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话说锦墨她娘听了宝簪这话,陪笑道:“姑娘这是玩笑呢。”宝簪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闲着没事特特将你留下就是为了和你玩笑?”顿了顿又同雨荷道:“如今锦墨嫁了,你便是我身边第一人,以后这些事情少不得都要你来。今儿这事就交给你来,务必叫我如意才是。”说着便要回房,自掀了帘子又停了停,又转身道:“有什么要说的,要叫人做的,尽管吩咐下去,今儿个随你说什么都是我的意思。我先睡会子去。”说罢便进了房,到炕上歪着去了。
雨荷目送宝簪进了房,转过头寻了个位子坐了,同锦墨她娘道:“姑娘说的你都听着了?”锦墨她娘忙点头道:“听着了,以后都得听雨荷姑娘的。”雨荷道:“糊涂东西,谁说以后都得听我的?且不说方才姑娘说了今日我说的话才是她的意思,过了今日便不作数了,只说就算是我们姑娘,上头还有大姑娘,大爷,太太,老爷呢,哪里是什么都得听的。我倒要问问你,你说这话存的什么心?这是将我置于何地?老爷,太太,大爷,大姑娘,我们姑娘在你眼里算什么?”宝簪在房里躺着看房梁,听到雨荷这些话笑的肩膀直抖,宝簪平日里寻薛蟠不痛快时经常直接扣个大帽子,现在雨荷已将这手融会贯通了。雨荷见锦墨她娘被这话吓得够呛,又软了语气,说道:“我方才问你的是,姑娘叫你拿那院子的房契地契来,你听清楚了没。”锦墨她娘哪里肯,只说道:“这是锦墨留给她弟弟的,姑娘断不会要了去。”雨荷道:“笑话,既然是留给她弟弟的,那何必二百两银子卖给我们姑娘?”锦墨她娘一怔,直道:“姑娘哪里看得上那个?怎么会买了?”
雨荷扫了她一眼,笑道:“姑娘自然看不上那院子,至于为何买了下来我倒要问问你。我那日替锦墨姐姐算了算,就算平日里贴补你们,又买了那院子,少说也还能剩下二百两银子并一些首饰,如何那日我们姑娘去了见那嫁妆只有些尺头,就算加上首饰和银子也不过值个三十两?另有聘礼二百两,我也不去算了。你说锦墨若不把院子卖给姑娘,她在婆家如何立足?她无法立足,我们姑娘颜面何存!”锦墨她娘低声道:“我当那二百两银子是姑娘给的添妆。”雨荷冷笑道:“添妆皆是在院里有单子念的,何来那二百两?”锦墨她娘道:“便是如此,那也并无凭据。”雨荷来了气站起身来,瞪了她一眼便前前后后走了起来,兜了两圈选定一个最便宜的白瓷茶盏,自斟了杯茶饮了一口,后学着宝簪的样子将那茶盏摔在地上,气道:“你跟我说凭据?我告诉你,方才姑娘发话了,我所说的话不论是不是姑娘所想,只要是今日说出来的,那便皆是她的意思!且不说姑娘确实掏了银子,便是没掏……”说着又学着宝簪的样子顿了顿,“便是没掏银子,当奴才的身家性命难道不是主子的?要你个院子怎么了?便是要你的命谁敢说半句不是?”
锦墨她娘听了这话,说道:“姑娘必不会如此,我们家大妮是姑娘面前第一得意之人,好歹也会给我们几分面子。”雨荷冷哼一声道:“你们若给锦墨姐姐留点面子,如今锦墨姐姐嫁了,姑娘自然为着锦墨姐姐在婆家的颜面会给你们几分面子。可锦墨姐姐出嫁时并不见你们给她面子,我们姑娘虽不愿叫锦墨姐姐难做,只是也容不下你们。我这有两条路给你们选,一是撵你们一家出去,你们有的银子首饰其他物件叫咱们家的人分了。叫你们守着那二百两的院子过活。二是你们把那房契地契交给姑娘,一家子自请回金陵看祖宅去,月例也好别的也好和如今一样。”锦墨她娘低头半晌,说道:“我要问问这是不是姑娘的意思。”话音刚落,只听宝簪在屋里懒洋洋的说了个“是”字,锦墨她娘还想再问,宝簪却再无声响。她也只得说找锦墨她爹商议商议,雨荷道:“既给你选了,自然是让你们商议的。”说罢便让她走了。
锦墨她娘前脚刚走,雨荷后脚便进了宝簪房里邀功,笑道:“姑娘觉着我今儿怎么样?”宝簪道:“不及你锦墨姐姐妥帖。”雨荷听了便有些沮丧,宝簪又笑道:“倒有点儿像我。只是你这败家的丫头,摔了什么东西?”雨荷听宝簪说自己像她,顿时眉开眼笑,又听宝簪问起摔了什么东西,她道:“一个不值钱的白瓷茶盏。”宝簪原本听着不值钱三字还觉着挺高兴的,还是雨荷乖,砸东西知道挑便宜的,只是听到“白瓷”又听到“茶盏”二字顿时觉着平地起惊雷,愣了好一会儿才木木讷讷地问道:“是白瓷?”雨荷肯定道:“是白瓷。”宝簪有些不敢相信,又问道:“你确定不是白玉?”雨荷道:“姑娘这是笑话我呢,我跟了姑娘这几个月,白瓷和白玉我还分不清不成?”宝簪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恍恍惚惚地穿起鞋子,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间,见那碎了一地的白瓷便走去蹲下捡了一片细细看了,恨不得将这碎片在自己动脉上划上一道,自己索性跟了这茶盏去了也就罢了。
