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争夺屠长而杀牲,是洪家岭村平时最重大的节日,恰巧有两家后天要娶亲,这是天赐的喜遇,主家立即把喜猪拉到村部,并请来族长做裁判。族长洪泰恒是村里辈分最高,德行最好的鹤发老人,七十多岁了,还担任着保长。按照惯例,老族长到村头的山梁上一敲锣,公开向村里人叫喊宣布之后,回到村部把钟的时间对准,等两家把烫猪的水烧开后,就宣布比赛开始。
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洪大鼎走到族长跟前。她在长笼里拿起一把长长的屠刀,在手上掂了掂,扭过头来,冷厉地看着父亲,两眼跳跃着自信和复仇的决心。
看到女儿那刚毅的表情,洪谦儒心里陡然一虚,同时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声叹息:这丫头要是个男孩儿,或者没有念那么多的书,我今天就先杀杀她的锐气,让她收敛一下狂傲自大的脾性,再好好教教,将来在屠宰界一定是个顶尖儿的人物。女孩子毕竟是人家的人,又是念了一肚子书的博士,可惜了。今天我是为了脸面和家庭而战,一定要打败她,先保住这匠头的牌子和名誉,以后再仔细观察黄丽萍和那个畜牲,他们真要做了那种猪狗不如的事,老子一定宰了他们!
主意拿定之后,洪谦儒挑了一把屠刀,来到猪跟前。他把屠刀噙在嘴里,把接血的盆子放在屠凳的下面,朝两个助手打了一个手势,助手一人抓住猪的后退,一人抓住猪鬃和前腿,将猪按在屠凳上。洪谦儒是职业屠夫,一开始屠宰比赛,他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把什么都忘了。他左手捏住猪嘴,右手取下口中的屠刀,把那闪着寒光的屠刀在空中舞了几个漂亮耀眼的莲花,在猪的“吱吱”惨叫声中,优雅地刺入猪脖子,直达心脏。他拔出屠刀,猪血“噗”地一声喷射而出,落了一盆一地。
猪在屠凳上惨叫挣扎,不停地蹬腿抽搐,刀口上“咕噜咕噜”冒着血泡。一个助手提着猪的后腿和尾巴,一抬一落,另一个助手把猪肚子一搂一放,尽量让血流得顺畅流干净。随着血的越流越多,猪痉挛蹬腿的力量也越来越小,直到鲜血流尽,它不再蹬腿挣扎了,助手才将它丢在地上。这时候,洪谦儒说:“舀开水助手就将一桶桶开水提出灶房,倒进木筲。洪谦儒则在猪的耳朵上割下一个燕尾形口子,用捅条捅过猪的身体,使它到达猪的四肢和另一只耳朵,以便在烫好后,将猪吹圆,便于拔掉绒毛,把猪肉收拾得干净漂亮。大约舀了十二三桶开水,洪谦儒兑了两桶冷水,让人将猪丢进木筲。
洪谦儒开始杀猪,洪大鼎才叫人舀水,他开始褪毛的时候,洪大鼎才把开水舀够。洪谦儒心里冷笑道:“先舀水后杀猪,一看就知道是个生瓜蛋子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了,就放慢了速度。
这时候,洪大鼎掏出一支亮闪闪的玻璃管杵进木筲的水里,停了一会儿,拿出来举在眼前照了照,让人兑了一点冷水,又拿那玻璃管在水里杵了一下,看了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钢笔一般的管子,旋开盖子。洪大鼎拿得是温度计,洪谦儒哪里见过,只道女儿在装神弄鬼,鼻子里又哼了一声。洪大鼎收好温度计,拿起屠刀,同助手走到猪跟前。她给助手交代几句后抡起屠刀,把那厚厚的刀背砸在猪的耳根上。那是猪的风池穴,她这一砸不是太重,却剧痛无比,那猪在“吱吱”地惨叫声中,将头使劲儿地上仰,仿佛忍受不了刑罚,要引颈就屠,结束它苦难的生命一般,把脖子上那个绝佳的下刀部位露了出来,洪大鼎给助手打了个手势,在助手抓住猪的同时,洪大鼎右手的屠刀准确无误地刺入那个最佳的下刀部位,猪只哼了一声,就一命归西了,在她右手拔出屠刀的时候,左手的盆子,已经等在刀口之下,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全部落在盆里,一滴未撒。
“啊,怎么还能这样杀猪?”站着杀猪,并且杀得那么利索,洪家岭村的老少男女,谁也没有见过,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接着,洪大鼎把一桶凉水浇在猪的身上,立即丢进木筲。
这时候的洪大鼎,不是那个受气挨打的弱女子,而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军:她一手抠住猪耳朵,一手抓住猪尾巴,左右拉动,上下翻腾,一会儿,她丢下耳朵抓住后腿,一会儿,她又丢下后腿拽住前腿。她拉、杵、挑、翻,荡、摆、摇、推,动作连贯,技巧娴熟,看得人们眼花缭乱,叫好不已。大约五六分钟的功夫,她将猪出筲,又拿出一个大卷铁,在猪身上使劲一刮,半个身子的****就月兑落下来,不到三分钟,一头浑身是毛的黑猪,就成了光滑如玉,鲜美漂亮的白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