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落地,疼得我直接躺倒。那一笔一划出现的血字,邵军就在内衣前面,背对着我们写字,而我们却看不见他。
就连轻轻飘落的阿约,也止不住震惊,踉踉跄跄后退,差点跌倒。
‘卡拉拉’丁晓东的冰戟横在面前,两指在一端一砍,动作行云流水,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冰戟发出如此清脆的声响。
一端急剧旋转伸长,晓东一把抓住,冰戟当中很多条极细的火红铁条爆开,双掌一合,一个精致的菱形红灯笼被端在小月复前,轻轻一晃,灯笼里的黄色药丸立即被腰间的引魂灯点燃,发出刺耳的蜂鸣声,火焰急速跳动,欲从铁红灯笼里挣月兑出去。
正欲上前的丁晓东,被明哥伸手拦住。
‘我在这里’的下面,又出现几个血字,‘我很害怕,有只眼睛在这’。
拦住了丁晓东,明哥电射般扑上去。似乎是扑身上去之前,李立明已经有心里准备,知道自己会扑个空。所以扑空之后,并未迟疑,中指被咬开,‘什么眼睛,盘子呢’。
‘盘子在我这,有个很冰冷的东西在这,我感觉那就是一只眼睛’。
只写到这里,一件棉线内衣已经布满了鲜红的血字,再没有一点余地。字迹还没写完,在睛字最后两笔中的停顿间隙,明哥抓起内衣的两袖,狠狠勒向自己,两枚邪眼的位置被撕开。
邵军的指尖,既然能触及到内衣上,留下清晰的血字。说明邵军的身体,至少是手指,对内衣来说能够产生作用。左上角的五个清晰指印,在明哥撕下内衣之前,一直都按在上面。
李立明转身背靠水缸坐下,内衣搭在胸前。现在明哥的正面朝向我们,如果邵军还在那里,现在的内衣就在他的脸前面,只要写字,明哥至少可以抓住他的手。
静静地等待,明哥也觉察到身上的衣物会阻碍他的感知,敞开拉链,内衣贴住胸膛。
现在眼中的明哥,这种感觉十分怪异,明明有个人夹在我们中间,而我们却看不到他。
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变化的内衣被抓在手里,明哥起身,想将内衣再次挂在水缸上。
还没等明哥转过身去,只是蹲坐起来,就在背后的水缸上,不知何时多出两行血字。
李立明的后背明明是紧贴着水缸的,邵军写字的时候,手就在明哥的身体里面。
‘钟声响时,我回到了天井,不顾一切回来,有个一只眼睛的东西引我舀盘子’。
李立明飞快的写下‘那只眼睛现在在哪’。
‘应该在我身后,可是我看不到它’。
张春来和丁晓东看到血字,立刻转身注意身后。引魂灯举在面前,张春来的目光四下游走,漆黑的靖室在灯光中每一个角落纷纷呈现,哪里的景物被照出,我的枪口就指向哪里。
没有任何异样。
手指咬在嘴里,李立明皱眉凝思,他不知问什么好。
就在我们仔细注意身后的当口,李立明又写下‘天井和尸体怎么样’。
‘尸体还挂在天井那’。
这时的血字写得极快,有的笔画之间,浅浅的血迹几乎断开。
‘你在这别走,别做任何事,等我们回来’。
“刘宏带路”李立明青黑着脸,口气不容置疑。
在山洞中穿行,明哥只叫我一个人在前面,连阿约也被放在后面。丁晓东问李立明,为什么不让他用茔火把邵军凝出来,只能听到李立明急促的呼吸。
周围的岩石渐渐出现鸀色,向上攀爬的速度也骤然加快。
当天井在前方出现的时候,我特意扫了一眼悬着的两条腿,这是我第三次看到那一只左脚了。
李立明拉我一把,不让我上前,只叫阿约和他一起上去。
站在尸体下方查看很久,阿约才和他把尸体弄下来。放在地上的时候,尽管动作很轻,腰部还是断了。挎包掉在地上,阿约在岩石上放下尸体之后,用脚把它踢进洞内。
挎包落地,那沉重的分量,说明盘子还在里面。明哥叫所有人都不要动,自己轻轻的舀出工作笔记,盘子露出大半,那紫金颜色就让丁晓东大吃一惊。
舀着工作笔记的手也停住,李立明也被盘子的颜色吸引。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吗?”丁晓东道。
淡淡的紫色在强光中极似水汽,给人朦胧通透两种很矛盾的感觉。反光能做到如此,说明盘子表面的抛光处理,在遥远的古代根本不能实现,技术,还到不到如此水平。紫色在薄如水汽的反光中,依然能看出有的地方程度极重。
没有纯紫色的金属,这是一个常识。唯一接近纯紫的金属是紫铜,但那是紫红的颜色,和纯紫有着明显的区别。
紫色需石倒是有很多,里面含有紫晶云母也是一种可能,能够做到颜色如此深重,金属的冶炼就是一个谜。
三耳外延,这不符合盘的式样,更非墙盘。无论是祭祀时接水用的墙盘,还是日常用的盛具盘,盘这种器具很早就有定式。三耳盘在考古中也有发现,但那局限于里现在较近的几个朝代。在三千年前,所有的东西人们不可以随便改动,更不可以随便创造。
丁晓东吃惊的并非是这些,而是盘子背面的可怖图案。
