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雪勾勾唇角,“你这么想就好了。”指指几本书,“你想先看哪一本?说实话,我对什么内功可以算一窍不通,所以只能让你知道这上面在说什么。”
“没关系。”宁安翻开了那本修炼感知能力的书,“那不急,师傅你先告诉我这上面都说了什么吧。”
“哦,我看看啊……”
时间过得飞快,一本书虽然不厚,但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只够段辰雪教宁安看完三分之一的内容,见天色变暗,段辰雪停了口,“回去吃饭吧,也不急着一时。”
宁安有些恋恋不舍的收了书,他觉得这种生活简直是太美好了,师傅一下午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用她好听的声音向自己一遍一遍的讲述着书上的内容,不厌其烦的解答自己幼稚的问题,这种一直一直的陪伴简直太美好了。
把书贴身放好,宁安走回屋里,宋云英对他这种动不动就跑得没影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了,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本以为熬不过这个冬天,却没想到会硬生生的被宁安拖了过来,如今身子虽然虚弱,可已经好太多了,在欣喜的同时,她也隐隐的觉得害怕,自己本不值得被这么对待啊……
更何况……看着那个叫了自己九年娘的孩子,宋云英的眼中泛起了点点不舍与怀念,自己这个身子虽然被吊着一口命,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与其这样,不如早点让他知道这一切,毕竟孩子也长大了……
等宁安煮好晚饭,母子俩吃过饭后,在宁安坐在床脚给宋云英捏脚的时候,宋云英紧紧捏了捏被脚,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宁安,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你先别忙活了,过来。”
宁安停了手,去桶边洗净,拽了个脚凳在床边坐下,“娘,什么事这么严肃。”
宋云英侧过身,爱怜的抚模着宁安的脸颊,终究开口,“宁儿,这件事我已经憋了很久了,是关于你的身世……”段辰雪听闻此也留了一份心,一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如今终于愿意说了吗?
看着宋云英为难的脸色,宁安按住她的手,“娘,如果你不好说那就别说了,这些年宁安就算不知道不也过得挺好吗?”
宋云英拍拍他的手,“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不到你了……”看宁安想反驳,她含笑摇了摇头,“不用说那些话,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也清楚,只是想在走前让你明白你真正的身份。”
模模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是你亲娘,你的生母在生你之后就已经过世了……”
宁安不可自抑的张大了眼睛,“娘,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会……”
“你难道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我一直不愿意让你住在宫里人休息的地方吗?”宋云英看他摇头,便继续说:“现在你还小,等你大了,别人自然就看出你的不同了,宫内,是不允许像你这般的存在的……”
在宫里这么久,宁安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由得皱起眉头,“如果这样,待娘好了后,我带娘出宫住着就好,不必在这受这些罪。”
“傻孩子,你以为这宫里是这么容易出去的吗?”宋云英拍拍他的脑袋,“你师傅带上你可以来去无踪,但是加上我还能这么轻易吗?”
“好了,别再跟我绕圈子了,下面仔细听我说。”
宋云英吸了口气,“你娘亲其实是宫中的一名妃子,你……是那位的儿子。”
一边听着的段辰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玩意?她也曾经猜测过宁安的身份,可还真没想到是那皇帝老儿的,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啊!