唐代邢窑青白瓷刻花太子玩莲纹茶盏……宝簪呆呆地在那儿定了一会儿,收了泪气道:“夏!雨!荷!”雨荷被她唬了一跳,忙道:“姑娘怎么了?怎么连眼圈都红了?可是进了沙子了?姑娘快坐下,我给姑娘吹吹罢。”说着拉了宝簪到位子上坐着。宝簪见她如此,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叹道:“我宁可你砸了个白玉茶盏。”雨荷听了,也大致知道宝簪这话的意思了,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少不得要卖个乖,便低下头道:“姑娘罚我罢。”宝簪见她认错态度不错,倒不好说什么,只得道:“才刚升了一等丫鬟就要挨罚,以后怎么服众?少不得我自认倒霉了。只是以后多长点记性,我能饶你一次,却饶不得你再砸一个院子。”
一个院子?这还了得?雨荷捂着嘴倒抽着气不敢说话,宝簪见了便道:“你寻个小丫鬟将这里扫一扫罢。”又道:“早说要睡,听你们讲话到现在都没睡,乏得很。”说罢回了房里直接往炕上一倒,连着鞋袜都懒得月兑,雨荷跟着进去少不得给她月兑了鞋袜和外衣,又给盖了被子。服侍完宝簪午睡才出了房门,看着一地的碎片又扶着额头一片片拾了起来,准备待无人时自己一个人试着拼不拼的成。
第二日一早宝簪同宝钗一道给薛姨妈请安,锦墨之母便来告诉宝簪,自己一家打算回金陵看薛家祖宅,自家在这长安京中又有一个院子也算雅致,一时卖不了,少不得就孝敬姑娘。宝簪笑道:“少不得我给你们收着,到时再给锦墨罢。”锦墨家里那些人自然又是感恩戴德一番,在下午便走了。
又过一月乃是春闱,薛蟠一人在薛家众人的殷切的眼神下出了门,又在薛老爷,甄士隐,才回京还未走的王子腾的各类叮嘱下满怀压力地进了礼部贡院。待二月十九日出贡院,脚下直打颤儿,与赵文昊两人你扶着我我靠着你一路相互扶持才出了贡院大门。二人皆是文弱书生,见了家人皆是腿一软险些跪地,好在来的人早早迎上才算扶住。薛蟠原见自己这般,当真觉得难堪的紧,又见了宝簪早早叫人备着的担架,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此时又见一书生刚出了贡院大门便呕了血,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少不得这担架就给此人用了。细一看薛蟠又觉此人有些眼熟,盯了半晌才认出来,原是冯渊。既认出了,薛蟠更是刷的一下白了脸,忙问身边的下人道:“柳二弟呢?”那下人道:“在咱们家等着大爷回去呢。”薛蟠点头道:“没在来的路上就好。”说罢健步如飞跑了一段又上了马车,哪有刚出来时那挪上半步便要喘上两三下气的样子。上了马车方才听到后头赵文昊叫着“文起”,却也是顾不上了,只留了个下人传话给赵文昊说自己需得赶紧回家,忙命车夫赶紧驾车回薛家。
你道这冯渊是怎么会从贡院出来?原他那日被柳湘莲绑在了树上,没过多久便被人发现解了下来。因知道薛蟠上京,少不得便要参加会试,想着自己上京也不见得能见着薛蟠,不如考个这年考个举人,第二年亦参加会试,左不过就那么个贡院,若是有缘自然是能见着的。冯渊本是个聪慧的人物,虽不大爱读书却也是个秀才,如今在心中又有了信念那便是埋头苦读,几个月的工夫下来果然大有长进,金陵的几位大儒都赞叹不已。秋闱放榜后见自己中举了,便收拾了细软带着个奴才一道上京。他虽是甄家远亲,却因着那些有爵之家同气连枝,故也是冯家的远亲,少不得投奔了神武将军府,冯唐乃是武将出身,见自家远亲中竟是出了个举人自是大喜过望,叫人给他安排的屋子很是善待于他。冯渊在神武将军府中住了一个多月便是春闱,进贡院时未遇着薛蟠,他连答题也答不利索。谁知这日出公园时竟被他给见着了!冯渊大喜,正想着大声唤他“薛公子”,却不知忽然暴喜最是伤心,只觉着心口一痛,呕了口血便晕了过去,倒被薛蟠给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有点想给冯渊配个cp了,可惜宝玉被我写死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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