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做这种吓死人的事情,我便不理你了!”
金枝在炭盆上烘烤洗净的衣物,一边呵斥躲在被褥里的绮罗。小女孩笑嘻嘻的回嘴:“金姐,你整天说要丢我出去,不管我了,可真有事发生的时候,还是你最护着我了!”“呸!若不是被你白白折磨了三个月,现在将你卖去教坊太可惜,我早就去跟夫人禀报了!”金枝闻闻自己的袖口,皱起眉头:“这股味怎么这么难消?!害的小郎君也弄脏了衣服”
“金姐,”绮罗笑嘻嘻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马郎啊?”
金枝手一抖,差点将衣物掉进炭盆中:“你、你个小破孩子,胡说什么啊?!”“你看你脸又红了!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喜欢就喜欢嘛!”绮罗将冰凉的小手塞进她颈窝嬉闹,金枝推开她,脸涨得通红:“马郎是我旧主家郎君,我岂敢动那种肮脏的念头?!只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而已不许胡闹!你没有那种打小的旧识吗?!”
听闻此言,绮罗突然浑身一僵,慢慢放下手,坐在被褥里发呆。金枝不安地看着她,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你你怎么了?哭鼻子的话我就赶你出去啊!”“我才不哭呢!”女孩倔强地看着她:“我是想我哥哥了!”“你哥哥?这几个月都没有听你说过家人的事情,我还以为”“哥哥虽然不是我的血亲,但是这世界上我最亲的人了”
绮罗躺,蜷缩起来,将脸颊贴在枕头上:“若是有哥哥在,我便不会吃一点苦,受一点累,他就像是我的帝释天,一直在我身边,护着我,不叫我受半点委屈”金枝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与年纪不符的悲伤,放下手里的衣服,坐到床榻边上来:“即是如此,你们又如何分开了呢?”
“我不能再拖累着哥哥了,他还有爹娘,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若是再和我一起,注定会变的悲惨”
似乎不能询问下去,金枝欲言又止,轻轻拍着女孩的肩膀。她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之苦,眼神迷茫的看着地面,两个女孩就这样各怀心思的沉默了
“金姐!金姐!绮罗!”
一阵急促的呼唤声从门外传来,小屋的木门被猛地拉开,冲进来个神情慌张的绣女:“不得了了!你们快到绣房去!”“有狗闯进去了么?”金枝站起身,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平淡的问道。那绣女一脸要窒息的表情,上气不接下气的嚷道:“胡说什么?!是夫人!夫、夫人正在绣房大发雷霆,让绮罗赶紧过去呢!”
“我?!”绮罗一咕噜翻起身,满脸惊诧。
绣房里面挤满了人,有战战兢兢的绣女,还有平时帮工的老妈子。木夫人站在地中央,手里拿着几张刺绣的图样,艳丽的脸上没有表情,冷冷的看着走进来的绮罗,金枝跟在她身后,心脏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绮罗走到近前,低下头行了个礼:“夫人,您有何吩咐”
“跪下。”木夫人的声音比室外寒风更冷,绮罗一激灵,想了下,缓缓跪在她面前:“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请夫人示下。”“这些图样是你画的吗?”夫人一抬手,将几张纸扔在她面前,绮罗看了眼,点点头:“是我画的。”
纸上用工笔描绘着牡丹引蝶,笔法细腻,颜色淡雅高贵。琅邪王妃蔡夫人原本便是画牡丹的高手,绮罗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比一般绣女技艺高超,因此才会在闲暇时帮忙画些图样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让木夫人如临大敌般紧张。
“你们都出去。”木夫人扬起下巴,指着门口,绣房里的人除了管家谢伯,全都如蒙大赦般紧着忙的跑了出去,唯独金枝一步一回头,她在木府呆了一年多,见到夫人如此神情,便知有人要遭殃了。
绣房人走空了,绮罗正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的时候,一根戒尺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女孩从小受尽荣宠,别说是挨打,就连一句重话都没听过,就算是满门被屠、千里流放,可亏了独孤讳之,也没有吃过皮肉之苦,初次挨打,她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抬手护头的时候,脸颊上已经多了两道红肿的淤痕。
木夫人打的手累了,便将戒尺丢在地上,气息不匀的看着这个不哭也不求饶的孩子:“知道为什么打你吗?!”“不知道,请夫人示下。”绮罗跪的端端正正,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画牡丹,是跟你母亲蔡夫人学的吧?”
冷不丁听到母亲的名讳,绮罗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是的。”“蔡夫人乃是山东名门闺秀,自幼受到名师教诲,这手牡丹便是雍州阎立本所授。”木夫人弯腰捡起一张画纸,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你也算是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便有这般造诣,倘若一直做你的阳谷县主,怕也会成为一代才女,只可惜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绣房里出现了有名家之风的牡丹吗?”
她指着一旁的谢伯:“是管家。倘若他都能看出这幅牡丹出自贵族之手,那绣房照着这画样绣成织品,卖入官宦人家,会没有人发现,在我这木氏商团的绣房中,藏着逆党余孽吗?!”
绮罗心下浮起惊慌,低下头来:“是我鲁莽了!请夫人饶恕!”
“我可怜你满门死绝,想给你条生路,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藏入府中。”木夫人扔掉手中的画纸,微蹙秀梅,冷冷道:“但是如果因为你的鲁莽和愚蠢,将我整个商团的性命置之危险境地,那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抛弃,任你生死!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夫人请息怒!”绮罗急切又懊恼的弯,祈求道:“我再也不画了,再也不拿笔,再也不做这种鲁莽的事情!请夫人原谅我!”
木夫人高傲的仰起头,用眼角看着她:“为了让你记清楚,罚你为柴房背柴一个月,如果再出现类似的失误,你就永不能再登木府大门!”说完,便带着管家谢伯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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