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的海 陌处安生

作者 : 汀梨

不愿意委屈自己,这是精神的洁净要求,不愿意随意找寻一个男子,不管他家财万贯,或者是外表可以成为精致杂志的封面,还是某方面才华可以盖世。

有时觉得非常害怕,怕这要求成了束缚我的枷,阻止我追求这俗世的幸福。我已经20岁了,20岁的女子,还没有过一次恋爱,还没有接触过男子,包括他们的身体和心灵,当然这不包括父亲。

父亲和这无关。

我从小得到完整的父爱,关于他的记忆可以不断追溯,他把我抱在怀里让我安睡,喂我吃饭,教我念唐诗,趴在地上,放下父亲的尊严成为我的马儿,马蹄飞扬,一个父亲,是否真的愿意让我周游四方,永不回乡?”

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在火车上,周围不断有人走来走去,让我有点分心,我不是那种可以摒弃一切干扰我行我素的人,所以我写作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

我在去日照的火车上。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要问我:你为什么要去日照?这个地方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在火车上回忆和写作?

那我首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钟爱过一个城市?你如何钟爱它?

我的地理学得还好,至少可以顺利地背出全国所有大的行政区的名字。

中国有23个省,5个自治区,4个直辖市,2个特别行政区;50个地区(州、盟);661个市,直辖市4个;地级市283个;县级市374个;1636个县(包括自治县、旗、自治旗、特区和林区);852个市辖区。总计:省级34个,地级333个,县级2862个。

海媛还记得当时背诵它们时的轻松,好像它们天生就生长在灵魂里面,背诵只是为了唤起它们的记忆。

日照,在地图上,只是一个小圆点。它不如上海繁华,不如北京厚重,不如厦门美丽,甚至不如云南的丽江,在2862个城市中,它只能被其他城市的光芒遮盖。当然,这不是一回事。

我就是喜欢它。

日照,日出初光先照,这绝对是个温暖的城市。

黄海之滨,这是个有海的城市。

海上日出,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景。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海,这只能是我的遗憾。在一个内陆城市成长的人,绝大部分没有见过海。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父亲的父亲、母亲的母亲,都没有见过海。

但我一定要去看海。

我还记得以前看过的一部科教片,叫做《宇宙与人》。

海是生命之源,当无数的长着陆生生物腿的种鳍鱼在海上往陆地艰难爬行时,我们的生命就开始演化了。我们是勇敢的种鳍鱼的后代。

但是我们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家园,海,就是生命的家园。

这个城市有些地方显得有些喧嚣,虽然干净而且美丽,但是显得拥挤,处处有人。

这个学期的考试特别早,期末考试七月初就进行完了。假期我很少回家,妈妈也知道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探亲访友和无聊的电视上,所以无论我留在学校读书或者出去旅游都随我,从不强求。为了不使她担心,我没有告诉她详情。

现在的我,想找一处干净的地方,荡涤我喧嚣的灵魂。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踏上了火车。

在没到达的地方,是看不见海的。

这趟列车开往日照。晃荡的车厢外,是一片鸀色,玉米在阳光下正碧鸀着,看过去,是未知的远方。车厢内的人正享受空调的凉意,而外面阳光曝晒着大地。车厢内大部分人都懒洋洋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聊天。

一个中年人开始和临座聊天,他的临座是个看来比他老的工人,穿着蓝色工服,那服装粘满了机油。

师傅,您到哪里呀?

嘛事?老师傅抄着山东话还没反应过来,中年人又重复了一遍。

哦,日照啊。听他说普通话,老师傅便改用他那山东腔调很重的普通话。

您家在那里吗?

啊。你也去日照啊?

是啊,哪里的海最好看哪?

看你说的,老师傅呵呵一笑,年轻人,日照的海哪里都好看,你看了就舍不得回去了。

听了他的话,他们对面的一个女孩也凑过来问,那海是什么颜色的?

老师傅看了她一眼,她穿一身米色宽下摆连衣裙,黑亮的自然鬈发束成高高的马尾,脚上一双淡紫色布鞋,让老师傅觉得特像他闺女。

“小姑娘,没见过海吗?”

“没见过,”她摇摇头,稍微有点自然卷的头发在两肩一垂一垂的。“不过我的名字叫海媛,我妈妈说我和海是很有缘分的。”

“海的颜色啊,那多了。就像人一样,高兴的时候就是红色,不高兴的时候是黑色,不说话的时候是蓝色,尴尬的时候就变成鸀色了。”

“你是说他戴了鸀帽子的时候吗?”

