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青萍之末
第2节第一节002台下理由
赵文娟抵达江南省首府月城的这天，离丈夫李力行到江南上任已经半年多了。李力行到任时，距两会召开还有几个月时间，省长的头衔前只能挂个“代”字。虽说上面的意图和指向很明确，但依据法律，不经过人大会举手通过，这代字就不能去掉，省长的称呼就不算名正言顺，而且这“代”的时间不算短，其中多少存在难以预知的变数。虽说代省长被人大会否决在中国政坛闻所未闻，但在有政治家之乡之称的江南省，就曾发生过副省长候选人被人大代表集体抵制而落选的事件，什么都有可能，但最大的一种可能是，如果代的期间水土不服，不要等到人大会表决，上级就会给你另换地方，免得发生那种影响恶劣的极端事件。
不过，以赵文娟对丈夫的了解，李力行的变数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么多年的步步升迁，虽然颇多波折，但从来就没出过大的差错，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果然，不久前两会召开，李力行不仅高票当选省长，而且被代表全省七千万人民的代表们寄予厚望。他们认为，李力行足以带领大家给这个不温不火的中部省份来一次全方位的飞跃，从而跻身发达省份的行列。
远在千里之外的赵文娟第一时间接到秘书小钱的电话时，只是淡然地笑了笑。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倒是小钱电话里的语气显得过于兴奋。赵文娟觉得这不应该是他的风格，作为省府头号首长的秘书，老成持重理性细致是必须具备的素养和品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喜形于色。作为省长夫人，一个好秘书可以让她少操很多心，这不仅因为她在丈夫身边的时间远远不及秘书多，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着本质的不同：她能把握和照顾的只是他的家庭生活，而秘书的工作却关系着他的事业和成就；从空间意义上来说，家庭以外的世界要广阔和复杂得多，尤其对于李力行这样的男人，事业远比家庭要重要。
不过，赵文娟换位想想，很快就理解了小钱反常的情绪，丈夫的顺利当选让他首长秘书的地位也随之奠定了，将来前途一片光明；此外，她能断定，小钱的兴奋也仅仅是对她而言，说明他早就把她当作可以信赖的自家人了。
此前，赵文娟和小钱经常通电话，因为李力行的手机一直由小钱掌握，夫妻间所有的联系都必须通过这个中间环节，以致和小钱说的话比和丈夫说的要多得多。很多时候丈夫在忙或不便接听电话，她就把要交代的跟小钱说，请他转达；还有，关于丈夫的状况，比如身体健康、饮食睡眠等等，干脆就问小钱好了，因为在他那里得到的描述更客观，比问丈夫本人更准确更真实，因为李力行几乎就是个工作狂，对自己的身体从来不在乎，只要能动弹，回答就肯定是很好，没问题，要再多问几句，他就会说声啰嗦，把电话挂断。赵文娟每次问完，都要叮嘱小钱几句，比如按时敦促省长睡觉啊吃药啊等等，小钱很认真地应诺着，让她很放心。
“赵姨，李省长在江南省的时间不会短，您还是早点过来吧，有您在身边，省长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你也更放心啊！”小钱在电话里说。
“小钱啊，是不是想卸担子了？”赵文娟说，“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除了工作，连生活上的事都让你替我代劳了，不容易
“哪里，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钱说，“省长很辛劳，身边没个人照顾不行。我一个秘书，毕竟很多事都替代不了阿姨您啊。现在选举尘埃落定，是过来的时候了
“力行的意思如何？”赵文娟问。
“前几天我找机会提了，省长没反对。没反对就是默认了
赵文娟听了心里有了底。她了解李力行，对于家事，他除了反对几乎不会有别的表态，一切都由赵文娟做主。但赵文娟每遇家庭大事，都会主动跟丈夫说，丈夫听了，很多时候都跟没听见似的，这就是默认了。他反对的时候并不多，印象中就那么几次，其中一次是儿子上大学，赵文娟打算在招生录取时找教委的人打个招呼，因为北京一所大学录取名额少，让她很紧张，但李力行坚决反对，说能录个什么学校就什么学校，我不就是连个大学门都没进去过？这话其实不对，李力行虽说高考只考了个中专师范学校，后来可是中央党校的研究生毕业，正儿八经月兑产学习过一年，而他的大学本科虽然是自考的，那也没少花气力，但不知怎么，李力行就是心怀耿耿，老说自己没上过大学。李力行一反对，赵文娟就没敢去找，好在儿子争气，顺利录取了，赵文娟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李力行不反对就是默认这习惯，看来连小钱都掌握了，这半年的秘书真是没白当。
“那好吧，我准备一下，就过去赵文娟说，“不过，你得明确通报一下力行，也好做个安排
“放心，这边一切都会安排好的小钱高兴地说。
其实这一刻，赵文娟心里还在迟疑，是不是马上回江南省。
2
八年时间，赵文娟好不容易适应了西海省的生活，现在又要回江南，心里一时调整不过来。回想这半生，她和丈夫在西海的几年算是最安定最正常的了。八年前，丈夫从刘办到西海省当挂职副省长，本来打算挂挂就回江南的，没想到民意不可违，李力行因为政绩斐然，口碑奇佳，人大会硬是被代表们一致推举为候选人并顺利当选，这一挂就挂成了个正儿八经的副省长，还在几个副省长中排名第二，主管工业和经济，几年后又担任了省委常委，专职副书记，为西海省奉献了八年多的时光，也留下了不俗的政绩。这回，正好江南省几大班子异动，原来的省长高树德接任省委书记，李力行被空投过来代省长。上级的理由是：李力行是江南人，曾在江南省基层为官多年，熟悉当地的经济历史民情，有着丰富的执政经验和较强的领导能力，他在西海的政绩更是证明了其在工业经济建设方面超强的创新意识和能力，这对工业和经济状况一直徘徊不前的江南省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力助推剂。
当然，这都是台面上的说法，冠冕堂皇，理由充分，而且做了八年的副职，现在转个正合情合理，以至于本来力主自己得力干将黄正强接任省长的高树德，也不得不认可和接受上级的决定。而对赵文娟来说，她知道李力行一直有回江南的愿望，并且和上级组织部门要求过。在西海的几年，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亏得赵文娟照顾和管束，他才没把自己毁了，现在，上级总算考虑到了他个人这一具体情况，终于如愿以偿。
这才是台面下的理由。作为妻子，赵文娟当然最关心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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