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暖见良妃如此,再瞧陈云颜的脸色已是有些不好,心里越发着急。
良妃傅新桃见陈云暖眸子里越显了几分焦急的意味,更觉得这景色美丽无比,开口相邀其一起赏景,“陈昭容一直站着也怪累的,既不想去园内逛,何不赏个薄面与我一起坐下喝杯热茶,赏个景?”
话说罢,陈云暖只见良妃脸色微变,继而迅速敛去神色起身行礼,态度恭谨:“臣妾请皇上安。”陈云暖跟着立刻转过身,心中一喜又一急,却一样恭谨的行礼与皇帝请安。
跪着的陈云颜心中本狠憋一口气,谁想竟然会偶遇皇上,不免欣喜,便越显出两分柔弱的样子盼着箫晟怜香惜玉。她依然是跪着转过身对着箫晟和萧姝,行动间,发间珍珠流苏钗轻轻晃动,她双眸含泪,抿唇垂首行礼。
箫晟轻笑着扫一眼跪在地上的陈云颜,与几人免礼,却看着傅新桃和陈昭容问:“良妃和陈昭容这是一起在这儿品茗赏花么?”
那大理石圆桌上唯有一只茶盏,再加上地上跪着的陈才人,说两人一起品茗赏花,却不过是睁眼的胡话罢了。可这话着实让良妃心中得意,陈云暖更加着急,跪在地上的陈云颜则是在顷刻间便觉得寒心。
“回皇上的话,臣妾瞧着今日天气很好,念着御花园的花儿开得正美,便出来走走。逛累了在这儿歇息的时候,碰上了陈昭容,正邀她与臣妾一道儿坐下品茶赏景呢。”
良妃在三个人中分位最高,自然是最有资格回话的那个。她虽不是极美的人物,但一双眼睛秋水一般明润,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嗓音也浸过蜜一般,温柔说话时直让人听得心里比吃了蜜还要觉得甜。
“朕本想邀良妃一起游御花园,爱妃既是在歇息,那这次便只能是算了。”箫晟笑得无辜,却瞥向陈昭容道,“陈昭容可是也在歇息?若不是,便陪朕和公主走一走罢。”
话至此,并没有陈云暖不答应的余地。良妃为自己失了一个这么好陪着箫晟的机会暗自咬牙,陈云颜心中愈是对陈云暖不喜,只恨这个嫡亲的姐姐对自己这般,竟只顾着自己争宠,半点儿不顾她的死活。
箫晟说完,便与萧姝一道儿离开了凉亭。陈云暖担忧的偏头看看陈云颜,却不得不赶紧跟上去。良妃心中虽是懊恼,但看到跪在那儿的陈云颜,心情到底是舒服了一些。
这后宫里的女人么,常常只要看到别人比自己更惨,多少能够找到点儿慰藉。良妃心中暗笑好歹自己还和皇上搭了两句话,皇上可是只看了一眼这个陈才人便什么话都没有,这分明是压根就不在意陈云颜如何的姿态。
待到皇帝、公主和陈昭容一行人走远,良妃笑吟吟地看着陈云颜,话语间似对她颇为疼惜,“姐姐就这么和皇上同游御花园去了,丢下妹妹在这儿活遭罪,当真是嫡亲嫡亲的姐姐呀。便是我这个旁人,看了都觉得心寒呢。”
见陈云颜低垂着头咬牙切齿的模样,良妃心情愈好,这才对着自己的大宫女书暖、书晴说道,“乏了,扶我回昭熙殿。”而后被两名宫女扶着,娉婷袅娜的离开了御花园。
良妃一走远,陈云颜的大宫女夕颜连忙扶她起来,低泣着说,“娘娘,快起来罢。”
这么在大理石地面上跪了一个多时辰,对于同样细皮女敕肉的陈云颜来说无疑是十分难受的事情,她站起来的时候两腿发软又止不住地发抖,颤颤巍巍的,若不是有夕颜扶着,分明是要站不住。
想到刚才的一幕,皇上对她不理不睬,嫡亲姐姐却陪着皇上去了逛御花园,陈云颜顿时心酸不已,怨念不已。被宫女扶着慢慢的走,越是走,陈云颜的眼里越是含了一包泪,又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去,眼底映上更加坚定的神色。♀
跟在箫晟和萧姝身后,陈云暖见皇帝对自己并不理睬多少,便明白过来方才是故意将良妃留在那儿,再命自己跟着。回头想想,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皇上恰巧碰见良妃罚低分位的妃嫔,并没有阻止的理由,可见不得良妃嚣张的样子,便借由她来膈应良妃一把。只是这么一来,却是给她拉了一手好仇恨,她又有什么法子。
陈云暖心中惦念着陈云颜,加上明白过来箫晟的心思,一时有些心神恍惚。箫晟对这个陈昭容倒算有些印象,听皇后提过几次,余光瞥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才想起来刚刚跪在良妃面前的人似乎是她的嫡亲妹妹。
“方才跪着的那个是你妹妹?”
