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和一大早就出发了。他留下了10个侍卫和供这些难民一天的食物,约好了在毋极县会合,而自己则带着鲜于银和其他侍卫先行一步。
刘和到达毋极县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但大街上却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好不容易敲开了一户人家,一问才知,原来甄家的当主甄俨刚刚病逝,今天是出殡的日子,几乎所有的人都去送葬了,只有实在是行动不便的才留在了家里。
甄家是毋极的大户,两年前,这里遭了灾,粮食颗粒无收,幸好甄家把家里所有的存粮都舀出来分给大家,这才使得大家都不至于饿死而度过难关。因此,这里的乡亲们都非常感激甄家,当得知甄家家主过世的消息后全都悲伤不已,都自愿来为甄家家主送葬。
甄家的老当主是曾经担任过上蔡令的甄逸,十年前就病故了。他曾经有过三个儿子,但长子甄豫在幼年的时候就死了,所以甄逸死后,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另外还有五个女儿。刚刚死去的是甄逸的二儿子,曾经在大将军何进手下担任过大将军掾、曲梁长的甄俨。大将军死后,洛阳乱得一塌糊涂,甄俨找了个机会逃回了家乡,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
年前的时候,甄俨收到了一封袁绍的书信,说是想让他的小妹甄宓,嫁给自己的次子袁熙为妾。看到这封信后,甄俨便立刻被气得吐了血。
袁绍这个人甄俨是十分了解的,正是因为他不断地挑唆大将军何进去杀十常侍,才使得何进自己最终被宦官所杀;也是因为他建议调外地的兵马入京,才使得董卓到了洛阳,把朝廷搞得一片混乱。原本以为他或许还是忠臣,只是头脑混乱出了几个馊主意,但他之后的所作所为,比如组建反董联盟却又不了了之,鸠占鹊巢骗得韩馥的冀州,与公孙瓒抢夺地盘大战界桥,扣押携帝诏书的刘和等,着实让甄俨看穿了这个披着大汉朝中流砥柱的外衣的乱臣贼子。
而另一方面,甄俨觉得自己和袁绍曾同在大将军麾下效职,应该属于同辈之人。但如果妹妹嫁给了他的儿子,自己就成了他的晚辈,着实让心里不舒服。
再者,袁熙已经有了正妻,妹妹嫁过去为妾实在是有辱甄家的门风。虽说甄家现在只是白丁,但毕竟还是大户,而且祖上也曾有先辈担任过太保(三公之一)之职。让家族里的女子去当别人家的小妾,实在没脸去见祖宗。
第四,袁熙是袁绍的次子,既不是袁绍最喜欢的儿子,也不是在名义上拥有继承权的嫡长子,地位非常尴尬。他不可能不被卷入家族继承权之争的漩涡,但那家主的位子却与他毫无关系。以后无论他帮助哪一方,又或者谁也不帮,都将导致胜利者对他有所猜忌,运气好则可以当个闲散之人,运气不好的话,死了也就死了。妹妹嫁给这样的人,对家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而以后被祸及倒有可能。
甄俨非常喜欢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妹,她从小就与众不同,时常能语出惊人。两年前,正是因为她的建议,让自己把家中积存的粮食都分给周围的乡民,而不是高价售卖,才使得甄家避免了一场怀璧之罪的灾难,也使得甄家获得了更高的声望。
甄俨真的不愿意自己的小妹嫁入袁家,但是现在的袁绍占着河北大部分的地盘,又手握重兵,已然成为了一方霸主,甄家实在没有什么实力和人脉与他纠缠,于是便只能答应下来,说是等小妹甄宓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后再出嫁。
答应虽然是答应了,但甄俨的心里真的不好受,于是便一病不起,拖了两个多月,在几天前过世了。
听到甄俨出殡,刘和立刻带人赶到了坟地。这里已经聚集了上万人,全都身披麻衣,正准备行大礼以将棺材入土。刘和的到来惊动了这里所有的人,他们全都看着刘和,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何而来。
刘和早已披上了刚刚求来的麻衣,远远地下了马后,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跌跌晃晃地分开人群走到了墓前,扑到了棺材上:“甄兄,我来晚啦~我来晚啦~”
刘和的行为让现场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安慰说道:“世人各有天命,我的哥哥在活着的时候能够有您这样一位知己,也算是人生无憾了。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先生?”
