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悦晓都在自己的帐篷里捣鼓,兰喜也不明白她在干嘛,应该说所有看到的人都不明白。泰王爷问起时,秦福是这么形容的:锦夫人要了很多纸,然后让蒙汉都裁成这么大,又把帐子给剪了,让兰喜做衣服,那衣服的样式吧,袖子这里窄这里变大,好像一个喇叭口,腰以下好像是裤子又好像是裙子,也都是个喇叭口的。说着秦福都纠结了,一想到蒙汉脸黑得那样,心里不禁庆幸。
沐远熙听着,弯起了嘴角,眼中有了好奇之色,秦福一看便知,主子心情非常好,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主子,能从脸上看到微末表情,说明情绪波动很大,看样子这个锦夫人在主子心里的分量不小,以后要好生对待。
两日后草原上最盛大的宴会开始了,宴会将从太阳西下之时开始,一直持续到午夜,不似围猎和赛马时男女分开,只见皇上和阿图王端坐其上,左边是沐王朝的皇子大臣,右边是阿图各部落首领及其家眷,各家都坐在一起,依次按辈分排下。
各皇子的排座依次是太子,太子妃,平王沐远俊,惜夫人花悦冉,泰王沐远熙,锦夫人花悦晓,景王沐远斯,景王妃沐莹玉,明郡王沐远尔,明郡王妃,沐远乐
所以悦冉很紧张,悦晓也很紧张,一个余光总在回首,一个老盯着泰王的衣服,不敢回首,沐远熙镇定自若,仿佛没有任何察觉。
王爷的衣料很好,针脚细密整齐,上面的绣纹跟机绣似的没有任何偏差,火云,蟒都栩栩如生,很有气势!
“觉得怎样?”
正研究着,听到一个声音问起,悦晓眼不离那些火云,点点头说:“嗯嗯,非常好,栩栩如生!”
“与你的女红比起来如何?”
悦晓一听,连忙摇头,叹息道:“完全没法比,隔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抬头对上声音来源处,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因为染上笑意变得熠熠发光,像布满星光的黑色夜空,悦晓低下头端起水杯,掩盖上自己的失措,顺便补上刚刚心脏漏掉的两拍。
丝竹声起,皇上和阿图王端起酒杯,与众人相饮,女眷们均轻抿了一下,悦晓特实在,一口倒进嘴里,发现这酒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跟封州那没啥酒精度的酒相比,烈太多了,小脸顿时辣红了,喉咙里直发痒,忍着不能咳,忽被一只大袖子揽了过去,遮挡了起来。悦晓趁机捂着嘴巴咳了几声,那只大袖子里面的手轻抚着她的背。沐远熙左手拿起一个水杯,送到悦晓嘴边,悦晓忍着咳,就着水杯喝了好几口,才控制住这咳嗽。
这刚刚才缓过劲来,悦晓就感受到好几个目光,放在嘴边的水杯轻动,示意她再喝几口,悦晓心里一阵哀怨,这个喂水的姿势真的是,很亲昵,很扎眼,赶紧接过水杯,坐正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喝着水,两只眼睛盯着水杯里的水。
丝竹声停,一阵熟悉的弦琴响起,悦晓抬起头,场中央一道红影动起,既动感有力,又柔媚多姿,让人赏心悦目,只是那女子投过来的目光之犀利之冷冽,让悦晓缩了缩脖子。
舞着舞着,这女子的身影便来到悦晓面前,准确说是泰王面前,明目张胆地送了好多个秋波,悦晓都快被砸晕了,但见收秋波的主人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自饮自斟,右手依旧搁在悦晓的肩膀上无动于衷。
一曲毕,那红衣女子以最后一个姿势收尾,眼睛却看着泰王爷,众人皆鼓掌,悦晓也赶紧拍手,那女子站起来,走到沐远熙跟前,朗声问道:“不知泰王殿下觉得伊娜的舞蹈如何?”
