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20
翩月婚嫁坊自从来了杨慧娘,那些个锣鼓唢呐,箫笛钟磬什么的就格外热闹,杜云倾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专业的人才。
杨慧娘和杜云倾说话不多,除非是杜云倾找她商量开张的节目什么的她才滔滔不绝。平时要么就是严厉的督导那些乐手敲锣打鼓,劲吹唢呐,将气氛渲染的激扬高亢,要么就是横着一管长笛,将那笛声吹的缠绵悱恻。
杜云倾暗中观察着这杨慧娘的一举一动,对她的横溢的才华自然十分叹服。可这杨慧娘什么都好,只是每每横笛,再明媚轻快的笛音到最后都弄得如泣如诉了。杜云倾提醒了她好几次,这是婚嫁坊,还是欢乐喜庆点的好,她当时点点头,可是吹着吹着就又变调了,两天下来,她竟自觉的不再吹笛。
于是她开始琢磨杜云倾给她的开业戏本。
杜云倾的戏本题目是《花为媒》,原本,杜云倾是想用喜庆的《女驸马》来作为开业戏本的,然而因那时还没科举制度,一则,她担心众人看不懂,二则她想到自己的婚嫁坊及说媒司作宣传,于是临时改编了《花为媒》。
戏本讲的是一寒门的郎君,才貌双全,胸怀大志,但因家贫户小,报国无门。只能每天在他居住的县城附近的山峰读书练武,然因家贫,他买得起的书也有限。但他仍未放弃。
他的抱负打动了同住一条街的一个媒婆,媒婆欲为他提一门好亲,对象便是才貌相当的高门大户的一个小娘子。小娘子的父亲也比较赏识他,但碍于他们两家的门第关系,便与他有了三年之约,给他三年时间月兑胎换骨。
以后,当他缺书的时候,每隔不多久总能收到媒婆转交给他的夹带着指甲花的兵书或其它一些史书之类的。这都是那位小娘子经父亲默许,交给媒婆的,这些书慢慢的引导他成长为一个能定国安邦的将才。
两年后,一次偶然机会,两国交战中,那小郎君救了主帅,渐渐登上了政治舞台,最后成为一代名将。然而等他再回乡寻找当年的媒婆和那小娘子时,那条街道却因战乱已不复存在。
为感恩那些夹着指甲花的书籍,和寻找于他有情有意的小娘子,于是他请绣娘绣了许许多多的指甲花图案的帕子,在一些宴会上发放。最后终于找到那小娘子,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杜云倾用指甲花为媒也是用了一点心事的,她自己揣着指甲花图案的玉佩,听玉坊的何师傅说是在沐风城订做的,她就想试试给她这块玉佩的人是否自己的亲人,是否和她心灵相通。
杨慧娘看了戏本也觉得可用,于是开始为戏本里的几个人物物色演员人选,及规划戏曲唱腔,配乐等。
要知道那时表演和说书还没正式分开,那时几乎还没演戏之说。杜云倾给杨慧娘讲了戏曲表演的大致要求和方向,便一切交给她了。这对于杨慧娘其实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杨慧娘琢磨戏本,杜云倾在旁边宣纸上写写画画,两人呆在礼乐司相安无事,很和谐的一幅画面。
然而不久这种宁静就被打破了,前面传来了绿如意的声音:“我说呢,杜娘子原来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杜云倾抬起头,就见绿如意拿了指甲花样本的帕子婀娜多姿的走了进来。她立即立起身,为绿杨两人做了介绍,还没等坐下,陆纹又领了徐锦溦过来了。
杜云倾开始头痛了,她知道,徐锦溦和绿如意两人就见不得面,过会准又得掐起来,这礼乐司可就又要热闹了。
徐锦溦进得门来,见绿如意淡然的坐在那儿权当没看到她一般,就说道:“原来绿总管也在啊,是不是听到杜娘子这里新请了乐师,想来长长见识的啊?绿总管虽然长处不多,这好学精神却是没几人能超越的
“我来长长见识自是应该的,毕竟我只是一个衣坊管事,不像徐七娘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屑于来长这见识,没的来这婚嫁坊也辱没了你吧?”绿如意展开杜云倾刚交给她的指甲花图案的帕子,眼都没抬,就回了一句。
“绿管事就这么不自信吗?谁说只有名门闺秀才精通琴棋书画,这杜娘子虽只是一婚嫁坊坊主,她精的可丝毫不比我少哦,你觉得到这婚嫁坊是谁辱没了谁呢?”徐锦溦这一次学乖了,不再那么容易着她的道,而是想把杜云倾也拉入战圈,打击绿如意。
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和这衣坊管事平时交道甚少,侯府的衣服都是大夫人和绿如意在交接,而她真正和她打交道却是从婚嫁坊开始。可她像是有一种直觉,她就是不喜绿如意那一副做作的高贵样,不喜欢她貌似温柔大气,实则心深谋重的心机。
杜云倾不知怎么一忽儿就觉得被战火波及了,她笑了笑,站起身将话题岔开,说道“杨乐师,你看她们说琴棋书画,咱们就说戏本吧,这台戏演下来要的道具也得不少花费,我们先来盘点一下要用的道具吧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的沙盘用树枝划算着:“花轿一顶,指甲花喜帕一百个,玉佩两块(当然是假的)……”话音刚落,手上也算完了。
杜云倾树枝一扔,叹道:“一台戏道具也得一百一十五两四钱银子,看来我们的预算远远不够啊
绿如意好奇的问道:“杜娘子怎么在沙上画啊?刚才是画的些什么东西啊啊?你算盘也不用,怎么算出来的?”
