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灼灼,热的人口干舌燥,满腔邪火。
杜云倾从东大街一路行来,再没了那种风摆杨柳,裙裾飞扬的心思。
的确,那些词语和季节无关,却和心情有染。
自从接手小王爷和沈舒雅的媒事,自从秋凝从天而降的归来,杜云倾便觉得自己每天都处在一种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
这个季节的琐事和这个季节的烈阳一样,总能纠缠得叫人心浮气躁。
原以为这个时代民风淳朴,空气洁净,能远离了纷争和喧嚣,不想天下之大,依然难觅一方净土。
老太妃时不时催问媒事的进展,徐锦溦隔三差五的打探刘明昊的归期,陆纹和秋凝开始天天见面就拌嘴,这几天月事又至……
杜云倾只想逃出婚嫁坊清静几天。
前天东大街某屠户的郎君到了适婚年龄,便去婚嫁坊登记了媒事。
本来,这屠户和陈玉家也算是街坊邻居,东大街又是丁嬷嬷最熟悉的地方,按说,这桩媒事交给丁嬷嬷是再恰当不过了,何况,现在的说媒司本来就是丁嬷嬷在打理,毕竟丁嬷嬷人情世故的练达远非杜云倾等人可比。
可是杜云倾为了躲避婚嫁坊的硝烟,为了能暂时出来喘口气,便自己揽下了这桩媒事,为了清静,她甚至使女都没带一个。
那些市井街坊远没那些高门大户深沉倨傲,虽然他们也琐碎计较,可毕竟不会像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喜欢践踏别人的人格尊严。几番交涉,媒事算是初步敲定了。
杜云倾走出东大街,转向通往婚嫁坊的那条小路。
这天然的尘土路,不似现代的柏油路或石子路。也许是因为久旱无雨,路面灰尘堆积了厚厚一层,脚板碰击路面居然也能腾起阵阵尘雾。杜云倾薄薄的布鞋底踩到上面,竟感觉的道一股子热意。
走到一片荷塘边,看到塘边垂柳已蔚然成荫,塘里深绿色的荷叶亭亭玉立,密密匝匝的荷叶下是脉脉的碧水。
杜云倾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扬。
她想起那次和刘明昊偷荷叶的情景,想起那个生涩多情的少年郎。
望了下四处无人,她走下池塘,站到木棍搭就的埠头,坐在埠头的木架上,小心翼翼的月兑下鞋子,将光滑白净的脚伸入水中,望着面前的一片绿色出神。
那时,她和刘明昊初来的时候,这里的荷叶还打着卷,没有张开,一池清水只微微泛绿,池塘边的土也是潮湿的,滋润的。
那时,他们两人都是开心的,懵懂的,甚至是单纯的,幼稚的。如今,短短的两个月,杜云倾竟觉得物是人非,自己已沧桑了不少。
这一刻,杜云倾才意思到刘明昊已经离开快一个月了,这一刻她竟真的有点思念起那个少年来了。
杜云倾在塘下眼光迷离,面容沉静,时而微笑,时而沉思。她在自己的世界里痴痴的回想,傻傻的迷蒙。
池塘边上另一个人也静静的看着这副美好的画面,看着那个时而傻笑如痴,时而梦幻般迷醉的女子,他眼里满是柔情宠溺,幸福满足。
这真是一个人在埠头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塘上看你。别人装饰了你的幻境,你却驻进了另一个人的心。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各人看着各人的风景。
有鱼儿轻咬杜云倾的脚趾,她“咯咯”的笑着抬起脚,又放进去。并不时弯身用手去捞那一尾尾逗弄她的狡猾灵活的小鱼。
一条小鱼跃出水面,杜云倾伸手一捞,扑空了,岸上的人情不自禁的骂了声:“真笨!”
杜云倾蓦然转身抬头,一不留神,扑进了池塘。
司马季度来不及发愣,一个纵身跃下,毫不犹豫的也跟着扑进了池塘。
等他扑进水里去拉杜云倾,才尴尬发现,水才刚没过自己的胸膛,也就是说,杜云倾的脑袋还能立在水上。
杜云倾推开司马季度的手,一边吐着水,一边道:“都是你害的,谁让你跟着我的?”
“别自以为是,我才懒得跟着你,刚去东城办事经过这里
杜云倾划着水,接近埠头,攀着埠头的木架就往上爬。
司马季度过来道:“我帮你!”