“啊?”老师傅和中年人都大笑起来。女孩莫名其妙,看他们开心的样子也笑起来。

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车时老师傅对女孩说:“小姑娘,来看海慢慢看,来日照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3

天气很热,只有到晚上6点多以后才有一阵阵凉爽的海风吹过来。

想起自己在网上傻乎乎的搜寻日照的资料时海媛就忍不住想笑,那时侯她才大学一年级,刚刚学会用电脑,用拼音的输入方法找了半天,刚巧那机子又死机了,打“日照”这两个字的时间就相当于现在她在地图上熟练地找到日照的任何一个地方,虽然这些地方她从来没有去过。

尹海媛刚上完大学二年级,过了暑假就三年级了。在学校里她有时候常常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是一个即将离家出走的人,因为她已经很老了,社会这个大人物正在叫她快点过去。

但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她会觉得自己很年轻,这种感觉很好,就像是从妈妈的肚子里重新探出头来,又能用新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了。

她在日照开头几天的流水账我就不再记述了,无非是找错地方,晚上无家可归,然后在危难之中遇见了一位助人为乐的王子,然后开始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这样俗套的故事我都懒得讲了……

其实尹海媛不是一个老套的人,自然不会有这样一个老套的故事。

这里转到一个大学校园,南城大学。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特色的校园:7月的天气碧空万里,一棵棵榕树高耸入云,鸀茵的草地下面藏满了无数的蚂蚁,校园的后山种满了无数的脐橙树,鸀油油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鸀光闪耀,树上结满了鸀色的脐橙。

后山有一栋试验楼,一男一女正从楼内出来,男子高大魁梧,女子一头齐肩的碎发,正和男子谈笑,谈笑间时不时爽朗地大笑。

“乔巧,你知不知道尹海媛去哪了?”男子问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女子笑道。

“没有,随便问问。”

“海媛哪,你怎么会知道她下一个去什么地方,她经常搞失踪的。不过我知道她这次是去看海了。”女子说道。

“看海?她一个人去吗?”

“是啊,她在那边又没有一个朋友。”

“她真浪漫,不过她家人不会担心她吗?”

“我看是你担心她吧?”乔巧笑问道。

“哪有,”男子脸微微红了。

“沈世彬,在我面前还不说实话?不过你放心好了,就算把她仍到沙漠里她也会把仙人掌割下来当饭吃,把沙子固定好当房子的。”女子说完好像想起了什么,“都已经放假了,你怎么还不回上海?”

“我还没安排好呢。”因为她的打趣,让沈世彬不好意思,乔巧突然感觉有点羞涩。走到交叉分路口,乔巧和他分了手,沈世彬渐行渐远,乔巧还站在路口,呆望着沈世彬挺拔的身影。过了好一会,才往东走了,这是回宿舍的路。

4

中午12点,日照的天空骄阳似火,空气中没有一丝风,东港区海曲东路。海媛正在马不停蹄的找工作,来的时候她本来打算这次只是出来旅行,在日照最多就呆一个星期,所以身上没带多少现金,当她游览完日照的灯塔、从刘家湾回来,才发现她身上的钱就像那漏斗中的沙,没发觉时候就不见一粒了,连回家的钱也没有了。

昨日已经找了一日,都不见效果。这天下午,骄阳煺去,海风回到大陆,旅馆的房东阿姨坐在门口,看见海媛回来就忍不住问道:“小姑娘,今天找得怎么样了?”

“找到了!”

“做什么的?”

“是海水浴场附近一个生意很好的用品店,我在那里做营业员。”

“哦,哪个浴场啊?”

“万平口。”

“哦,那好,那好。”

这阿姨笑得非常开心,好像是她找到了工作一样。

“什么时候去啊?”

“明天就可以去了。”

海媛找的工作其实不算很好。不包食宿每个月只有八百元的工资,而且每天还要公交车费,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已算万幸。

她想,只要赚够回家的钱,遍览日照山川,就可以回家了。本来她可以打电话给爸爸让家人寄钱过来,但是自年初开始由于妈妈得了糖尿病,家里一直很困难。上了大学,昂贵的学费她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妈妈了,所以她没有向家人提起她来日照的事,也没提到生活费。

已经成年了,生活自然是自己的事情。

旅馆当然不是长久之计,只能暂住,等工作定下来再慢慢找房子。

在陌生处安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是给生活给海媛上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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