“我叫刘和,乃已死去的原幽州牧刘虞的儿子。”刘和边哭边说,“当年我和你哥哥一起在洛阳的时候十分有交情,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下大势。后来董卓专政,你哥哥离开洛阳回了家乡,而我则随陛下去了长安,没想到那一场分别竟然成了永诀。……”
刘和一边哭着,一边把刚才从鲜于银和黄轩处了解到的一些关于甄逸的事情,又加上一些自己无伤大雅的联想,断断续续地讲了出来,就好像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样,这使得甄家所有的人都立刻认为这个刘和真的是刚刚死去的家主甄俨的生前好友。
来劝刘和的年轻人是甄俨的弟弟,甄尧。他立刻把刘和奉若上宾,把在场的甄家族人向刘和一一作了介绍,刘和也含着眼泪,向那些人一一行礼,相互劝解安慰。在介绍到甄家小妹甄宓的时候,刘和刻意地仔细端详了一下,虽然一身麻衣孝服,也没有佩带任何饰物,脸上眼里还含着泪花,但依然能看到她的清纯和美貌。美就一个字,却能让人魂不守舍。刘和感到自己被征服了。
在大礼之下,甄俨的棺材终于落了土。甄尧把刘和等人请回了家中,刘和也寻机说明了来意,原来是想请甄家帮忙,看看是否能给予一些粮草帮助。甄尧听了后,皱了皱眉头,粮食家里倒是存了不少,自从两年前在粮食上得了好处,甄家便一直刻意地存了粮,家中有粮,遇事不慌。但这粮食是否要资助刘和的幽州联军,甄尧却不敢大意。现在的甄家马上就要成为了袁绍的亲家了,若是袁绍派人来求粮,则甄家没有二话,一定全部送上,但刘和的幽州联军毕竟不是袁绍的人马,而且,关于刘和与袁绍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甄尧也略知一二。别看这两个人现在是在同一个阵营中,等消灭了公孙瓒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会怎么样,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宴席上,甄尧对刘和非常客气,但绝口不提粮食的事情,这让刘和非常生气,但却又毫无办法。眼看天色已晚,刘和作了最后一次努力,他提议到,如果甄家实在为难的话,是否可以先给予一车的食物,也好让自己能带着路上遇到的那些难民回到大营,而不至于饿死在路上。对于这个要求,甄尧倒是答应的非常爽快,他也不想刘和在自己家里待的太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刘和离开甄家后,甄尧向母亲大人汇报了此事,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甄尧的母亲觉得甄尧做的没有错,如果因为此事而得罪了袁绍,实在是不好,却不想甄家小妹甄宓听说了以后,便连连责怪哥哥不该回绝了刘和。她说:“我听说乡村野妇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以防止万一篮子掉在地上,也不至于所有的鸡蛋都被打破。刘和是二哥的好友,又是汉室宗亲,且与公孙瓒有杀父之仇,而现在又与袁绍结有联盟。哥哥若是帮助了他,于公于私都是义正言辞的,即使袁绍以后怪罪起来,托词不知也就是了。更何况现在消灭公孙瓒,不仅仅是刘和的愿望,也是袁绍的期望,如果将来联军因为粮尽而败,袁绍倒是也有可能怪罪,我们一样担当不起。但是如果我们此次能够帮助刘和,将来万一与袁绍有了矛盾,家族倒也可以有个去处。退一万步说,就算刘和这个人成不了大器,将来败了,对于我们来说也只是损失了一些粮食而已,并没有伤筋动骨的切肤之痛。”
甄宓的话让甄尧突然醍醐灌顶,但刘和已经走了,总不能再追他回来。
因为没有借到粮食,刘和又是非常不爽,一个人默默地骑着马。这时,鲜于银突然悄悄的靠了过来,轻声问道:“少主,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情?”
“什么意思?”刘和感到这句问话莫名其妙。
“你刚才哭的真惨,演得真像,连我们都以为是真的了。”
“当然是真的,我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刘和没好气地答道,他不愿意被手下认为是一个非常会做秀的人,因为那样的话以后手下或许会不信任自己。
鲜于银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黄轩,两人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膀,对笑了一下,然后都紧紧地跟在了刘和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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