被突来的话一惊,陈云暖连忙回话,“是。”
箫晟想问陈云暖为何陈云颜会被良妃罚,话临到嘴巴到底没问出来,只说,“这儿不必你服侍了,退下吧。”
陈云暖心中黯了黯,敛神,面上照旧态度恭敬行礼退下了。待再去到凉亭一看,傅新桃和自己妹妹陈云颜都已经走了,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领着宫女回了自己的秋云殿去。
萧姝素来对自己的皇兄以及其后宫妃嫔的事情不上心,更不喜这些争来斗去的阴私手段,因而虽然一路都跟着箫晟,但见着这个妃那个嫔的,她都不开口说话。先前碰到沈蔚然之所以会那般,不过是因为是她恶作剧在先。
见箫晟将陈云暖打发走,萧姝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看到自己的皇兄蹙眉,便忍不住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箫晟冲萧姝笑了笑,只当她是玩累了便多问一句,“走了这许久,可是累了?”
萧姝也讨好的对箫晟笑笑,“阿姝偏要拉着皇帝哥哥来逛御花园,却是我自己先累了饿了。我瞅着该要到午膳时间了,皇帝哥哥,我们去佩兰嫂嫂那儿用午膳吧!”
巳时将过,午时,离午膳还有些时间,听萧姝这么说箫晟到底没有什么好不答应,况她好不容易回宫,随即点头,“便都依你。”
凤鸾宫。
皇后叶佩兰刚刚挥退了来禀报御花园事情的宫人,大宫女慧真又说方才高总管亲自来传话皇上和公主要在凤鸾宫用午膳。听到箫晟和萧姝要一起来凤鸾宫,叶佩兰脸上立刻有了笑意,“阿姝刚刚回宫就惦记着见我,真不赖。”
“皇上和公主都要来,那可好。慧真,你立刻去吩咐膳房的人,将公主爱吃的八宝桂鱼、脆皮鸭、红焖肘子还有火腿鲜笋汤都吩咐下去好好准备,甜品就选杏仁豆腐,记得特别吩咐一声不要过甜。”
慧真见皇后脸上喜意连连,跟着也笑起来应一声:“嗳,奴婢立刻吩咐下去。”先前宫人来禀报御花园的事情,听到陈昭容那般行为,皇后脸色十分不好。好在有了这事情将皇后的注意力转移了,那气怕是也散了七八分去,只怕是陈昭容还得自求多福才行。
叶佩兰将将梳妆好,箫晟便与萧姝一起到了凤鸾宫。入了里殿,宫人们都箫晟被挥退,殿内余下箫晟、萧姝以及叶佩兰三人,先前有些拘谨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几年不见,阿姝越长越标致,如今已经出落成十成十的美人了,真真叫我这个嫂嫂看得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叶佩兰拉着萧姝的手好好的看,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说着夸赞的话。
萧姝听见这样的话,丝毫不羞涩不脸红,反是嘟嘴不满道,“我与皇帝哥哥一母同胞,嫂嫂日日看着皇帝哥哥也该知道阿姝如今绝对会是美人才对。倒是嫂嫂说自个人心酸的话让我听不明白,阿姝瞧着嫂嫂还是初见时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呢!”
“偏你这般鬼灵精怪,说话不知羞也没个遮拦,这般夸自己。”叶佩兰笑着捏捏她的鼻尖,又问,“在宫外一切可是顺利?这次回来是不是可以不走了?”
“都顺利呢,累嫂嫂担心了。至于走不走,还得看皇帝哥哥的意思么……也不是阿姝自己做主的……”萧姝偷看箫晟一眼,见他还是微笑的模样,才放下心来,继续说,“宫外虽然好玩且有许多新奇的事物,但终究是没有亲人在身边,想嫂嫂和皇帝哥哥的时候,只能夜里自己偷偷哭一回,等睡醒一觉,到第二天就都好了。”
叶佩兰听着心里发酸,那么小的孩子一直没有亲人在身边,有苦也没有人说。差人送回宫里的信,从来不诉苦,只说些新鲜好玩的事情,如今是真的不想再待在宫外,才会将这样的话说给他们听,否则还要继续憋在心里。
“好孩子,那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待在哥哥嫂嫂身边好不好?”叶佩兰将萧姝抱住,心里发酸,鼻子也发酸,话语里多少带了点鼻音。
箫晟在一旁看着她们这般,心里多少有些触动,面上便越有些严肃,“阿姝还是得出宫,这事情没得商量。”
被叶佩兰抱在怀中的萧姝听了这话,立刻红了眼。叶佩兰瞥一眼箫晟,见他面色严肃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又心知形势严峻,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太过草率。可到底舍不得萧姝这般,只能立刻转移话题,“这件事情慢慢说,好不容易回宫一趟,总该多待些时候。午膳该准备好了,先去用膳吧。”
箫晟顺着叶佩兰的话,也说一句,“嗯,先用膳吧。刚刚还在御花园的时候,阿姝便嚷着饿了。”脸上的肃色褪去,重新有了笑颜。
萧姝今日刚刚回宫,见了箫晟便拉着他说要去御花园逛逛,跟着又在凤鸾宫和叶佩兰又笑又哭闹一阵,用过午膳不多会儿便困得不行,被叶佩兰哄着去了午歇。确定萧姝真的已经睡着了,叶佩兰才避开她,问箫晟:“阿晟,真的不能让阿姝留在宫里吗?我也知道,如今形势严峻,可是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么好一个孩子。”
“三嫂,阿姝留在宫里,便势必要卷进这些事情来,我不希望她被卷进来。”
箫晟话出,两人都彻底静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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