《诗经》记载,三千多年前,周人首领古公亶父为避免北方游牧民族袭扰,带领族人迁徙至周原,大概在今天的陕西岐阳。至于后来周人渐渐发展强大,和中土的商王朝并立,中原出现两个王朝,两个天子并存的局面,武王时期起兵灭商,那都是后话。
这其中也存在一个问题。既然古公亶父带领周人来到周原,是为了避免北方游牧民族袭扰,那他必然是来自北方。北方,那里的游牧民族在几千年前如何划分?这句话换一种说法,也就是周人在来到周原之前,就是北方游牧民族其中一支也未尝不可。
周王朝建立,奴隶制开始转向封建雏形。官员职责划分也较为详细,三公六卿五官就始于周王朝。掌管刑罚的官员名为司寇,司徒司马大司寇,刑罚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虽然司寇的权利极大,但是有一点却是绝对的,刑罚的执行方式不可以用任何的图文形式记录,因为朝中大员中至少有三人可以管此事。
唯心主义的世界观就是这样,任何事物都与神有关,超越了神赋予的职权,就不能容忍。三公中掌历法记事的太史、在五官中掌版籍爵禄的司士、最狠的就是掌神事的太士,他们的权利所延伸的范围可谓无孔不入,官场争斗,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课题。
盘子上记录的并非行刑场面,确切点说是刑罚过后的样子。这东西根本不可能被人记录下来,敢记录这种场面,你就准备享受那个场面。盘子上的场景,也就是轘、碟、经、刖四刑。在周代乃至后世,还没有哪个时期有人对它详尽记录,只在西汉武帝时期的传闻中有人提到。
从秦始皇开始,历代帝王无一例外都寻找长生秘诀。帝王有了需要,那这种需要也就有了滋生的土壤,有关长生这个课题的传闻也就林林种种范生起来。武帝时期,天下方士为得皇帝之虞,有一种传闻也就应运而生。
轘、碟、经、刖这四种并未见诸任何图文载体的刑罚,至少到武帝时期没有,《史记》是汉武帝晚年才出现的,它能诞生还得益于刘彻的一念之差,如果他杀了司马迁,后世也不会有《史记》。
轘、碟、经、刖,当时被天下方士传为‘轮回四狱’。
丁晓东说到这里,也不由感叹人类的创造能力。四种刑罚被传承下来,又没有任何典籍中提到。把它们归纳成一种新的说法,同时有赋予了神的观念,‘轮回’也就被人们认可,至少统治者认可。
少翁,这个神秘人物之前我们也提起过。奉旨进入甘泉宫,给李夫人招魂,进入甘泉宫之前,在刘彻面前他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能耐和资格,否者休想。李夫人一死,甘泉宫就封闭起来,不让刘彻有足够的信任,怎么可能进去。在见到刘彻之前,少翁就是自称自己过了‘轮回四狱’。
自称岂能做到让刘彻信任。
对于如何让刘彻准许他进入甘泉宫,倒是没有关于此事传闻。以刘彻的品性,我们不妨猜测一下,原因似乎没有那么复杂。
轘、碟、经、刖,轮回四狱,在刘彻面前走上一遭。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立明也听得入神,这盘子我们暂且叫它‘轮回’倒是可以。但是明哥却急忙打断我们,不让晓东再说下去。邵军还在靖室中,那些血字在明哥眼中,说明很多问题,如果丁晓东没有关于轮回更多的信息,明哥不想让他打乱自己。
打开工作笔记之前,李立明特意查看这人的左手。整个手掌只有常人一半大小,手指短小,但是掐住工作笔记没问题。人死框架还在,此人身高一米八左右,除了一只左手带有残疾,地上的干枯躯体还能显出这人身材高大魁梧。脸上的皮肉萎缩的褶皱,看上去显得狰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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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重九在八十年代,市面上还常见,价格也不是很贵。重要的就是铜线,火柴梗般粗细,有一定的柔韧度和拉力。李立明认为,铜线被此人作为延伸的手指。
铜质的工具,在制作金属器具,或者做为破拆工具的时候,能够不伤金属器物的表面。这在专业电钳工的眼中,是一个常识性的知识。那么用铜线来捆一些小件的金属物,就能起到延伸手指的作用,尤其是残疾的左手。
衣物和干枯的肌肉,明哥没过于关注。
打开工作笔记,目光落在第一页上,明哥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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