“谁要你帮?每次遇见你准没好事!”杜云倾抢白道。
谁知水下的木架上布满了青苔,滑不溜秋的,杜云倾一个失足,又掉到了站在后面的司马季度的怀里。
司马季度坏笑道:“别以为水下对我投怀送抱的别人就看不见,明明喜欢我的怀抱就不要故意弄得这样半推半就的了
杜云倾闻言大怒,提了放在埠头上的布鞋,转身就向司马季度打去:“叫你自以为是!叫你半推半就!”
司马季度接了布鞋顺势往外一带,顺着水的浮力,杜云倾竟游了开去。
司马季度攀着埠头木架看着好戏,中间的水自然深一点,他等杜云倾向他求救。
谁知杜云倾居然不慌不忙的游拢来了,攀着木埠头骂道:“什么王爷,就是小人一个!”
“你从来也没拿我当君子,小人就小人呗!”顿了顿又道:“原来你会游水?”
杜云倾一听马上得意且自豪的一扬头道:“当然!”
司马季度奇怪的打量着她:古时的女子门都不太容易出门,怎么还会游水?
他不解,但他更想打击他,于是便道:“你既会游水,上次咋不救孙幽?”
“谁说我不救啊?不是被你拉住了吗?只是我的游泳技术都是在游泳池学的,湍急的河流里不仅救不了人,说不定还会葬送掉自己的性命呢!”
“有这点技术就不错了,也不能要求你太多!”司马季度还是嘲讽的笑道。
“切,估计你也会的不太多,不然,那天下水的就不是唐坊主而是你了,说说,你会哪些?蛙泳?蝶泳还是只会狗刨式?”杜云倾也一脸嘲讽的看着他。她只想到反唇相讥,也忘记了和他生气。
“哪有这么多乱七八招的穷讲究?不是只要会划水会扎猛子就够了吗?”司马季度不以为意。
“土鳖!”杜云倾快意的仰着脸,从鼻孔里哼出两字。
司马季度好笑蜷起指节,向她的头上捣去:“叫你胡说八道嘲笑我,吃我几个栗子!”
杜云倾避开他的栗子,偏头道:“干吗干吗?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两人抓住水埠头的木架,斗着嘴,谁都忘记了起身上岸。
“也只有你敢叫本王爷小人,换一个人,脑袋早搬家了!”
“你不就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欺负人家吗?那是什么本事,心甘情愿的臣服,那才是你的本事!”
“给我的身份不用白不用,对有的人是要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的,而有的人就是要用欺负的手段的,比方说我身旁的某人司马季度坏笑着正欲靠近杜云倾,忽然看着水面泛起的淡淡的红色,慌了,紧张道:“倾,你是不是受伤了?”
杜云倾这才想起自己的月事,一时满脸通红,慌忙向埠头上爬,可是越慌越爬不上去。
司马季度想也不想,过去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臀部就把她送了上去,然后自己才跟了上来。
刚上来,他就急惶惶的拉着杜云倾从脑袋到脚底的开始检查,看她哪里受伤了。
杜云倾推开他,没好气的道:“我没受伤!”
“那血是咋回事,别动,让我看看!”
“都说了没受伤杜云倾跺着脚,满脸通红的想挣开他的手,奈何他手劲太大。
“好,不让我看也行,我让季二找崔郎中司马季度说着要去叫站在外围观望远处的季二。
“别叫了,为找郎中生的事还少吗?”
“你不让我看,我只好找他了,这样伤口浸水了很难治的!”
杜云倾扭捏了半天只好嗫嚅的说道:“不是受伤,是月事!”说完,头也不回的往池塘外走去。
她羞得不行,唯有一走了之才能掩饰自己的窘态。
司马季度愣了一下,望着湿漉漉,曲线玲珑的女子低头疾走,忙道:“你干什么去?”
“回去!”
“你给我转回来,你个败家娘们,你是想让别人都把我司马季度的女人都看光吗?”司马季度恶狠狠的说道。
杜云倾这才意识到自己紧贴到身上的衣服,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
唉,谁叫这是在古代呢,这么曼妙的身材想招摇也不成啊,的确,这样出去,别人还会以为自己是**荡妇的。
看到司马季度邪恶的眼光,她又勃然大怒,这破人,谁是他女人了?这要叫老太妃听到,岂不又要说她不守信用,勾引他,觊觎他武陵王府。
还有那个沈舒雅,知道这话,会不会说她不怀好意,监守自盗,拦截她的男人?
想到这里,刚刚忘掉的一切烦恼又涌上了心头,都是这个男人带累的,不是他,自己哪会有这些灾难和委屈?
一步步走近他,眸子冒火的盯着那个人,一字一句道:“不准这样称呼我,我不是你的女人,我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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