那怕只是以前偶尔经过的地方,对于现在的处境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希望。然而,在这样能见度如此低的情况下,毫无目地的随意乱窜,可能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所以鬼魅飞掠了有近半个时辰后,落在了一处树梢上,微微的有些喘气。但她没有气馁,只是坐了下来,运气凝神,等待着天气能够明朗起来,待到如日中天,想来雾气定能散去。
这一坐便是三四个时辰,想来此时肯定天已大亮,然而,当鬼魅睁开眼时,竟是还如之前那般的诡异至极。她有些难以淡定,那张精致的脸上露出了微怒的神情,“噌、噌”两声金鸣,那两把锯齿青刃出现在了双手之上。
张开双手,随着意念的磅礴而出,青刃绕着横出的刀柄,快速的旋转起来。呼呼的声音,就着旋转,产生了强劲气浪,周身的黑色树梢也被吹的摇摆晃动的厉害,那一身黑色行衣被扯的更加的紧了,很自然的秀出了那迷人的身段。然而此时鬼魅,一脸的怒气,单脚一点树尖,凌空飞掠了起来。双手青刃连续挥出,“唰、唰”两声响起,一成片的树梢被削去,缓缓的想着森林下方倒去。
两记出手,鬼魅在此地留下了记号,看了一眼,折了一个方向,急掠而去。鬼魅不是一味的破坏,每过十丈距离,她都会削去一颗树的树梢作为记号,如此行进,总比盲目乱窜来的靠谱些。然而,这黑水森林太过无边无际,且这迷蒙的浓雾一点也没有散去的意思,几个时辰下来,天又渐渐的黑了起来。
鬼魅有些无奈,但也不急于一时片刻,黑水森林如此广袤,想要一时半会弄清楚,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落到了地上,随意走到了一处大树边停下,看了看那昏暗的周围,就在一边坐了下来,想要盘膝修行一番,恢复那所剩不多的意念。
然而,一丝警觉,让刚刚闭上眼的鬼魅突然间睁开了眼。虽然不是魂修,能让自身的灵魂之力离开身体,或攻击伤敌,或探查信息,但在几丈范围内存在的危险还是可以感知到的。双手之上,无声的出现了那两柄锯齿青刃,身形也渐渐的淡去,消失在了即将完全黑下来的森林里。
过了很长时间,鬼魅一直不曾现身,黑暗的森林里,也根本无法发现她的存在。然而,她一直等待着,虽然仅仅是内心存在的那么一丝警觉,但长期在黑暗中行走的她很清楚,在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那么一丝不经意的疏忽,会让人送掉性命。
行走在黑暗世界里的人,有一颗近乎于冰冷死寂般的心,他们对敌之时,有超乎寻常的耐心与韧性。是以,鬼魅化身为黑暗的虚影,等待着敌人的出现,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一个时辰过后,心中那道诡异的警惕感消失了,就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虽然心头的那抹不安已经淡淡的化去,但鬼魅并没有现出身形,而是继续隐匿着。以她多年的经验,感觉事情绝非那么简单,所以,她在不露身形的前提下,缓缓的移动到了另一颗树的后面,继续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但却细腻的灵魂之力从她之前所处的位置扫过,真个确认没有什么发现,才像是不甘的退了回去。
良久,鬼魅那漆黑的身影才显现出来,没有快速的心跳,没有任何的言语,也没有因为危机过后而大松一口气,只是额间、双鬓那细密的汗珠,看的出来此前那压抑的过程并不轻松。
考虑了一下,鬼魅决定还是先离开此地为好,虽说有时候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但此次绝对不是那么回事!把希望寄托在对方思维的死角,那是很愚蠢的体现,更何况对方是一名魂修,要不是在黑水森林,鬼魅相信自己早就被对方锁定了。
一口气掠了有近半个时辰,此次鬼魅不在地上休息,而是跃上了高高的枝干,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些干粮,简单的吃了几口,又放了回去。没一会,鬼魅又进入了修行之中,但此次外放了一丝意念,感知着周围的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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