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旧梦-续 谜团阴谋

作者 : 段玲珑

我侧身躲着,清醒后,脑后的伤阵阵帝。胤禛坐在床头,眉头紧锁,嘴角微抿着。烛火一跳动,映出他脸上的怒气和担忧。

“胤禛。”我轻唤,忍着头上身上帝,只一声罢了,他几乎同时转向我,微一愣后,轻轻扬起嘴角,“你醒了?”

“嗯”答应着欲起身,他忙扶住,“不着急起来,你身上有鞭伤。”

“牧仁呢?”说到鞭伤想起牧仁,最后是他送我回来的吧?!

胤禛蹩了蹩眉,将我的被角掖实,“这会儿都几更了?牧仁自然也休息了。”

“哦,那……”

“吉雅,别说话,你睡了几个时辰,我让人给你端些甜粥。”他打断我,冲帐外吩咐春晓上粥,继而又说:“再去把太医叫来,给公主换药。”

“胤禛,那马……那马惊了……”断续的,我不知该怎么表达这场事故,如果只是事故还好,如果背后还有故事,那该如何收场?

“我知道。”他将我额前汗湿的碎发抿顺,“你只用好好休息,这马,不论是惊了还是别的什么,我自会查清楚。”

“胤禛,那马……”我急急问。“嗯?”他挑眉,“惊了,你说的,还有什么?”

“不,不是,我是想问,那马好吗?你没拿那马出气吧?”

胤禛一窒,呆愣半晌,终于笑了,“我还担心把脑子摔坏了,醒来谁都不着急,倒担心那匹马,吉雅,你可真是本性难移。估模着赶明儿我若惊了马,你肯定冲在最前头,可冲在最前头不是来看我,是关心我那坐骑受伤没……”

“你”我气结,看见他兀自笑得欢,更郁闷,敢情我九死一生,最后是这么个喜剧收场。“谁让你平日总爱动怒,马虽无过,奈何闯下祸,只怕你也迁怒了。”

话未说完,胤禛沉了脸,看定我沉声道:“吉雅,那不是迁怒,谁做了什么,总得付出代价,哪怕真的只是事故,一应伺候的马夫太监也逃不过惩罚,这是规矩,没这些规矩,奴才们早反了。何况……”说到这儿,他微一顿,几乎一字一句接道:“何况,这样的事绝对不能有下次。”

“胤禛”我从他眼中看见冷峻的目光,没任何表情的脸上有种天子的威严,压迫得人喘不过气,刚想问清楚事情始末,太监在外传,“皇上,太医到了,可是现在进来?”

“嗯。”胤禛答应着,替我放下帐,自己坐在椅上,有人奉上茶,他接过抿了一口,“梁太医,公主的伤势你也知道,脑后身上,该用什么药,尽着最好的上,若是留下疤……”

“微臣明白,皇上放心,公主身上的伤皆在皮肉,连着上药,再加上饮食注意,断不会留下疤。只是……”那太医沉吟着。

“只是什么?”胤禛微微提高了声调,有隐隐的怒气隐藏在这音调背后。

“只是脑后的伤痊愈起来慢些,以后凡事宽心、莫思莫虑,否则也许会落下头疼的病根。”

“啪”的一声,我吓了一跳,那声音就在耳边,是胤禛将茶碗摔在小几上,“尽全力医治,若是公主有半点不舒服,太医院就准备换人吧。”

“喳。”那太医颤颤威威应着,“皇上,微臣这就去配药。”

“嗯,下去吧。”胤禛恢复了平淡的语气,可他越是平淡,我越是害怕,才听那太医退身出去,忙不迭掀帘抓住他的衣襟,“别走。”

他一愣,握住我的手,“我不走。”说着坐到我身后,手臂环在我腰间。半倚着他,这时才觉得大难余生的喜悦,“胤禛。”

“嗯?”

“真好,我醒过来就看见你。”

他抱住我,左脸颊来回轻擦着我的右脸颊,男人微粗的肤质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粗糙,却有安全。

怔忡间,春晓捧着一个锦盒进来,“回皇上,这是梁太医留下的药膏,吩咐奴婢替公主每日换药。”说着捧予胤禛验看。

胤禛揭开那锦盒盖子,对着灯下,仔细看了一番,又用小指挑起一些尝了尝。

“你干嘛?那是擦的药,如何能吃?”坐在床上干着急,想下地拦他也来不及了。

他回头冲我一笑,“没关系,左不过是些清凉散瘀的药材,若是味道太苦,上在肌肤上会觉得辣疼,这个好,微苦带些凉意。”说着摆手命春晓出去。

春晓早已见惯不怪,领着屋里的小宫女躬身退出屋,顺手轻阖上屋门。

“让宫女帮我上药就成。”胤禛捧着那盒药,黑黑绿绿的样子,闻上去一股凉意,我欲接过锦盒,他轻扬起嘴角挡开,“怎么?怕我手重?”说时已替我解开衣襟的盘扣。

身上火辣辣帝,皆在背上及腰间,刚一低头,胤禛扶住我,“别看。”

“为什么?我自个儿的身体干嘛不让我知道伤什么样?”

