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似乎对姐姐不错,以往,能有幸成为御前尚仪的,都是在宫里待了好几年的老人,姐姐这才进宫几天,就被皇上如此看重。”那宫女一脸崇敬地看着她。
她敷衍地笑笑:“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在皇上身边伺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你马上就能明白了。”
宫女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样:“为什么?皇上很凶吗?”
她越是表现天真,江晚鱼就越是觉得她有问题:“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怎么,你从来没听人说过吗?我们皇上,可是出了名碟血无情,你最好小心点,皇上不懂怜香惜玉,惹怒了他,只怕小命不保。”
那宫女一副惊怕的样子,拍拍胸口:“这么可怕!”见江晚鱼一瞬不瞬盯着她,她连忙解释:“我才进宫,所以对皇上的性格不太了解。”
她转过头,闲闲地看起了马车外的风景:“现在你知道了,小心点就是。”
“嗯,多谢姐姐提醒,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单手支在窗口上,挑起一边眉毛:“我叫……”她猛地转头,看向那宫女:“江晚鱼。”三个字,一字一顿,说的无比清晰。
宫女闻言,脸上无半点异常,“江姐姐,我叫林因。”
她笑了笑,出于礼貌,唤了声:“林因妹妹。”
“姐姐无须客气,教我阿因就好。”
她微微颔首,便算作是回答。
林因是个热心肠的女孩,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属于功利的肮脏,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纯净的一块水晶,连一丝杂质都没有。
世间真的存在这样纯洁无暇的人吗?那样干净的眼神,她以为只能在婴儿眼中看到。但是,只要是人,就或多或少存在私心,正因为这些爱恨嗔痴,人才之所以称为是人。
林因太纯善,水满则溢,她这般毫无心机,倒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到了京都外但庙,她和林因先侍奉了奚成壁沐浴,接着他单独会见庙中高僧明慧禅师,她与林因便因此得了空,整理自己的房间和带出来的行礼。
太庙空房不多,所以她和林因一间房。
这次她带出来的,除了换洗的衣物外,就只有瑶嫔赏赐的珠宝金银。
她认为那支金步摇虽名贵,却不适合她,所以决定拿出来寻机会卖掉。任何珠宝,都不如银子在手,让她觉得安心。
不知奚成壁与那高僧谈论佛道要谈论到什么时候,总之听说是很麻烦的,她琢磨了一下,或许自己出去一趟,再回来也能赶得及。
这次随行的,除了有过三面之缘的瑶嫔外,还有一位故人,就是罗熔。
作为皇帝爹身侍卫,他必须时时刻刻守在奚成壁身边,此刻与那慧明谈经论道,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份。
于是,没有罗熔帮忙,那些侍卫怎么都不肯放她出去。
“哥们儿,行个方便呗,我去去就来,一定不会耽误正事。”
几个侍卫眼角狂抽,她倒是挺自来熟的,哥们儿都叫上了,不过她再怎么会套近乎,那几人也不为所动:“行了姑娘,哥几个也不是不通人情,只是圣上的旨意,咱没人敢违抗,放你出去,万一出了事,谁给我们求情。”
他们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奚成壁一向对规矩要求严格,一旦有人违逆,立斩不赦。
不过最近他对自己的要求好像越来越松了,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正郁闷时,有人拽了她一把,拉着她的手腕,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在侍卫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
她惊愕,谁这么大的面子啊?一抬头,傻眼了。
怎么会是奚成壁!
他似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扭过头轻问了一句:“你要去哪?”
她没回答他,而是反问:“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他嗤了一声,不耐烦道:“那些所谓的高僧,就只会讲些虚无缥缈的佛法教义,朕以律法、以真理治天下,若是只靠这些连篇鬼话,怕是不日便要国灭。”
这种晦气的话,也只有他才敢说。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是不耐烦了,也是,听着那些“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任谁都会烦吧。
想到他这狂傲冷酷的帝王,坐在一群和尚之中,被迫听着那些念经声,眉头紧蹙昏然欲睡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正被某人握在掌中。
“其实,佛教当中,也是有精华存在的。”只是世上滥竽充数者为多。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她柔美的面庞上被镀了一层绮艳的色彩,更加显得朱唇如樱,嫣如丹玉。
这是一张他厌极了的面庞,此刻却觉得艳绝天下,美不胜收。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那种连心都在蠢蠢欲动的感觉。
掌心握着她滑腻如脂的手,从来不知何为紧张的他,手心竟然不停地在冒汗。
她偏头看他一眼,狡黠一笑,倔强的性子又犯了,“不可说,不可说。”
“为何不可说?”
“佛曰——不可说。”
他一窒,才知道被她耍了。
可他生气吗?不,一点也不,他甚至觉得此刻的她特别可爱,他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你也了解佛道?”
“佛道?只是向往而已,并不能称为了解。”
“为何向往?”
“因为……”她脸上笑意顿敛,那一刹那,竟显得无比庄重:“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她说完后,又是勾唇一笑,“我很喜欢这句话,能让我摆月兑伤痛。”
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不知怎的,听了这话,他心中竟隐隐泛出苦涩之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