不管一人一鬼的震惊,那个爆出天大内幕的女人依旧说着,“你娘亲很美丽,很善良,她是那么的纯洁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怜惜她,就连见过三千美人的皇帝也不禁为她着迷,还记得当年她在殿前一曲凤凰于飞,舞醉了多少人心,可因此带来的却是更多的妒忌与陷害。”
“我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名侍女,因为犯了错而被娘娘拉出去要杖毙,正巧怀着龙胎的羽妃娘娘,也就是你的生母路过,开口求情救下了我。”
说着她苦涩的笑笑,“我原以为是皇后好心放过我,没想到只是一个说法罢了,皇后把我送给了羽妃娘娘,娘娘赐我了她未出阁时的姓氏,宋氏,让我做了她身边的宫女,感恩戴德的同时,我只道要好好伺候娘娘,没想到我却是被皇后安排在娘娘身边的一个眼线,我本以为编造点就可以蒙混过关,结果才几天,我就意识到我这种做法是多么的愚蠢。”
“带着满是伤痕的身子回到华羽宫,也就是这座冷宫的名字……”宋云英怀念的四下里看了眼周围的布置,“我想,既然躲不开,那就尽自己所能保护娘娘吧,还好娘娘也聪慧不凡,我们才安安稳稳的到了临产那几天,可是,总归是没有逃月兑得了皇后的势力……”
“娘娘突然大出血,怎么也止不住,那位被拦在宫外,只能派太医进屋接生,可又有谁能想到那太医是皇后手下的一人……”
说到这里,宋云英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气息的不稳导致她剧烈咳嗽起来,宁安赶紧拿起一边的杯子,凑到她的嘴边,“娘,放轻松,深呼吸,没事的,都过去了……”
借着宁安的手喝了几口,宋云英擦了擦泪水,“娘娘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她的声音变得怀念而慈爱,“我不求他荣华富贵,只宁愿他这一生平平安安便已足够……”
宁安轻轻说:“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由来吗……”
宋云英点点头,眼神紧接着发生了变化,变得那么愤怒和不甘,“我本想抱着你给那位看看,可却被拦住了去路,那人,那人居然!他居然连这么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不过也许是他心里还有一些良心,并没有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他只是把你迷晕了,然后让我把你带走,以后永远不许出现在众人面前,否则我们必死无疑,后来他就拿了个相仿的死婴说是母子皆去,再后来的我也就不知道了……”
“那些日子,我觉得就好像是生活在地狱里,天天惶恐不安,还好我还有一二个交好的姐妹,她们只道这是我私生的孩子,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们才能在后院活到现在……如今你长大了,又拜了位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为师,我的任务也该结束了。”宋云英模着这个她视如己出的孩子,眼中充满着慈爱和不舍。
“等我死后,你就和你师傅出宫去吧,在宫外好好生活,像你娘所愿,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这样,我在黄泉之下也有颜面去见娘娘。”说着,宋云英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不过又泪中含笑,这些年的苟延残喘,为的就是能让这个孩子活下来,如今自己的存在既然只是个累赘,那就放手吧……
“娘……”宁安也哽咽了,他用力抹了抹眼睛,“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以后又会有什么样的生活,你永远都是我娘,永远……”
“宁安……”宋云英已经说不出话来,可心里却无比的温暖,虽然自己只是个地位低下的宫女,可有这么一个对自己好的孩子,此生也便足够了吧,她将目光移往窗外,羽妃娘娘,就让云英再享受几天为人母的幸福吧,若有不满,待云英下辈子再衔草结环以报恩情!
母子二人心中皆是不能平静,一时间有好多话想说,段辰雪见之后也该没什么事了,便离开屋子,留给这对母子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们享受这所剩不多的天伦之乐。
坐在树枝上,段辰雪单腿弓起,右手搭在膝盖上,下巴埋在手掌里,这是她每次在思索重要问题时的动作。照这样看,那个羽妃娘娘和那个宋将军一定是旧识,不然又有什么人能跑到这个地方来缅怀旧人,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眼睛一亮,如果羽妃的闺姓是宋,那会不会和那个宋将军是亲戚?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一大助力,但照宋青书在家中的那种尴尬地位,擅自攀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唔,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吧,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的。
把目光投向屋内,估计这个女人也是感觉到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才说这些话吧,她死后,宁安就该离开这个地方了,璇玑门,那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段辰雪正发着呆,忽然听到下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往下一看却是那小孩正往上爬,见她望下来,眼中流露出些许悲伤的笑意。段辰雪心中莫名的一疼,这孩子,是有多习惯掩饰啊。
没出声,任由小孩爬到自己身边坐下,新生的树叶随着微风而簌簌抖动,是夜,较白日的温暖寒冷许多。宁安向着远处眺望,忽然明白为什么师傅总喜欢在高的地方俯视,站得高时,地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渺小,人,更是如此,在浩瀚的自然面前,人类渺小的可怕,可就偏偏这些渺小的生物创造出了这些令世界改变的东西,这又是何等的神奇!
一阵冷风刮过,宁安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段辰雪开口,“冷就下去吧,小心着凉。”
宁安摇摇头,缓缓地朝段辰雪那边挪了几分,歪着上身,与段辰雪只有几毫米之隔,段辰雪正不解的看着他,就听小孩口中带着起祈求,带着依赖地喃喃道,“师傅,如果你能抱抱我该多好……”
段辰雪的眼睛猛地睁大,这脆弱到让人心疼的呢喃直透过耳膜穿入大脑,在大脑皮层中一遍一遍的加深、印刻,竟成了不能遗忘的魔咒。不禁抬起手臂,想把这个寂寞痛苦的孩子抱入怀中,可手指却在碰到对方肩膀的一瞬间突然收住,握紧拳头,黯然的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