他但笑不语,伸手挑出药膏,轻轻敷在腰间,一股凉意上来,直透脑门,缓解了阵阵,一丝凉掺着一丝柔,甚是舒服。胤禛的手指纤长有力,绕着腰际涂了一圈,又轻滑过背间。背上的伤明显更重,吃痛不住,我僵直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牧仁这小子不知轻重。”他低低喝了一句,涂上药,手指在我背间游走。

“若不是他棋行险着,我早摔死了……”话未说完,胤禛猛地将我拉转身,“不会的,朕不许,老天也不能。”

我一愣,倒笑了,“这老天要收人,你还拦着不让。”

“对。”他几乎是嘶吼,眼底有深深的伤痛。不禁愕然,笑意还挂在脸上,但我分明体会到眼前这个坚强男人的恐惧。

“胤禛,我没事,我们都没事。”我伸手试图抚平他额头的细纹,越抚,却越是皱得厉害。

猛的,他将我拉入怀中,却又小心不碰到我的伤处。

“吉雅,幸而你没事,可就算你没事,朕也决不轻饶。”

“傻瓜。”我低喃,他总是这么固执吗?怎么记忆中,做皇子的他要隐忍得多?

“牧仁和五阿哥好吧?若不是他们,只怕凶多吉少。”想起昏迷时的梦境,原来弘昼竟是阿塔的前生,不知是什么缘由?前世今生的轮回里,究竟是谁影响着谁?还是说,我们本来就互为因果互为债?

胤禛嗯了一声,“伤最重的就是你,弘昼身上也有些擦伤,不碍事。”

还想问具体些,他不愿多说了,接过春晓送进来叼粥欲喂,我接了过来,大枣熬成的白米粥浓稠细腻,加了冰糖,入口即化。可还是牵动着脑后的伤隐隐作痛,勉强吃完一碗,摆摆手不愿再吃。

“皇上,要不您也用点?”春晓将空碗放在托盘上,上心请示。

“你还没用膳?”我问,又冲春晓道:“现在天晚了,这粥若还有,再盛上两碗来,这时候吃实了,夜里不消化。”

“奴婢知道了。”春晚答应着出去。胤禛微微一笑,“我只当你只关心马匹,倒还不算全没良心,知道替我思量思量。”

“你自个儿是个不当心自个儿的人,反而时常说我孩子脾气,摔伤的人又不是你,怎么拖到这时候还不用膳。”嗔他几句,没想到历史上严刻的雍正皇帝,居然是这么个任性又情绪化的性情,难怪他勤勉,因为他放不下;难怪他对兄弟态度迥然不同,因为里头添了自己的好恶;难怪他的折子常妙语连珠,因为他容易被小事感染;难怪他寿……短,心思太过细密的人,是难长寿的。

想及此,淡淡的悲伤萦绕心头,命运让我提前预知了结局,可这结局里尽是无法摆月兑的宿命,情再长也被短暂的生命中止,我们是否还记得今生的约定?当我们失去了身体的依托。

轻轻环上他的腰,胤禛一窒,放下手中的碗,“怎么了?”

“没有”我低喃,埋首在他怀里,竭力想摆月兑那种被丝丝哀愁慢慢困死的心境。

“没事了”他轻声安慰着。

“本来就没事。”我闷闷答,害怕这事牵连甚多,更通过这事看见一双双盯着我、盯着我和胤禛的眼睛。

他不说话,小心避让着我的伤处,轻轻顺着我的头发。透过轻薄的中衣,他的掌心宽大温热,慢慢抚平了我内心的焦躁和恐惧,依在他怀中,睡意阵阵袭来,我累了,哪怕没这次摔马事件,其实,我也累了。时刻被人关注不是件轻松的事,休息过后,依然要共同面对天下人各式各样的目光。

第二日清晨醒来,窗外透过一丝曙光,天未全亮,胤禛已起身上朝,我夜侧身躺在床上,混身酸痛,春晓扶我下床,坐在椅上,镜中的自己多少有些残余的狼狈,右脸颊有些轻微的青肿,几缕头发被血凝住,结成饼,我尝试着撕开,拉得伤口巨痛,“嘶”的倒吸凉气。

“公主,让奴婢来吧。”春晓上前接过我手中的头发,微俯着身,小心翼翼一丝丝将头发撕开。

“春晓,世子没事吧?”我随口问着,有一搭没一搭打听着昨天的事。

“回公主,世子没事,今早被皇上叫去了。”

“嗯,春晓,单我们两个,不用那么拘紧,每次都‘回公主、回公主’,说得也累,听着也累。”我吩咐着,第一次在镜中细细打量这个贴身服侍我的宫女——灵透的眼睛、恭敬惮度,不算出众的容貌,心灵手巧的性格。

“公主虽宽待奴婢,只是这宫里的规律如何能破?”她抿着嘴笑,手上未停,动作细致,一次都没扯到伤口。

微微一笑,顺手从妆台上挑了枝簪递予她,“我这一受伤,又连累你们忙,这簪我平日也不常戴,你拿了去吧。”