近处静止的美人,五官清晰妩媚,如一朵绽放的红玫瑰,悦晓看向沐远熙,心道:这么火热的一朵美人花投怀送抱,该摘就摘吧。
沐远熙清冷冷的表情看都没看她一眼,垂着眼帘道:“然。”便无多话,却将端着的酒杯送到了悦晓的嘴边,悦晓大窘,喝也不行不喝也不行,斟酌了一下,还是不能掉了泰王爷的面子,于是性地抿了一下,还没尝到酒味,杯子就被拿开了。
这喂酒的动作顿时激怒了那女子,话说叫伊娜的,她将矛头指向了悦晓,轻巧地说道:“看样子这位夫人很得泰王殿下的宠爱,想必是很有才情的,那就该赏个脸给我们表演一下。”
悦晓没想到自己被人挑衅了,责怪地看了沐远熙一眼,沐远熙凑近她,轻启了两个字“鞭子”,悦晓立刻回过头看向伊娜,眼神一凝,沉着道:“既然伊娜小姐盛情邀请,那么本夫人却之不恭,待我稍稍准备片刻。”最后一句话是向坐在最高处的炎明帝说的。
再出现时,众人均眼前一亮,悦晓穿着一件女敕绿色的纱衣,衣分上衣和下衣两截,大喇叭袖,裤子也是喇叭裤,裤腿很大,不仔细看以为是一条裙子,头发用女敕绿色的缎带系成双髻,缎带飘逸到肩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初春刚发芽的柳条,娇俏鲜女敕。
沐远熙双眼微闪,端起酒杯,稍稍掩饰了嘴角的笑意,沐远俊一动不动地盯着场上的佳人,悦冉亦惊奇,沐远斯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喜怒不明,伊娜紧盯着悦晓,心中亦有火气,总之场上的所有人都被悦晓怪异的装扮吸引住了,虽说怪异,却着实美丽。
悦晓一行礼,对阿图王说:“可否借乐师一用?”得到首肯,悦晓来到那个弹着弦琴的盲人乐师面前,轻声说:“幽兰操。”乐师微微一怔,遂嘴角轻笑,颔首。
弦琴声再起,悦晓抬起左脚,右腿微蹲,左脚尖伸出点地,双手结兰指在前翻转,脑袋微微一偏,歌声便从她喉中发出:“兰之熠熠,扬扬其香”,清雅悠然的嗓音伴着弦琴飘荡在草原上,顿时一片安静,端在众人手中的酒杯都定在了那里。
歌声陆续飘荡开去,悦晓舞姿不断,摇曳着似水柳腰,十指纤纤,随着手臂翻转,轻抚,结兰指,如同微风拂过镜面般的湖水,腿部有力,轻柔不减,抬腿,轻点,不停变换,嘴角含笑,眼睛波光流转,不作任何停留,纱衣和缎带随着她的动作翩翩飞舞,如同端在掌中的精灵。
上半段歌曲已停,歌声久久飘荡,琴声持续,悦晓以一段旋转舞维系音乐,下半段歌曲开唱:“兰之熠熠,扬扬其香”,两只手中分别绽放出一朵纸质兰花,席中有一些轻微的吸气声,悦晓舞姿依旧飘逸,轻嗅在唇边的兰花忽然又开出好几朵,每变换一个姿势,手中的兰花就会多出几朵,直到最后一句歌词唱完,伴着最后的琴音,悦晓不断旋转,手中兰花如泉涌般绽放,飘落,飞舞,乐止舞毕,悦晓踮起脚尖站定,左臂高高伸展,扬起指尖,白玉镯挂在雪白的手臂上更添几分晶莹,右手轻拈一朵兰花,反手置于鼻前轻嗅,眼轻垂,看向兰花,睫毛在刚刚的舞动下仍在轻轻抖动,展翅欲飞。
最后一个姿势停留片刻,悦晓收回站好,行礼,耳边一片鸦雀无声,端着礼快站不住了,不知是谁最先鼓掌,于是掌声不断,赞叹声亦不断,炎明帝终于发话了:“很美,很好,重重有赏!”
“谢皇上赏赐!”悦晓再拜一礼,站起身向沐远熙走去。沐远熙轻酌着手中的酒杯,眼睛定定地看着悦晓向自己走来,一袭女敕绿的纱衣飘动,流光溢彩的眼眸闪烁着光晕,清浅的笑容未曾退去,他的心中有些东西已经在悄悄改变。
悦晓走过去,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似冷静的面容,其实现在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好像反响太过热烈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会儿谁的目光都不太敢接。
沐远熙不理其他打量悦晓的目光,右手撑着脑侧,凑了过来,噙着笑,柔声说道:“很美!”
悦晓点点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抬眼看去,愣在了那里,他,在,笑!一枚不笑的大酷哥已经很有杀伤力了,而大酷哥笑了,杀伤力成指数倍增长。
悦晓呆呆地看着他,眼睛水溜溜地转,沐远熙随意地凑在她面前,弯着嘴角,黑眸轮番扫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两人的对视酸了一些人,比如对面火红的伊娜,原以为会将悦晓羞辱一番,谁知竟被她比了下去,泰王更加重视她了。
前几天的围猎,马上泰王坚定霸气的气魄,就让这朵“草原之花”伊娜动了心,又见他狩猎了一只大老虎,这在草原上就是英雄,本来父亲和姐姐打算直接找皇帝赐婚,可伊娜认为这么心高气傲的男人,她要自己征服,谁曾想马场上弱不禁风的花悦晓,居然有这么好的舞蹈,不,是曲子好。
宴会慢慢中场,炎明帝封了一个叫布雅蓝的阿图公主为妃,布雅蓝上前谢恩,悦晓想了半天,觉着眼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沐远熙看着她皱眉努嘴的俏皮样,提醒道:“赛马第一名。”
悦晓立马想起来了,恍然,眉头嘴巴都舒展开来,沐远熙看着她丰富多彩的表情,心情越加好,不自觉又弯起了嘴角。
天色已近全黑,场上各处烧起了篝火,宴会渐渐热闹起来,大家都开始载歌载舞,围着篝火欢乐。当谁有中意的对象时,便会走过去邀请跳舞,虽然不是那种现代交谊舞,搂搂抱抱的,但也是成对跳的,协调两个人的舞姿。
悦晓看得一愣一愣的,敢情这宴会原来就是个相亲会呀,难怪皇帝不带妃子,皇子都只带皇子正妃呢,当然除了悦冉和悦晓,悦冉只能反映沐远俊极度宠爱她,悦晓完全是个意外。
悦晓偷眼看了一下沐远熙,如果不是她这个意外,估计那朵玫瑰花他就直接摘了吧,沐远熙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过来,悦晓赶紧做贼心虚地看向场地,不过这小小动作还是被沐远熙抓到了,他凑到她耳边,缓缓的呼气吹动了她鬓边的绒毛,轻声说道:“即便没有你,我也不会要她,更何况有你。”
悦晓登时涨红了脸,一直红到耳根,不但自己的小心思被他抓到,而且他还用这么暧昧的话语作解释,她直想挖个地洞土遁。