杜云倾忘了,那时还没阿拉伯数字之说,于是说道:“宣纸不是贵吗?我用沙子可以重复使用,刚才是画的字符,我习惯用它算账
“听听,这杜娘子的婚嫁坊辱没你没,人家用的东西,用的方式你都是闻所未闻,还好你主家厚道,没质疑你的能力徐锦溦接话就不忘打击绿如意。
绿如意心里有事,她自是最不愿别人把她和主家放在不平等的两个平台上掂量,当即也反唇相讥道:“徐七娘生在侯府,自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以为天下就侯府最大了,也是,连皇上都供着侯爷,不用侯府为社稷出力,每日只需侯门深锁,让别人去建功立业,高谈阔论。徐七娘也只需在背后评头评足,且乐此不疲。侯府风光啊,小七娘幸运啊,估计此生也轮不到需要小七娘出来展现能力的时候。即使有那一日,相信小七娘光是凭一张嘴,也比绿如意所懂的那些技艺强了不知多少
徐锦溦从小深居侯府,要说斗争,也是侯府内部妻妾嫡庶的斗争,哪像绿如意那样在社会上模爬滚打,斗起嘴来,自不是其对手,听着绿如意嘲讽侯府的失势,正欲发恼,不道杨慧娘却说话了。
“过去的纵使不舍,纵使无奈,终究要沉落,哪怕是卑微的如一粒尘埃也要昂起高贵的灵魂,于人无害,于己有利
“什么意思啊?”徐锦溦疑惑的盯着杨慧娘,等着她的说辞。绿如意却是心虚了: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杜云倾又一次惊诧了,这杨乐师何许人也,她这番似告诫,又似慰己的话究竟说的什么意思,她时而张狂时而沉静的态度,真让杜云倾觉得高深莫测,捉模不透。
见杨慧娘没解释的意向,其余两人也都沉默着,气氛一时竟有些紧张,杜云倾忙打破沉默说道:“绿娘子,你看你手上的帕子几天能帮我赶起来,我们开张等着用呢?”
“哦,这是小工程,两天就够了,不会耽误你们开张的绿如意马上恢复了笑意。
徐锦溦还独自在那里气得要死,见绿如意立马笑得春风和煦,恨不能上前撕了她那面具。
杨慧娘不愿再卷入他们的纷争,操起古琴,手指在上面开始跳跃。琴音流泻,弥漫在婚嫁坊的曲径亭台。似絮语,似倾诉,似怀念曾经的缤纷,相守的幸福,相许的期待。
三个人不知不觉的为她的琴声迷倒,跟着琴中的情绪去缱绻,去缠绵,去编织一场华丽的邂逅,去在阴霾的天空下低吟浅唱……。
三人听得如痴如醉,不道琴声戛然而止。沉寂了片刻,三人都由衷的鼓起掌来。此时风水轮流转,轮到绿如意嘲讽徐锦溦了:“久闻侯府七娘也是琴艺了得,不知大家闺秀的小七娘相比于街坊市井的俗艺人,谁又技高一筹?要不,小七娘也来一段?”
绿如意此话一出,却是同时给了两个人难堪,小七娘自不必说。一向自视甚高的杨慧娘被绿如意用“街坊市井的俗艺人”几个字归类,不由怒火高炽。
她收好古琴,不动神色的冷冷的接口说道:“绿总管不在街坊市井吗?或者曾经不在街坊市井?只是不知这金枝玉叶的绿娘子干嘛无端的飞离枝头,是金枝不挽留还是玉叶无归途?不过也是,这玉叶如今即使碾落红尘一身的泥,估计也比这俗艺人还是雅了几分,那不如我们先欣赏一下绿主管的雅致之处,看看除了会绣几方罗帕,还有哪些我们所未知未闻的雅趣雅事
杨慧娘一番话正触到绿如意的痛处,想当初她贵为公主的时候,这些俗世诸人,她眼睛角都不曾扫过,如今倒是都骑到她头上了。然而,如今,她不是人在廊檐下吗?于是只在心中发狠到:“你们权且给我记着,我总有向你们讨账的时候!”
绿如意尽管只在心里怒着,表面却还是一副微笑的模样:“怎么,戳到杨乐师的痛处了?我是无心之过啊,断没有侮辱杨乐师的意思,只是顺口一说罢了
徐锦溦正待看两边高筑擂台,再燃烽烟,不意绿如意却偃旗息鼓,放低姿态,于是嘲笑道:“原来绿总管打擂台要看人的,专挑好欺的打吗?”
杜云倾看几人又要斗起来,忙起身说道:“今天咋回事的,我婚嫁坊来窜门的都是小娘子,怎不见那些个郎君过来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唐照壁还没走到门口就叫了:“杜娘子在这里吧,我都等不及要过户了
屋子里几个小娘子走出来,绿如意诧异的叫了声:“主家,你怎么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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