“公主,这如何使得?”她急着推辞,我打断道:“有什么使不得,又不违犯宫规,这各宫各院的主子不是也常赏些东西给宫女太监?怎么到我这儿到使不得了?我虽没什么好的,也是心意,难为你日日夜夜的服侍。”

春晓微一迟疑,福了福身,双手接过,“如此,谢公主赏赐。”

“起来吧,以后没人不用多礼,你我多说说话,岂不轻松自在?”欲扶她,她早已直身,冲我一笑,“公主好福气,奴婢虽未进宫时已在雍亲王府伺候皇上,从未见过皇上对谁这么上心。昨日公主出事,奴婢听在场的小太监说,皇上急得纵马赶了过去,见世子抱着公主出来,满头是血,当场就把马房伺候的人论罪关押了,又责五阿哥与世子未保护好公主……奴婢头一次见皇上发这么大火,哪怕朝堂上的事也有怡亲王劝着,昨日为了公主,可是连怡亲王都变了脸,别提皇上了。”

“春晓”我打断她,这簪给了倒省不少力气,可这话再说下去,难免变味,知道牧仁和弘昼安然就行,其他的,我已无力多管。何况若真有幕后指使,我也不必替他人求情。但不知这幕后藏着的究竟是谁?

我想起年羹尧——想起他虚假的笑、话中有话的言谈,还有年妃看向我冷淡的表情。还有,那日假山后的熹妃,回忆中她的几声冷笑,令我不禁打个寒战。会是她吗?弘历也对我不善,那是她母子二人吗?

谜团太多,一切未有结论之前,想害我的人,只怕不止这些,我摇了摇头,开口问,“毓歆格格好吧?”

春晓帮我理顺头发,又用朵珐琅质发夹别住顶发,“毓歆格格也吓得不清,昨儿不愿回府,直到皇上下旨让她先行回府这才作罢。走时几次交待奴婢,若是公主醒了就派人告诉她一声。”

幸而她没骑,要不那马换来换去,没准换到她身上。究竟是想害牧仁,还是想害我?如果预先知道我们会换马,那此人的心计实在深得可怕。

“春晓,一会儿世子回来你让他过来我这儿一趟。”微一沉吟,下定主意,我得让他回科尔沁,阿拉坦最得意的大儿子,不能陪着我这么荒废在清宫里,不知撵他也许就成了替罪羊,我已欠他父子二人太多,不能再让牧仁继续涉险。

只是那天牧仁没来,胤禛回来后只说调牧仁到御前侍卫队,我也没深想,他有空总会来找我,此事不急在一时。

“胤禛,这是意外还是……”再三思量,还是想知道事情始末。

胤禛微蹩眉,“不是意外。”

“嗯?”

“那马被人下了药,只奔到力竭而死。”他微一沉吟,看定我,“吉雅,此事我定会查清,你放心,朕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们?”胤禛周身散发着一种狠决的冷意,眼睛微眯,如同蓄势的猛兽,心内有暗潮汹涌。

他看了看我,微微一顿,“对,他们。”才欲接口,胤禛解开我的衣扣,替我上药,“不用管,不必细问,总之,水落石出后,每个人都得付出代价。”

我轻轻笑了,看着这个细绣贴的胤禛,此时他真不像高高在上的皇帝,俯身细致的察验伤势。伸手他的长辫,缀着黄丝带、饰着璎珞石,连头发都有华丽的装束,可这一切,都抵挡不住岁月,他发间偶尔能查觉几根白发,轻轻拔出,发根白、发梢黑,天下事、家务事、我的事,操碎了他的心吧?那个容易有限的心。眼角有些湿意,不想再多管,不想再多干涉,我们没几年时间,就让所有空闲的时光都用来厮守吧,我陪着你,直至死亡。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三天,这三天,除了胤禛和春晓,还有几个宫女太监,我没见着一个外人,甚至是牧仁,还有毓歆,也没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论理,只要牧仁在宫里,得空一定会过来看我,怎么我身上的伤都开始愈合了,他还没出现?

“春晓,一会儿你得空去请世子过来一趟。”我看着桌上的茶杯,青瓷泛着暗花,茶水微漾,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春晓微一顿,“公主,世子调到御林军,自然不似从前那么空闲。等世子得了假,自然过来看公主。”

“那……”刚一开口,听见门外有人喧哗,细听之下,是毓歆的声音,太监在拦,“格格,不是奴才不放您进去,实在是皇上吩咐了,公主养伤期间,不见外人。”

“外人?我是外人?”毓歆急了,“你们进去禀明公主,就说我有话要说。”

我起身,不经意间看见春晓一丝慌乱的表情,越发疑心,忍住痛,抢先走至门前,一把拉开屋门。光线直泄而入,阳光明媚刺眼,所有人都回身看我,毓歆微一愣,挡开拦在她跟前但监,冲到我跟前儿,“吉雅,究竟怎么回事?牧仁被皇上打了,难不成他会害你?”

“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牧仁被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事发第二天,吉雅,牧仁不会害你,你求求皇上别再罚他了,二十军棍呐,这得躺多少天才下得了床?”毓歆拉住我,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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